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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十七

      王方知突然下山让王鸷措手不及,他在王方知身上下了追踪符,可自下山那日起,追踪符失灵了,王鸷不用猜就知道是王方知的手笔。

      王鸷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真正被耍着玩的人是自己;以前沾沾自喜没被王方知发现被下符,现在才知道天真的自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狡猾的人类。

      心下烦闷,又有一只不长眼的雌赤狐哭哭啼啼地闯进来,眉头紧锁。狐族常年在鹰族的庇护之下,虽一直没什么大动作可也不安分,靠媚术伺机而动。

      王鸷从来就瞧不起狐族。

      “大王!大王可要替小妖做主啊!小妖与夫君在雾林边上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小生意。”

      雌赤狐跪着,身子伏在地上,衣不蔽体,一对玉峰若隐若现。

      “可前几日突然有一人出现,不分青红皂白便砸了小妖的生意,还……还说,我们妖没一个是好东西,他见一个杀一个。小妖劝他收手,那人非但不听,还将小妖的夫君活活打死,小妖趁乱逃了出来才得以存命。”

      说着泪顺脸颊滚落,只拿袖子象征地擦,偷偷瞟王鸷的脸色,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哭声又响了几分来诉说自己的委屈。

      王鸷想起王方知除妖的手段,不算残暴,可也不温柔;可最令他害怕的,是杀了妖怪以后,他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像是在嘲笑那具冰凉的尸体不自量力和赞扬自己的高尚品德。

      “人啊,总觉得自己高尚。若真如你所说,那谁才不是好东西呢?”

      王鸷扶着脑袋,挥手让她退下:“我会妥善处理,你下去吧。”

      关在笼子里的鹰被人强行磨平了利爪,可本性未改,还是会在黑夜中伸出不甘心的爪子。

      冒夜而出,静谧的乡村偶有狗吠传出,还有夜半惊醒的孩童哭啼声,王鸷笑了。

      空气里飘着血的腥气,引来了许多鹰族族人来啃食腐肉,他身上沾满了不同人的鲜血,周围的气味更是吞食骨肉的助奋剂,小妖们的利爪探入尸体,挑出里面的内脏,浇上体内淤血的鲜肉才最是美味。

      王鸷回头看自己贪吃的部下,留下一封宣战书。

      “此见面礼为鹰族王鸷所赠,愿与能者雾林一会。”

      王方知下山赶走狐妖,告诉逃走的百姓可以回村继续生活后,原本打算回到草庐的王方知,在半路上就被修士拦住。

      为首的修士递给王方知一纸战书。

      这封信并不是用毛笔写成,而是靠着妖力凝聚,这股妖力王方知就算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王鸷。

      “能者?”看着王方知留下的宣战书,王方知轻笑出声。

      “你们可选好能人异士?”他看着眼前的修士们,问道。

      “并无。”其中一个修士回答道。人类虽然修士无数,但是真正能和王鸷抗衡的,却没有几个。

      “那鹰王屠戮了整个村子,还狂妄的留下战书!如此目中无人,怎能容忍!”

      “整个村子?”听到修士的话,王方知的眼眸微动,他拿着战书的手指猛然收紧。

      “如今事态严峻......”修士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他知道王方知一定会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王方知虽然在王家除名,可并未在除妖师中除名,他人都信若他还在一日,便不会安心看妖族出世扰乱和谐。

      果然,王方知闭上眼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是那双浅色的眸子里已经是波澜无惊,平淡至极:“若是没有人去,我去。”

      “王道长高义。”为首修士双手抱拳扬声说。

      没有理会修士冠冕堂皇的话语,王方知垂下眼睛把视线放到战书的“雾林”二字上,他与王鸷雾林初识,如今在“雾林”结束一切纠葛。

      也好。

      十八

      不似之前除妖一般准备稳妥,王方知一身白衣,身后只背着一柄长剑,他头发束起戴玉冠,面冷如霜宛若谪仙。

      走到雾林那人早已等候,他背对着王方知,身上穿着绣鹰狐裘大氅,上面缀着金线,衣角处露出玄色长袍的一端,王方知看着那人的背影一时间思绪竟又回到了当初他在书房握着王鸷的手一笔一笔的教他练字。

