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工程师》白玉丝瓜

2、备赛

　　第二天一早，还没完全适应时差的艾昕天没亮就醒了。心想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出去斯大校园里跑会儿步，恢复一下体力。翻了翻箱子，艾昕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跑步的装备，于是穿上了车队的卫衣和休闲裤，踏着赛车鞋就出门去了。

　　斯大校园的清晨不比科大清静，跑步的学生很多。虽然清晨温度很低，但晨跑的人们个个都是T恤、紧身裤配跑鞋，穿着宽大卫衣的艾昕跟其他人比起来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但艾昕也不太在意，戴上耳机继续顺着校园的林荫道慢跑着。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个身材健美的东方人，一边跑步还一边跟身边的外国同学聊着天。仔细一看，那不是霍文吗，艾昕心里一紧，想也没想便自己掉了个头往回跑去，生怕被霍文看见。直到确定自己已经跑出了那块区域，艾昕才放慢速度。这下他恍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很好笑，怎么会故意跑开，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时候艾昕忽然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心里又是一紧，停下来往后看了看，还真是叫自己。只不过不是霍文而是队长余晓东，他也出来跑步了。东东跑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穿个队服来跑步，我老远就看到你了，可是你跑得也太快了，我追了好久才追上。”

　　艾昕心想，这么明显吗，刚才掉头就跑霍文会不会也看见了？算了，看见就看见吧。愣了2秒才想起回余晓东话：“东东，你也有晨跑习惯呀，那你应该知道跑步加速才能更好地锻炼心肺耐力。不说跑步了，P房那边现在准备得怎么样？”

　　“我们都来一周了，场地早平整好了，昨天临时P房的帐篷也搭好了，就等你来大干一场了。”

　　“靠谱。走，回去吃早饭去，今天早点过去。”

　　“行，本来还怕你到得晚早上起不来，你都这么早出来了，那可以早点集合。我这就在群里通知大家早上P房会议室开会，讨论下工作安排就开干。”

　　艾昕答道：“行，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东东语气有点酸地说道：“别提什么队长，我哪里像队长，我就是车队的膏药，哪疼贴哪儿，还得兼职照顾凌大少爷的情绪。”

　　艾昕拍了拍余晓东肩膀道：“谁叫你在队里最受欢迎呢。”

　　上午八点半，大家都准时来到了P房会议室。余晓东先发言：“这里就是我们未来半个月车队比赛工作的地方了。时隔三年我们车队才再次得到国际赛组委会的特邀名额，得牢牢抓住这次机会，科大扬眉吐气就靠咱们了。不过便宜的国际物流确实有点问题，比预计慢了一周，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一周时间要完成整车组装、调试和适应性训练，能不能回酒店睡觉就看大家的运气了。”

　　“东东，你可别乌鸦嘴!”负责车身结构的兔工叫了起来。

　　余晓东继续说道：“行，我闭嘴。我们先看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安排。兔工，你们组负责拆物流箱子，清点配件。”

　　兔工大声回道：“没问题。”

　　“传动和制动组我负责，悬架、转向、车架、空气动力套件组柚子负责，电控和整车调试艾昕负责，飞哥和大家一起配合，商业报告交给丫丫，有问题我们随时沟通。兄弟们，开始干活吧。”

　　“好嘞！”大家士气高涨，齐声答道。只有车手凌寒穿一身车手连体服，带着一副怨妇表情站在一旁冷冷观望，嘴里念叨着：“就物流晚了一周？某些工程师不也晚了一周。训练时间都快挤压没了。”

　　余晓东无奈地小声对凌寒说：“艾昕也是因为爸爸生病，平时他有多拼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别说风凉话了。”

　　凌寒倒也不是真与艾昕有矛盾，就是在车队里一直不对付，所以总忍不住毒舌。凌寒是车队的一号车手，但他对工程没兴趣，不愿意参与设计和造车。他只爱操控赛车，在赛道驾驶训练上特别积极，花多少时间精力都行。但一到漫长的工程时间，凌寒总会消失一段。不参与设计制造的全过程，车队很难按照他舒服的方式来调整，他也没有艾昕那么熟悉车的每项性能。每次都得东东单花时间给他讲解示范。所以虽然凌寒自觉自己天分过人，训练刻苦，但在赛道上的表现有时候仍然不如艾昕，这让凌寒很是不爽。

