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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局一条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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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买,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的首府,印度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它滨临阿拉伯海,拥有得天独厚的天然深水良港,也是印度国家证券交易所的总部和宝莱坞所在地,不过这些和这篇故事毫无关系——毕竟本文并不是一个印度娱乐圈文也不是一个都市商战文。
列举以上例子,只是想具象地描绘这个不到450平方千米地城市拥有多达2100万的人口,在日常人挤人的同时也游荡许许多多被抛弃的宠物。
比如多达十万的流浪狗,和人口比例居然是210:1,活生生是这座城市的第二主人。
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甚至是这座城名副其实的主人家——印度教教义禁止杀生。
这个起源于哈拉帕的转世及灵魂不死之说的宗教认为每一种生命都有灵魂,会再生或转世,善恶将得到报应,这种轮回周而复始,无始无终。
凡人的灵魂下次转世重生时,究竟变成高贵的人,一头野兽,或一只昆虫,取决于他一生产生的业。
通俗点说,每一条抢你食物咬你鞋带的野狗都有可能是你逝去的亲戚或者先祖,而你可能下辈子是条野狗。
不幸的是,在印度,有80%的人信仰印度教,是的,在这个佛教的发源地,几乎没什么人信仰佛教,剩下的那20%中大部分信仰□□教,笼罩在真主的光辉中。
得知以上,再听到印度政府颁布禁止杀狗的法令也就并不奇怪,你在印度杀什么被带入印度教中都存在杀人的风险。
在这样友爱动物的环境中,野狗自然也长成了骄横跋扈的主人姿态。
庄九思,本文的主角,便是孟买十万狗主人中的一位。
更准确地说,他在今早清晨,天还未亮时成为了狗主人之一,在这之前,他是被万千人羡慕嫉妒恨的富贵闲人公子哥。
庄九思含着金汤勺出生——他父亲庄绍出生贫寒,但脑子聪明又勤奋,最终成为业界大牛,对内桃李满天下,对外项目讲座交流会拉满,站着就把钱赚了,啪啪啪地打“读书无用论”的脸。庄绍老来得子,自然对庄九思宠爱异常,从庄九思出生起就在给他铺路。
这是前半生的富贵和清闲,后半生他则靠着是颜愈。
颜愈智商爆值,白手起家科技创业的大佬。这样在国内千军万马杀出来在顶级学校读基科的大佬本该和庄九思这种在国外商学院划水的人毫无关系,他们聊什么都聊不到一块去。
在庄九思为了毕业艰难复习的时候,颜愈得保证在拿到最高额奖学金的情况下每周做辅导4个孩子的功课。
庄九思在颜愈眼中就是块蜂巢,一拧全是水和糖。
但架不住庄九思有个好爹,颜愈不仅是庄绍的学生,也是他资助长大的小孩,没有他,颜愈估计早早辍学南下打工了,没有他,颜愈也不能转到城里最好的中学拿到大城市的教材,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站着首都顶级学府的颜愈。
庄绍不是挟恩的人,对这些帮助提也不提,但颜愈心里记着帐,知道他欠庄绍的永远还不清,尤其在他每年回家看见同龄人境况的时候。
当庄绍帮他润色完推荐信联系好教授,不好意思地恳请他督促一下延毕的儿子时,颜愈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没想到督促到了床上,到了婚礼,慢悠悠地就督促了一辈子。
庄九思一生中唯一遇到比较大的困难就是颜愈死的比他稍微早一点。颜愈的出生不好,不仅仅是物质,还有亲情,他父亲在她母亲跑了之后常常殴打他,他则会在给酒醉的父亲做好饭后学习到深夜,这个习惯被他带到以后的工作中,直到遇到庄九思慢慢被纠正,可工作繁忙,熬灯费油,日益累加,颜愈的身体在最后几年一直不好。
庄九思那天起来去颜愈卧室发现他冷却的尸体时很镇定,甚至有几分喜悦——他终于不用再看到颜愈受苦受难了,他晚上听到颜愈咳嗽,仿佛每一声都撞到他的心上,撞的他生疼,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颜愈以为是自己吵到了他,坚持分床睡。
他夜间离开了颜愈依旧难眠,他想着颜愈的难受,恨不得替他生病,替他经历苦难的童年,他想去隔壁的房间看看颜愈,又害怕颜愈没睡看到他起来又担心瞎想。
终于,颜愈死了,他紧绷的弦松下,有条不紊地办理起丧事,在细雨中捧牌送了他最后一程,听着他人的闲言闲语。
他笑着回去,回到他们年前时厮磨过的老旧公寓,留下遗嘱,吞服药物。
这样娇生贵养脚底不染尘的富贵少爷是万万没有领教过万里长队的,他就是买限量版手办球鞋数码产品也知道有种东西叫代购,可惜地府还没有发展出这项业务。
“我能不投胎了吗?我账号应该有不少钱吧?我觉得地府发展的也挺好的,宜居极乐。”庄九思看着长队窒息地问。
身高两米的光头猛男拿出平板查了下金额,“你账上目前存有3兆的冥币,”他态度恭谦冷静,“您可以选择在地府当鬼差,但您不想和您心爱的人度过下辈子吗?你们在寺庙要了红线捆绑三生。”
提起颜愈,庄九思换了态度,亲亲热热地喊:“大哥,有什么途径帮我和颜愈插个队吗?钱不是问题,你需要什么我托个梦给管家让他捎给你。”
猛男看了他一眼:“钱的确不是问题,问题是颜愈先生已经投身畜生道了。”
庄九思差点没哭出声:“我们要缘定三生的呀!”
