《黑塔 BLAKE TOWER》FLOER

13、不是“天使”（上）

　　01
　　八个月前。
　　芙拉尔和二一六从明矾手下刚逃脱没多久，320就一次进行了据点转移。
　　只是，这次不能在像往常一样，随意选择据点，而是不得不在黑塔附近——因为即使二一六拥有了自主意识，也会不由自主地去仰望黑塔。
　　为了能及时地将仰望黑塔的二一六找回来，320的转移，仍然在黑塔附近。
　　转移很快完成，但是转移需要大量的能量和物资，因此转移之后，320最紧缺的，就是各种物资。
　　可是320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刚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形机甲，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女士。
　　上一个据点不安全之后被大量的零型机甲搜寻，而相对平静且外出经验丰富的芙拉尔又需要将大部分地精力和时间花在寻找和检修二一六身上，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无法保证，贸然离开据点，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可是物资的问题总要解决——即使320的各位都非常忐忑。
　　“不如这样，既然二一六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那么就说明记忆编程已经获得了成果，我和张锐在芯片方面比不上和室长（虽然现在芙拉尔是名义上的室长，但对320的各位来说，‘室长’这个称呼永远只指代那么一个人）相对熟悉的淑兰，拉芙儿又需要时刻关注二一六，补充物资的事，就由我和张锐负责吧。”
　　旁边的张锐点头：“我赞同，而且我和采采上次制作的隐身装置正好完成了，可以借此找个机会实验一下。”
　　“……谢谢。”芙拉尔由衷地感谢道。
　　“呵，说得好听，”旁边的杨淑兰却是一脸的不高兴，“说到底，我们现在不得不冒这些风险，还不是因为这个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拖后腿的机器人？”
　　自从邓谷雨死去，以前沉默寡言，存在感相对较低的杨淑兰就像每天都在吃火药一样，脾气越来越不好的她，总是看二一六不顺眼，连带着为二一六付出许多的芙拉尔，也在她的厌弃范围之类，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厌屋及乌”了。
　　虽然目前确实是因为二一六的缘故，她们才需要进行转移，需要的物资才会远远超过维持生存的量，也确实是因为二一六，她们才不得不留在这个危险地带……
　　但。
　　“二一六不仅仅是机器人。”脾气一向很好的芙拉尔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板起一张脸来，“杨淑兰，我相信，当初我和邓谷雨邀请你加入320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听芙拉尔这么说，仿佛十几年前的记忆又再次出现在眼前一般……
　　02
　　“你是叫杨淑兰？”彼时的邓谷雨还没有成为室长，她笑得很灿烂，很耀眼，如同早晨天边出现的第一缕朝阳，照亮了一直以来，活着的时间里，只有奔亡的杨淑兰，“我叫邓谷雨，我们正在为重新启动人类的希望而寻找室友，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这根本不是邀请，而是像她伸出了援手，带给了她希望，和光明，还有，对温暖的憧憬。
　　“我愿意。”彼时的杨淑兰没有犹豫，将手放在了邓谷雨的手里。
　　她们一起笑了。
　　“请让我成为你的同伴之一。”
　　“欢迎。”邓谷雨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从今天起，你就是320的一员了。”
　　03
　　然而回到现在，当初照耀她的那缕阳光，此刻已经沉睡了。
　　所以，即使是面对那样美好的回忆，即使是面对这样严肃的芙拉尔，杨淑兰的态度依旧没有转变。
　　“那又如何？现在室长和姐妹花已经不在了，你以为，仅靠我们几个，能拖着这样的累赘在这遍布零型机甲的末世活多久？”杨淑兰没有丝毫退让地看着芙拉尔，“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你要想感谢我们，就该把这个累赘舍弃掉。”
　　累赘，就是二一六。
　　“事到如今，”杨淑兰恨恨地看了一眼停在旁边的二一六，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上，“我并不认为她所需要的希望，在这样一个累赘身上。”或许对她杨淑兰而言，二一六根本不是希望的钥匙，而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04
　　争论就这样在沉默之中不了了之。
　　最后，还是刘采采和张锐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中充当了调节剂：“哎，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就不要说这些不愉快的嘛。”
　　“是啊，在这件事上，我们已经做了这么久，总不能半途而废，做事得有始有终啊。而且，”刘采采的音调不自觉地低了些，“再这样的末世，有点事做，终归要有意义些。”