　　而艾昕既是工程师，也是车队的二号车手。他从不凭感觉设计，他相信一次又一次真实地试验，相信所有系统反馈的科学数据。每次都花大量的时间分析完数据才下结论。虽然艾昕平时也只是对事不对人，但一听到凌寒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见就很反感，表面上也总是爱答不理的，两人看起来是队里唯一关系不怎么好的队友。

　　一进入车队P房这样的工作环境，艾昕就会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兴奋起来。上午即使在等柚子他们开箱整理配件的时间，艾昕也没打算闲着。他抱着笔记本电脑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准备设计答辩的报告。看艾昕坐在一边，YY凑过去说道：“艾昕，帮我们看下商业报告里的成本数据吧，队里就你能从一堆数字里敏感的发现影响结果的那几个重要变量在哪儿。”艾昕只点头道：“行，你发给我吧。”艾昕很耐心地一一查看核对，弄完才又继续搞自己的报告。

　　物流拆箱结束，车和配件都已清点分类，兔工报告道：“两个发动机，因为经费有限，所以两个发动机型号不同，一个是Honda去年赞助我们的，一个是今年赞助我们的，尺寸略有不同。要换发动机的话，车身其他配件得跟着微调，工作量会大增，所以老天保佑我们别爆缸。其他配件都按三份的量准备齐全了。比较要命的是还有一个备用的刹车主缸没有到，不知道是不是被物流弄丢了？”

　　艾昕一听，主缸没了是大事，迅速拿出手机拨打了物流查询电话，对方告知确实有一个箱子还在清关过程中，无法判断具体的清关时间。

　　这下大家都着急地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东东说道：“我们这种自己造的方程式赛车，又要发挥极限能量，每一个零部件都有突然报废的可能啊，主缸得想想办法。”柚子也说：“是呀，F-1这种世界顶级水准的比赛，备件都得预备好几份，我们这状态有点惨烈。”艾昕没兴趣听大家抱怨，自己转身走出人群去看发动机了。

　　周翔宇看大家有点六神无主的样子，心想，果然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鸡仔。想当年自己在职业车队里，什么意外没碰到过。这种时候还得自己出来坐镇说两句：“大家别急，不是有一个能用的嘛，通常情况下主缸也不会坏，大家先干活吧，我来想办法。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车检要求的各项指标和性能都不出差错，不然赛道都上不了，更别提争名次了，赶紧散了吧。”

　　翔哥是车队最后的定海神针，有他发话，大家也就不再纠结。P房里恢复了紧张的工作状态，趴地上接线的接线，焊接车架的焊接车架，装发动机的装发动机，装制动系统的装制动系统。

　　忽然，P房门口待在会议室的几个女生尖叫起来，周翔宇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跑了出去，发现原来是霍文来了。只见两个人都伸出右手在胸前互相击掌拥抱，霍文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周翔宇的肩膀道：“你们准备得怎么样？还缺什么不？”周翔宇想了想说：“还真有”。还没等周翔宇开始说，他就看几个姑娘一排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两，只好说：“一会儿说，走，先去里面看看。”说着两人并肩往P房里走去。小白眼神一直跟着两人的脚步移动，嘴里跟其他姑娘嘀咕道：“这帅哥不知道是谁，看起来跟我们翔哥关系很铁，两个人走在一起简直是赛场双煞的感觉。”

　　大家都在忙，周翔宇和霍文站在车架边聊了起来，周翔宇问道：“虽说你们是东道主，又是卫冕冠军，你也没这么空闲吧，专门来找我一趟是有事儿？”