      这个世间大抵最无情的就是时光和宿命吧。

      “听闻鹰王寻能者相见,不才前来请您赐教。”停下脚步,王方知抱拳躬身他薄唇微抿,语调清冷。

      而听到王方知的声音后,王鸷猛然转身,他看着面前的王方知眼底满是惊异,“你……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还是您是觉得我不配和您过招?”收手直起身体,王方知脊背挺直,他凝视着王鸷。

      “呵。”看着王方知,王鸷笑出了声,“您?你何时跟我也如此见外了。”

      “立场不同,阵营不同。我同您说话自然也是要小心翼翼的。”王方知继续冷漠的开口,不卑不亢。

      “如此。”王鸷背在身后的手猛的收紧,“如此甚好。”

      “那就请赐教吧。”王方知抽出长剑剑刃泛着寒光。

      王鸷伸出手,手指张开,一股强烈的气劲擦过王方知的脸颊耳侧最后打在了王方知身后不远处的树上,大树折枝而断。

      王方知是人类的能人,对于王鸷来说王方知不算是他的劲敌,但这也是一场他不能轻视的战斗。
      可是王鸷又怎会忍心对王方知下狠手。

      王鸷犹豫着,王方知却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他抬剑踏步手腕轻抖挽出剑花,剑尖直指王鸷的面门。

      王鸷一个闪身躲过,却没有想到王方知脚步一移扔出符咒,一道天雷被引下正好劈向王鸷站立的地方。

      将妖力聚集在手上,王鸷硬生生的接下天雷,他不敢相信的看向王方知,没有想到他竟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

      侧开头不再看王鸷,王方知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不过很快他收紧手指,竖起长剑。王方知右手握剑,左手抵在剑刃上,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指尖,鲜血顺着长剑流下,镀上一层血光。

      王方知步步紧逼,王鸷却默默闪避,并不出手,偶尔抵挡也只是自保,并没有打算伤害王方知。若是之前的王鸷听人说自己日后会有一天束手束脚,他一定会笑出声。

      可是如今,他可以杀人杀妖杀掉天下苍生,唯有王方知这个人,他动不了也舍不得。

      就在王鸷出神时,王方知看到他的破绽,本来可以毫不犹豫出剑的王方知犹豫了,最终他只是单手聚气一掌拍到王鸷的胸口。

      王鸷一时内息不调,他的嘴角溢出鲜血,整个人跪在地上。

      “呵,方知你可真是毫不留情。”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王鸷抬起头来想要看清王方知的表情,可是他看不见,同时王方知手中剑的剑尖抵在了他的喉间,这一抹冰凉触感告诉王鸷,王方知想他死。

      “你先让狐族吸食村民精气,而后又亲自出手屠戮生灵。王鸷,我本以为你在我身边那么长时间已经磨去了戾气,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你依旧是一只冷情冷血的妖。”王方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鸷,却并不与他对视,王方知极力握住剑柄才没有让自己的手颤抖,没有让王鸷看出破绽。

      王鸷瘫坐在地上,右手撑地,抬头为自己辩解:“方知,害他们不是我的本意。”

      “可你害了他们。”

      “我,我现在……”

      “你害人了。”

      “王方知!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了!”

      “我信,我信你啊!可你呢!你除了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还会做什么!”

      “非要杀我吗?”

      王方知缄默,剑尖划过王方知的脖子:“除你,是为了天下。”

      “哈哈,道长心系天下,好伟大啊。”王鸷垂眸,没了气力与他争辩,血顺着嘴角流下,生命在一丝一毫流逝。

      王方知拿剑的手微抖,明明只要一剑就可救赎一切罪孽,再深入两寸就可以了。

      可是王方知这个孬种却下不了手,狡猾的少年栽了。王鸷左手手指夹住王方知的剑端,微使力,铰了一块生铁下来,而后刺入自己的身体,整块铁没入他的躯壳。

      王鸷想说的最后两句情爱混着血水咽下,没了声响。

      “不!”王方知呆呆地看着倒下的尸体手足无措,脚底发软。他没有动手,最后他没有……

      王方知黑靴踩上狐氅的袖子,上前试探鼻息,泪打湿了一片衣物,喃喃:“为了天下除你;可我这次,真的存私心了,我想为了自己,保你啊。”

