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节 初见子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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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婆婆率领一众人等一刻不停顺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向彩云阁里面走去，中间路过一个大厅，那大厅约有半个谷场大小，分上下两层，中间是一个垒起来的木头高台，用各色轻纱布置的极为精巧，中央坐着一个长相清丽脱俗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做工精巧的琴，纤白素手转动，婉转曲调便倾泻而出，口中依依呀呀的唱着什么。神色倒是颇为淡泊的样子。
台下坐满了人。清一色的男人。早已听的如痴如醉了。
春雪皱眉听着，只听到了几个“亭台相弃”“朝晚不闻”“烟雨无情”，却是不甚明白其中的意思。待要凝神细听却忽然看到一行穿着相同衣服的男子冲上中央看台，二话不说便将那女子的琴夺了过去，摔在地上，剩余的人将那女子围在中央，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待那些人尽数离开的时候，台上的女子早已满身是血的爬在地上，脸刚巧朝着春雪一行的方向，眼睛仍旧直勾勾的睁着，春雪惊得就要失声尖叫，却不妨被一只白嫩的手紧紧捂住嘴巴大睁着双眼看着那倒在台子上的女子。
整个过程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姬子美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想死就别出声。”春雪惊慌的点点头。那白嫩的双手这才移开。春雪这才发现，姬子美的身体也在轻轻的颤抖。
台下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早已乱的如一锅粥似地，满地乱跑，各自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有些原本失声叫了出来的，却又一声不响的软软的倒在地上，其他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更是惊得再也不敢声张，只急急的向门外跑去，一时间，原本座无虚席的大厅便极是空旷。
姬婆婆原本并无意停留这大厅，可看着现今的台柱子竟然被人当着自己的面，在自家台上献艺的时候被人活活打死。还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一抹阴晦爬上姬婆婆那张满是褶子的白脸上，一时间，那张涂满脂粉的脸看着更为吓人。姬婆婆“哼”了一声，便向大厅走去。
跟着姬婆婆的人也是一脸惊骇，但也是些见过大场面的，连忙护着姬婆婆，一起向里面走去。
待走进这大厅，才看到，一个白色背影倚靠在最中间的红木太师椅上，周围赫然站着的几个手下，正是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登上台子当着众人面杀了那唱歌女子的那些人相同的装扮。
怪哉，这些人当众杀了人，还敢明目张胆的留在这里，真是嚣张至极。春雪已经恢复些了，看着眼前的那些人，心里想着。
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姬老婆子，我等你多时了。”
姬婆婆听到这人的声音，明显的顿了一下，尔后连忙堆起笑脸，尖着声音道：“哟！我当是谁呢！小卫公子大驾寒舍，老婆子有失远迎啊。只是不知道今儿这是唱的哪出啊？！”
那被叫做“小卫公子”的男子正式最中间坐在太师椅上的白衣华服男子，那小卫公子并没有回头，仍旧坐在那里“嘿嘿”笑着，说道：“没有想到，你这里还留着这样的货色。本公子不过是碰巧看到了帮你清理门户而已。”
姬婆婆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在别人家里杀了人，还说什么“清理门户”，看来卫世子果真是不肯放过这里了。自己虽说是个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的老鸨婆子，可到底，也不会做哪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如今卫世子下面的人，各个都是如狼似虎，半个也得罪不起了！尤其是这个小卫公子，别看十四五岁的少年，面上一副春风得意俊俏相，内里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哪里是她这老婆子可以得罪得起的？！唉！姬婆婆心里哀叹，这人老了老了，还是逃不开命啊！明明三日前已经送上了三个女童了，如今忽然道彩云阁，还杀了彩云阁的头牌姑娘，只怕是来着不善啊！
“怎么，莫非你觉得本公子多管闲事了？！”那小卫公子似乎早已没有了耐心，见姬婆婆犹犹豫豫，便是甚为不快的问道，话虽是问句，但却是一副凶狠霸道相，周围的侍卫立刻将佩剑亮了出来，一时间，明晃晃的一片亮光闪进姬婆婆的眼睛里，姬婆婆脸色一变，连忙陪笑道：“小卫公子，您这是哪里的话，这货色早该处置了，您倒是替我老婆子想的周到。”话毕顿了顿，见那小卫公子脸色缓和些了，连忙说道：“只是不知小卫公子今日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姬婆婆说着走到了小卫公子的身前，倒是强作自定的坐在了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抬头看着小卫公子。
