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为客》君与南归

5、此恨绵绵

　　“千世！千世你慢点！”

　　千世止住脚步，回头，带着些歉意道：“抱歉啊司华，我……”

　　“呼……”司华也跟着停下，用力喘了口气，连连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千世难得的有些窘迫，他鲜少在司华面前耍小性子，刚刚听千竹也帮着千桦，实在是气不过才甩脸色走人。

　　“千世，明明那么在意千桦神君，一家人何必剑拔弩张。”

　　千世愣愣的抬头，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脱口而出：“你也要护着他吗。”

　　司华知道他难受，靠近他牵了牵他的手，笑着说：“我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哦……”

　　“嗯……千桦神君确实有些娇惯，但他毕竟比你小那么多，也别放在心上了。”

　　“他今年七万岁，”千世拉着司华的手径直坐下，“你不过五千岁，却比他懂事的多，凭什么就要一直惯着他？我明明也比千悯小……为什么不帮着我…”

　　到最后声音低到近乎没有，但司华还是听着了他撒娇般的语调，年长了他近九万岁的神君大人居然也会因为闹别扭时没人哄他而难过

　　司华顺从的坐在了他身侧，调笑道:“原来千世大人也会在意这个？？”

　　千世一阵羞耻，连忙甩开司华的手别过脸去。

　　“别呀，”刚坐下的司华瞬间起身，凑到千世身边更加放肆的笑道:“千悯大人不哄您，司华哄您可好？”

　　千世还是燥的慌，却任由司华重新牵起他的手。

　　一楼的亭台位置不如二楼的雅座，看戏台时常有人头遮住，不过这出戏他们二人看过几十遍，倒也不在乎有没有看全。

　　“好啦，笑一个，我们去买些糕点吃？刚刚在那家叫御茶坊的铺子给千竹买了些，特别甜，很好吃。”

　　千世看着司华温柔的笑容，不经有些愣神。从前他与千桦闹别扭时都会去青行府找司华，不论那时的司华在忙什么，他都会跟着自己去各处玩，也从不过问发生了什么。当烈阳西沉星光漫天，他们将分别时，司华才会捏捏他的手心，柔声问他：“还难受吗。”

　　“好，我想吃桃酥。”
　　——
　　楼上千竹也还是有些担心千世，想着下楼寻寻他。

　　千悯拉住他，摇摇头：“不用，有司华陪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样啊。”

　　千桦完全化作孩童模样，看着只有七八岁，他张开手臂让千竹将他抱到腿上坐着。
　　“快结束了吧。”

　　“是。”

　　“走，寄春巷，带你看美人。”

　　“玩了一天了，不累吗。”千悯将他小小的身体揽紧，道:“再者，你是打算带着千竹去那地方？”

　　千桦放松身体靠在千悯的胸膛前，悠悠道:“还行吧，没玩够。凡人六百岁都当几代祖宗了，怕什么。”

　　戏台上的人下场了，戏台下的人离开了，只剩满地的瓜子壳和桌子上早已凉透的低廉茶水。

　　千竹继续小口吃着条头糕，满不在意地嘟囔着:“走呗。”

　　千悯牵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漠的笑，道:“他可是去找小情人的，到时就该嫌我们碍事了。”

　　“什么小情人，千桦？他的情人不是你吗？”千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我误会了六百年？”

　　从千竹有意识起，就觉得千桦二人不太对劲，但总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后来才发现他们的相处方式像极了人间的夫妻。再后来，又在凡间的书册中窥见了有关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记载，也就总觉着他们俩应当是一对，所以千悯才一直宠着他，惯着他，什么都依他，现在突然被告知好像并不是这样。

　　千桦笑到差点从千悯身上摔下去，于是变回了原本的相貌，和千悯的脸紧紧挨在一起，悠悠道：“像不像？骨肉至亲哦。”

　　“你们一个冰凤一个彩凤，除了种族还有哪沾的着亲？还骨肉至亲？”

　　“不错嘛，居然还知道这个，那你怎么会不明白我和千悯是什么关系？我拿他当哥，当家人，跟拿你当弟弟是一样的。”

　　只是他专注的和千竹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千悯逐渐阴沉的脸色。

　　千竹注意到了他有些不对劲，扯开话题道:“走吧。”

　　寄春巷，美其名曰是个梨园，实际，却是个被许多富商官员注资的青楼。

　　而千悯口中的小情人，是一个名叫谢云笺的男子。眉眼含情，唇珠娇艳，媚而不妖，美的摄人心魂，明明只是暗娼馆子里的一个戏子，待人却总疏离无情。

　　世人说他该是坠落凡间的仙人，不染尘埃清高淡雅，所以总有人想将他拽下九天瑶池，与他巫山云雨，缠绵悱恻。无论是金银宝物或是山盟海誓，都无法令他动容。

　　千桦与他相识，不过是半月前，前往东海办事时无意路过寄春巷，每月的十五谢云笺都会登台唱上一段，那日他唱的正好是《长恨歌》。

　　初闻时相隔一条街，只听见悠长绵软的一句“云鬓花颜金步摇”。

　　宋城不比京都繁华，却也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那句婉转动人的戏词转眼就淹没在人声中。

　　不过千桦非凡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句是从对面的那家寄春巷传来的，他常下凡间，自然听闻过寄春巷是何等地方，只是他没想过，这种地方的人居然能唱出那般动人心弦的曲子。

　　他不自觉的慢慢走近，听着戏词逐渐真切。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等真正进入寄春巷，见着高台上的那位绝世佳人时，千桦忍不住惊叹出声。

　　恍惚间，他突然觉着那些凡夫俗子说的很对，这样美的人，一定要将他从天上摘下来，细细赏玩，见他蹙眉抽噎，见他面色绯红，见他沉沦于情色难以自制。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