      十九

      素装的大地被血浸湿,王方知跪在老槐树前,头低垂:“小辈再次叨扰,望前辈见谅。”

      “死者无怨,生者无欲,以我之名,聚其之魂。”

      王方知拼尽最后一丝缓存的内力驱动了千年槐树,不像上次小白强烈的意识,王方知几乎感受不到王鸷的三魂七魄,应该丢得不远,他需要再恢复些真气才能去找魂。

      大雪封山,王方知在雪地里被冻得没了知觉,两条腿只是机械地拉动,他铁了心要救回他,即便王鸷不愿回来,他也要让他回来,和他说明一切,把他紧紧锁在身边。

      二十

      “得嘞!今儿就讲到这,还想听,明个请早。”惊堂木一拍,听者大梦初醒,一个个相互推搡着离去,嘴中还对这个故事进行一番评价,有人说除妖师不顾伦理,有人说除妖师没错,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嗓门越来越大。

      王方知闭眼听他们的话,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可惜说书人话没说全,不知这些人听到这个除妖师是现在城里人人敬仰的王方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人是虚伪至极的东西,前一日还在王方知面前赞美他的人,过了几日在暗地里捅刀子的人也是他。这样的人他见过,也见多了,已经不屑于与他们争辩。

      世上有一个明白人就够了。

      将王鸷的魂聚了几天后,王方知晃神间到了王府。

      王方知本该在城里没有留恋,可失去的苦涩让他难以品味;他突然懂了当时狼妖的感受,若不是理智控制王方知,他怕自己也会变成狼妖一般。明明失去的两个人都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他却偏偏转不过弯来。

      在王方知心里,这都是家人——小白是乖巧听话的妹妹,王鸷是……不可言说的心悦之人。

      王府热闹得很,进进出出的都是些有名望的除妖师或除妖世家的人,王方知在人群后冷眼看这些人的陪笑应酬,一阵恶心泛起,伪君子。

      有眼尖的下人瞧见王方知回来,连忙跑进去和王老爷汇报;王老爷还怕着王方知会为先前的事不愿再回,没想到六月前的离家不过是做样子给旁人看,不愧是王家的子孙,做戏也做得比别人好,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瞒过。

      “方知!来来来!走到父亲身边来。”王父热情地招王方知站到自己身边,“城里都知道了,我们王家王方知是杀了王鸷的人,别人都想见你一见,我这就去办桌席,以后就回来住吧。”

      王方知没动,作揖垂首,嘴上客气:“先生客气,杀妖不过是小生应尽的,小生此次冒昧前来是和您说,鹰族王鸷已死,妖族也会消停几年,既然妖族谋求和平,那也请先生您出面告诫除妖师切莫招惹事端。”

      窗外雪正融,王方知在草庐里捂手炉看书,听泉水叮咚,没了时光洗礼,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梦中惊醒跑到老槐树下,也记不清有多少灵物从老槐树旁跑到草庐里说王鸷魂聚的如何,左右说得是好。

      可就是不见他醒。

      妖族果然安分了五年。

      五年里,城里人把杀了王鸷的王方知传得神乎其乎,说王方知冷酷无情,技艺高超,无人能敌;王父不断派人上山请王方知下山回家,吃一顿团圆饭。

      “承蒙厚爱,只可惜方知的两位亲人已离世,何来团圆一说。”

      一句话把王父气得吐血,王方知内心却波澜不惊,他说的是实话。

      二十一

      幸好,幸好王鸷睡了五年后终于醒了。

      如今不谙世事的王鸷大概是王方知活着的最后一份温存。王方知看着夕阳的柔光打上旁边睡着的王鸷的脸上,轻轻撒了满地温柔,王方知不忍心叫醒他,多付了店家银子,让店家送其余客人离开。

      天一寸寸失了光彩,店小二沏了一壶又一壶的茶,王方知盘腿坐在长凳上,闭目听王鸷平稳的呼吸声。

      “道长,你听到最后他们怎么样了吗?”王鸷从桌上爬起,揉着朦胧的眼问王方知。

      “都死了。”

      “啊?除妖师西去了吗!为什么啊!”王鸷显然不高兴这样的结局,小声嘟囔着。

      “是除妖师该死。”王方知拉起王鸷肉嘟嘟的手,“天黑了,我们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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