“哦，也没什么大问题，”那小卫公子说着，一招手，几个侍卫不知从何处带出了三个满身血污，衣衫散乱，早已死去多时的女童。姬婆婆本已经强自镇定下来的表情，在看到那被带上来的三个女童尸体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灰败不已了，人“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口就要说什么，这明明是三日前送过去的三个女童！那些彩云阁的打手见主事人怒了，也很快亮好了架势。
可是，下一刻，那小卫公子的人已经将刀架在了姬婆婆的脖子上，明晃晃的刀，冰冷冷的指在姬婆婆的颈脖处，好似故意的一般，那侍卫手轻轻一动，一道血痕便出现在姬婆婆那满是皱纹的脖子上了。
姬婆婆浑身颤抖着，额上冷汗直冒，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小卫公子看着姬婆婆的样子，开心的笑起来，边拍着手说对姬婆婆道：“哈哈哈……你信不信，我只要这么轻轻一动手，你这彩云阁就改姓卫了！”
姬婆婆窘迫的站在那里，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着“是，是、是”，嘴唇哆嗦着，仍旧语不能成调。
小卫公子看着姬婆婆，“哼”了一声道：“大哥果然神机，你这老婆子最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色。”
顿了顿，那清秀的面孔四处打量起来，视线在姬子美和钟离春雪身上来回打量，在看到姬子美的苍白的笑脸的时候，皱了皱眉头。随即一抹阴笑划过眼角，复又回头看着姬婆婆，满脸讽刺和不屑，那姬婆婆已经被吓得腿软身颤，看着小卫公子这般样子，心里更是惊惧不已，直接就爬到在地上，断断续续的祈求着：“我老婆子不上台面，求，求小卫公子开恩啊，公子开恩，公子开恩……”
小卫公子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爬在地上的姬婆婆，说道：“我哪里是要赶尽杀绝啊！千机阁给你的恩泽怕是你三辈子都求不来的，你还敢拿这种货色搪塞我？！这样！我看你这两个丫头倒是顺眼，不如就这两个吧。”说着也不管姬婆婆答不答应，吩咐道：“再把你彩云阁所有十岁以下的小雏都给我找来，少一个，”说着低头在姬婆婆身上扫视着，猎狗一样狡诈的眼睛里满是狠历：“我便在你身上割一块肉，少两个……”话未完，却是手起刀落，那姬婆婆鬼嚎一声，身上便多了一道一指长的血口子，朱红的血很快打湿了那大红的袄子。
“少两个，就两刀。”说完呼了口气，扔掉刀，懒洋洋的坐回椅子里，慢悠悠的说道：“你知道我的脾气。”
姬婆婆此刻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不依，连忙嘶吼着快去找了人。
小卫公子倒是悠闲得很，拿了块白色的帕子擦了擦手，坐在那里端起茶杯，眯起眼睛静静打量着四周。
原本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姬子美看到姬婆婆竟然被人吓成这副摸样，而今为了活命，还要把自己也送走，心内凄凉，更是早有耳闻那千机阁便是人间地狱，早已满眼怨气满腔怒火的跪在姬婆婆旁边，拉着姬婆婆的衣袖哭道：“我的好婆婆，你怎么能将子美送人了？！”
那姬婆婆身体顿了一下，却是没有回应姬子美。姬子美见姬婆婆不回应自己，更是天塌了一般，顿时嚎啕大哭：“婆婆，好婆婆，你别送子美走啊，求求您了，婆婆，子美保证听话，子美再也不忤逆婆婆了，婆婆！婆婆！”那声声哭诉，使得原本为了活命吓得魂飞魄散的姬婆婆心里也有了些感触，子美从前乖巧可人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可也只是一刻而已，便又被眼前煞神一样的小卫公子给吓走了。于是狠了狠心，终于没有再理会姬子美。
姬子美仍旧在哭诉着：“婆婆，好婆婆！子美从小就跟着婆婆，婆婆就是子美唯一的亲人，子美连姓都是婆婆给的，婆婆怎可将子美抛弃？！婆婆！”
小卫公子微微张开眼睛，看了一眼不停哭诉着祈求姬婆婆的姬子美，那梨花带雨美颜，肝肠寸断的语调，不由使得自己原本铁石一样的心竟然微微的松动了。小卫公子弯了弯嘴角，暗自嘲笑自己。却早有侍卫将姬子美从姬婆婆身边带走。大约是怕姬子美的哭声惹恼了小卫公子，一个侍卫抡起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姬子美的脸上，姬子美原本娇小可人，娇艳欲滴的脸上便多了一道深红的手印子。
那巴掌声颇为响亮，小卫公子莫名的心跳了一下，立刻怒道：“没礼数的下等人，谁让你动手了？！”好似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然，便又骂道：“给本公子打坏了，你去千机阁吗？！”
那侍卫身体瑟缩了一下，跪在地上直呼“公子饶命”。