“是这样的,庄先生,”猛男提出来解决方法,“你如果愿意花些功德,也可以带着记忆去畜生道的,再花些功德,我们也可以把你送到颜先生身边。”
庄九思瞬间冷静:“功德?我功德多吗?”感觉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好事。
“非常多,你生前不仅经常给慈善组织捐款,还参加了宣传和筹措晚会,你生前帮助了很多人呢,”猛男看着平板上的数据,说话声音都温柔了许多,“这也是我建议你选择这个方法的理由。”
“那我什么时候去投胎呢?”庄九思迫不及待地问。
“随时都行,介于你的功德数量多,不需要节省,建议你雇佣一个动物学知识丰富的鬼当系统的。”猛男温馨提醒。
“行行,老哥你有推荐吗?”庄九思从善如流。
“噶嘉洛络绒登巴还不错,他是博士毕业,两个学位,生活的环境也有很多小动物,也缺功德,也不兴工作生活平衡这套,不度假,不用排档期。 ”猛男大哥说。
“档期?”庄九思叹息,“畜生道那么吃香吗?”
猛男大哥也叹息:“其实吃香挺久的了,据说现在人间流行996、007,还要担心猝死脱发养不起后代,不像动物吃喝玩乐,珍惜点的动物还有专人伺候,功德多的人大部分都想成为保护动物。”
“那位噶……”庄九思艰难回忆名字“噶大哥中文怎么样,我专业术语不太会。”
猛男自上而下瞥了他一样:“普通话三甲,藏族同胞,国人。”
庄九思下定决定:“就他了。”
庄九思挑挑拣拣,跑了一上午中午找到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清澈的水坑,他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抖擞着潮湿的毛发。
炽热的阳光很快烘干他的皮毛。
他对着重新澄净下来的水面打量自己,毛有点长,混杂着白棕金三色,耳朵耸拉。
在他过去几十年的犬马生涯中,庄九思见过的赛季名犬无数,他对照着那些犬的模样试图从自己的身上找到特征。
系统看不下去:“别看了,你就是个串串,这个身体的母亲是有品种的,但父亲是条野狗,所以才被丢弃的。”
庄九思沉默了。
他没相当自己会成为一条狗,更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条串串流浪歌。
他就算变成狗,不该成为一条威风凛凛的大藏獒吗?!
“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譬如有人告诉你,你将变成一条狗,你是不高兴的,但如果告诉你你会成为一条串串流浪犬,你就幻想自己是条大藏獒了。
树人诚不欺我!络绒登巴对自己以前学的课文有了新的领悟。
“噶大哥,”庄九思熟练撒娇,“人家能换个品种吗?人家想漂漂亮亮去见老婆。”
系统抖了抖,心想初见时他还是个乖巧老实的男人,“你死时多大了,叫我大哥都把我叫老了。至于换品种,你一早上看见那么多流浪狗看到哪只有品种了吗?赛季犬都好好被主人家管在家里,哪里能那么容易出来,跑出来也容易被人抓走贩卖。”
系统劝起人来苦口婆心:“庄先生,你放心,你的身份都是我们好好想过的,方便你早日找到颜先生。”
庄九思对着水坑抖了抖耳朵,忏悔:“我的错,误会了你们的良苦用心,我有罪。”
藏族同胞忽悠起人来丝毫没有少数民族淳朴的刻板印象。他先是饱含欣慰地叹了口气,才缓缓说:“庄先生能明白,就不枉我们费的心血了。”
他的口气想极了博学慈祥的长者对开窍晚辈的欣然。
庄九思羞愧地低下了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