　　霍文清了清嗓子道：“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通知你们一下晚上车队赛前联谊派对的时间和地点。昨天太匆忙没聚上，今天特地过来看看你。”话是这么说，霍文的眼睛却在寻找艾昕的身影。只见艾昕正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捧着连了一堆电线的笔记本，右手在空中挥动着，指挥队友接线和控制各种开关，还不时地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应该是在记录数据。

　　周翔宇想了想对霍文说道：“霍文，我这倒真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夕阳在艾昕身上勾勒出一条雕塑般的金边，霍文盯着这样一个完全投入到工作状态的少年看得出了神，完全没听到周翔宇的话。

　　“Houwen，Houwen，能帮忙打听一下么？”周翔宇看霍文呆住了，加重语气问道。

　　“打听什么？” 霍文愣了一下，“我请我一华人哥们给你们准备了咖啡机和烤箱，如果还缺什么就跟我说。”

　　“你想什么呢？没说缺什么，我说海关扣住了我们的主缸。”周翔宇又重复了一遍。

　　“海关偶尔抽风，一般也没什么办法，一个零件请大使馆帮忙可能有点小题大做。”霍文说着回过神来，马上进入行事果决的状态，接着说：“这样吧，我们家在这附近的小城市收购了一个刹车系统的零件加工厂，放心的话把你们的参数给我，我把我们车队去年淘汰的主缸给你们加工改造一下，看看能不能用。”

　　周翔宇开心地说：“我就知道霍少爷你最靠谱，回头我让艾昕把数据整理好发给你。”

　　聊完，霍文也不好意思继续凑过去看艾昕的具体工作内容，恋恋不舍地转身准备告辞：“那交给我吧，我先回去了。Party大家都来噢，晚上八点，学院礼堂。”

　　傍晚，比赛用车已经基本组装完毕，大家正围在一起欣赏劳动成果，几个姑娘开始开玩笑道：“翔哥，下午来的帅哥是哪个车队的，我们也好去准备个礼物去搭个讪呀。” 周翔宇拿这帮花痴姑娘没办法，满脸无奈地说：“你们看看就好了，他不喜欢姑娘。”艾昕一直专注工作，听到这句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

　　“今天工作进度可以，赛道晚上会关闭，没办法测试，大家回去梳妆打扮一下，准备晚上的Party吧。”周翔宇总结完工作说道。

　　队员们都散得差不多了，艾昕还在电脑前蹲着，周翔宇走到他身边说道：“大家都走了，你坐我车回去收拾一下吧，顺便跟我说一下艾老师的情况怎么样。”

　　“行，你等我一下。” 艾昕仔细地收拾着散乱的电脑和工具，发现兔工的手机忘在了工具箱里，于是帮他揣到了自己兜里，打算晚上再给他。全都收拾规整后，才跟周翔宇一起回了酒店。

　　路上，周翔宇问道：“前段时间艾老师一直很低落，我怀疑他有抑郁的症状，但我出发之前他好像又很激动，脾气也不大好，后来医生怎么诊断的？”

　　艾昕有点失落地说道：“翔哥，我爸被确诊了双向情感障碍。我本来想早几天出发的，可是那几天他精神状态异常活跃，会莫名地提出一堆算法逻辑跟我讨论，我答不上来，他就骂我摔东西。有一天，我气坏了，摔门而出，他竟然用水果刀割伤了自己，把我妈给吓坏了。没办法，我只好等到药物把他的病情稳定下来才敢出发。不过走之前，有个智能汽车的创业公司想联系我爸，邀请他参与研发。我赶着出来比赛，没问具体情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暂时工作不了。你是我爸团队里最能干的博士，估计会直接联系到你这。”

　　周翔宇一听：“好事呀，做自己的科技产品一直是老师的梦想。不过不急，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等我们回去再说也来得及。”

　　艾昕回道：“嗯……翔哥，晚上的活动我不太想去，感觉时差还没调整好，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周翔宇理解艾昕不喜欢热闹，回道：“没事，赛前跟对手联谊，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礼物让商务组的姑娘们去送吧。不过主缸的信息你准备准备发给霍文，看看他能不能帮上我们。”

　　“嗯，行。”艾昕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