正在是这时候，那些彩云阁的小雏被人一一领了上来。这些从小在妓院长大的女童，或多或少都学了些妓院的脂粉气，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眉目顾盼生媚，眼波流转动人。每个人穿的倒是上好的料子，知道被带来是去千机阁的均是脸色煞白，不知道的倒是满面红光，当是那个大家公子来挑人的，这样的风雨场所，能被贵族家挑走，就是做侍女也是极好的。因而一时间厅内人人面色各异，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讲话。
这会子小卫公子倒是没了兴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女童，点了一个面貌中上的女孩子，便站起来向厅外走去。
路过春雪身边的时候，那小卫公子停了一下，蹲在春雪身边，看着这个站在一边，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和言语的女孩子，玩心呼起，轻蔑的笑道：“你不怕？！你知道千机阁是做什么的？！”
春雪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怒骂，一会儿又笑的春光灿烂的俊美少年，自打见到他的第一眼，春雪就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却上不上来哪里见过。如今这般近距离的看着他，春雪非但没有刚才的害怕，倒是有几分天真的笑了，忽然又联想到下午姬婆婆在马车里说的话“我老婆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带你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再联想到了今日的遭遇，再想到死去的娘亲，冷眼的雷家村的人，病中的雷叔公，追在马车后面的雷云哥哥，那个为自己上药的姓卫的哥哥……那个哥哥也姓卫，明明初次见面，待自己确是那样的好，还有那半块白玉……春雪想着，眼前这个人也姓卫，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心里不知怎么就特别想再见到那个卫哥哥，看着眼前的少年。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可是我不怕！”
那小卫公子不说话，看着春雪，只听到春雪继续说道：“因为你姓卫。”
这下不光是小卫公子奇怪了，连着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红着眼睛的姬子美和惨白着脸的姬婆婆，都惊奇的睁圆了眼睛，心内惊道：这世上还有人不怕卫姓人氏，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娃！
那小卫公子倒是没有像众人想象中的发怒，只是看着春雪问道：“你叫什么？！下等人？”
春雪原本跃跃欲试的心在听到“下等人”三个字的时候，仿佛被人临头浇了盆冷水一般，回想到，那跟在卫姓哥哥后面的贵族女孩也叫自己是贱民，心中郁结，嘴上不经说道：“我是钟离春雪，才不是下等人！”
小卫公子本是好奇，没想到这小女孩倒是倔强的有些意思，便笑笑说着“钟离春雪，倒是个好名字，不知道和西北的钟离家是什么渊源。”见春雪一脸迷茫，便摇摇头，道自己想的太多了，一个七岁女童，沦落到烟柳之地，家世同钟离家能有什么瓜葛？！想着便站起身，走在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眼角扫视了一眼仍旧默默哭泣的少女，转身走了出去。
春雪看着小卫公子的背影，再回头看看跪坐在地上仍旧不停落泪的姬子美，默默的走了过去，小手握住了姬子美的手，轻轻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轻轻的说道：“子美不哭，有春雪陪着你！”姬子美抬起头，看着为自己擦干眼泪的小春雪，原本带着不屑的眼神早已经消失不见，只是看着那春雪，喃喃的说道：“你那里知道，我们根本去的就是地狱啊！”手不由自主的握住春雪小小的皱巴巴的手，低下头，含着泪，轻轻搂着春雪，将头靠在春雪的小胸脯前，默默的流着眼泪。心下想着大约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活路了。
这厢里，仍旧是这身破旧衣裳，搂着姬子美的春雪，却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眼神有些怪异的飘向了别处。
此刻，春雪小小的心里默默的想着，多少次，自己也是这样，为娘亲擦干眼泪。附在娘亲的怀里，可是娘亲，娘亲答应等她的！娘亲！春雪的眼里闪过一丝浓的化不开的恨意。为什么？！那个叫做爹爹的人，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娘亲还是不肯等着自己？！为什么雷叔公他们要拦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娘亲就被雷家村的人埋在了土里？！只有死人才会被埋起来，可是娘亲没有死！娘亲说了要等着自己的啊！
夜里，姬子美抱着春雪哭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两人均顶着对黑色的眼圈上了去往墨阳的马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节 初见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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