　　“……既然这样，”冷静下来的芙拉尔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就暂且这样安排吧。不过现在外面确实太危险了，我需要对你们进行一定的特训，在那之前，还是先麻烦别人来帮忙吧。”
　　麻烦别人？找人帮忙？
　　这可是在末世，连零型机甲都很难找到人类，更何况是存在物资竞争的人类组织之间？为了生存，无论组织大小，都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信息——末世前人类的那句“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在这末世，不得不成为现实了。
　　而芙拉尔就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找人帮忙。
　　那么，她们320有且仅有的选择，只有这么一个——徐开阳，邓谷雨的旧识。
　　可是一直以来，320都是很独立的存在，就连杨淑兰，都只知道邓谷雨联系过徐开阳两次——一次是320还没完全组建起来，一次就是，姐妹花死去的时候。
　　而且，杨淑兰并不知道，邓谷雨是如何联系徐开阳的。
　　“她，把联系方法告诉你了？”停下手中工作的杨淑兰开口问了一句。
　　“嗯，”芙拉尔淡淡应了一声，“所以不用太担心。”
　　“……是么……”
　　杨淑兰似有似无地说了这一句，便没再多说什么，继续着手中的工作，而刘采采和张锐也在芙拉尔的示意下，开始准备各种外出所需的特训。
　　而她们三个不知道的是，芙拉尔是去接在仰望黑塔的二一六途中，联系上的徐开阳。
　　因为能联系徐开阳的，并不是简单的方式——只有邓谷雨和刘采采一起研发的芯片才可以。
　　也就说，现在有着这一芯片的二一六，成为了一个移动的联络设备。
　　05
　　“一接收到这段不同以往的联系请求，我就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在二一六手心上投影出来的，是一个三寸大小的全息小人——除开大小之外，简直和徐开阳本人没有一丝区别。
　　芙拉尔知道类似这样的技术，但她是第一次见到能把这种技术运用到如此极致的情况——而且是在二一六这个承载主体有着许多缺陷的情况下。
　　虽然芙拉尔知道邓谷雨和徐开阳身上有着许多秘密，但是邓谷雨并没有告诉她太多，而她一门心思都在二一六身上，也并未多加注意——如今看来，倒是有些目光短浅了。
　　如果眼前的这项技术已经被徐开阳为首的人类联盟完全掌控，那么，重新联结人类，甚至对付零型机甲，都将成为可能。
　　但眼下，还是解决燃眉之急要紧。
　　“她确实已经走了，走之前，她曾表达对你的谢意。”
　　“那是自然，毕竟我帮了她一个大忙。”让她能在320的成员面前作为“人类”死去，而不是作为“幽灵”活着，着实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忙，“更何况，现在我还要接受托孤，她确实该感谢我。”
　　芙拉尔：……就不能用个好点的词？托孤。听起来怎么有点邓谷雨是她们家长，而徐开阳是她们干爹的错觉？
　　“说吧，干女儿，找你干爹什么事？”宛如开了读心术的徐开阳笑道。
　　“……请不要开这种末世前才会存在的人际玩笑。”对于徐开阳的不正经，芙拉尔多少还是有些心累的，“我们希望可以获得一些物资。”
　　06
　　末世的物资不仅仅指代食物或者能源这些简单的物资。
　　在零型机甲环伺的情况下，物资还指代强有力的战斗力。
　　这个世界，已经迈入末世两百年，这两百年间，除了科技，人类的其他方面都在以一种难以估量的速度倒退——经济、政治、法律、人文……甚至，道德。
　　为了生存下去，人类可以不计一切代价，自然也可以，不择手段。
　　因为在末世，身为人类，别无选择。
　　07
　　“看来你们过得很不容易，”但显然，这样的人类里，不包括徐开阳这个缺心眼的，“我会马上赶到你们身边。”
　　作为人类联盟的首席，即使徐开阳只是孤身一人，支撑一个小小的320，也相当绰绰有余了——毕竟，徐开阳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智力，都是目前世界上剩余人类中，首屈一指的。
　　而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仅仅是因为邓谷雨一个人的“托孤”，就要来到她们身边——本来芙拉尔以为徐开阳能提供一点食物和能源就已经仁至义尽，最多不过再提供一点装备，却没想到，徐开阳会亲自来——而仅仅只是来一个徐开阳，那么据点周围的食物、能源、装备，以及徐开阳的超强战斗力，都将成为320的保障。
　　“谢谢，”真的帮大忙了，“可是你作为人类联盟的首席，能这么轻易地走开吗？”且不说还在四处搜寻人类的零型机甲随时都可能带来威胁，就说人类联盟里的人，应该也不会轻易放走徐开阳这样的保障。
　　“我想去哪里，还没有人能拦住我，”徐开阳随意地笑了笑，“而且放心吧，我会暂时把人类联盟的事交给我兄弟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个首席，总得有一两个得力助手的。
　　“谢谢。”
　　“要是邓谷雨也能像你这样和我多说几遍谢谢就好了……”徐开阳脸上的像是带了一点怀念，“不过你们这群小孩儿就不用了，等着我过来吧，我交代完就来，很快。”
　　“需要发坐标给你吗？”
　　“不用，只要芯片在，我就能找到。”
　　徐开阳说完，没再多解释，便关闭了联络。
　　08
　　只要芯片在，就能找到？
　　找的是二一六，320，还是，在生命最后时限，也将心血都倾注在上面的，那个已经沉睡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