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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想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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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季姝顿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支已经蔫巴得不像话的向日葵,她反应了片刻将手背到身后,连带着那束花也被藏了起来。
男人笑着朝她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他今天没有穿着那件黑色的大衣,也已经脱下了那身在他身上不太合适的病号服。相对于之前,他今天的装扮显得过于青春洋溢,干净的白色衬衫里面套着件白色T恤,下面是条水洗蓝的牛仔裤,此刻说他是高中生也不违和。
而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白色内搭和米色长裙,头发则是松松垮垮地扎了个丸子头。
她有些别捏地垂下脑袋,戴在发顶的满天星花环顺势划落下来,男人眼疾手快地抓住。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
漆黑的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过了半晌后,他将脑袋偏向一侧,笑着弹了下她的脑门:“看傻了?不至于吧。”
满天星花环被他提在手里,却莫名很衬他那冷白肤色,季姝抿唇摇了摇头。
“我不打趣你了。”
男人将花环重新给她戴好,随即与她擦肩率先进了花店里。花店里的一切都还是昨天的模样,准确来说,昨天根本没有卖几束花出去,而其中有一支就是他买的。
男人绕着花店走了一圈,随即在红玫瑰装束区停了下来,他手指着玫瑰转过身看她:“老板,给我来一支向日葵和一束红玫瑰。”
向日葵和红玫瑰。
向日葵不出意外的话又会出现在她的邮箱里,那,那束红玫瑰呢,他是想送给谁?
季姝咬住下唇抬眸直视着他,那赤裸裸的目光似是要透过他的表层看到深里,而她自己也没完全意识到自己此刻心里突然冒出的酸涩情绪到底是什么。
她默不作声地拿了束红玫瑰塞给他,随即便快步走到收银台里坐着。
“我还要的向日葵……呢?”
季姝心里不是滋味,表面上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利用自己的缺陷摆着无所谓的谱。
她从抽屉里抽出本子,落笔:【玫瑰一束原价是189,看你是我店里的常客,给你打个8.8折,最后折算下来是166.32,0.32就不算你的啦,所以最后你要付我166块钱。】
她一股脑地对他进行文字输出,最后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凌乱,男人抱着玫瑰花束站在她面前,季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索性直接不看他,垂下脑袋扣着手指甲。
男人轻笑出声,拿起笔写字:【那再给我来张贺卡,凑个整吧。】
季姝被无名火冲昏了头脑,她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脾气,却也只能忍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最丑的大嘴鸭贺卡递给他。
男人微挑眉:【季姝,你生什么气呢?】
季姝瞥了眼记事本上的字,她视线微顿,随后便震惊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知道你名字对于我来说,很难吗?】
确实,季姝忘记了,住在这附近高档小区里的都是父母在政府当官或者富豪家的孩子。
对于他们来说,调查一个像她这样的小人物确实很容易,甚至可以更夸张些来说就是随便找个附近的人八卦八卦都能知道她的存在。
门不当,户不对。
那他为什么还要靠近她。
季姝鼻尖酸涩,眼眶有些发烫:【确实不难,那你就付完钱,赶紧拿着玫瑰花走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男人不再逗她:“行,你没生气。”
他不自觉地抬起指尖,本想摸摸她的脑袋,却突然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重新垂下。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松开,又捏紧,最后还是无力地松开。
小时候觉得像这样吵吵闹闹捉迷藏的游戏可真好玩啊,可当一切都步入成年之后再重新玩起这游戏时,那种明明靠的很近却又倍显无力的感觉还是将他的心房填满,他明明抓到她了,却又要因为种种原因放她离开。
因为长大后,所有事情都变得很不单纯,而他却再也回不到那些纯粹的日子里。
他多么想找个好的理由让她知道自己,所以才耗尽精力甚至跋山涉水地找她。
可明明一切都如了他的意,最后却不能坦然地跟对方打声招呼,哪怕简单的一句“你好”,他应该都会满足地睡不着觉吧。
男人默了默,重新拾笔写字:【季姝,我叫了你的名字,那礼尚往来下,你以后能不能也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先生了?】
季姝盯着那行字看,她又何尝不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她只是习惯当胆小鬼罢了。
她点头。
男人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整齐得像特意练习过般,字迹清隽有力。
【沈舟颐】
好温柔的名字,就跟他的人一样,给别人一种如和煦暖阳般的温暖。
【那,你以后能叫我的名字吗?】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脏骤停而后便愈发猛烈地跳动起来,就像年少时的一眼万年,重逢时的再见倾心,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就像初见时的草莓汽水,甜得冒泡。
而眼前人也是同一个。
她对他的感情也依旧纯粹。
【但你知道的,我不会讲话。】
沈舟颐侧头抬眸看她,他的黑眸里似是沉了下,随即轻笑着移开视线,在本子上落笔:【那就写呗,反正我名字笔画又不多。】
【嗯,我觉得可以。】
沈舟颐抬眸对上她的视线,那刻她眼里明明有光,是那么的亮,就像孤寂的世界里突然闯出的一道极光,黑暗从此也变得五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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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颐并没有立刻就离开。
季姝心里莫名地踏实,她从收银台里出来,随即回到编织花环的木桌前。店里的一切摆饰包括置物架以及这些桌桌椅椅都是她从二手网站上收回来重新拾辍的,她比较喜欢原木色的风格,所以买了些颜料涂成这个颜色。
此刻季姝在桌前坐好,她回眸偷偷瞥了眼抱着玫瑰花玩手机的沈舟颐,那刻脑子里闪过一个花环的样式,是最适合他的。
她走到蓝色风信子旁折了几支编成了花环,在她的印象里,刚刚满天星的蓝色很衬他肤色,而蓝色风信子的颜色更艳些。
季姝提着花环靠近他,男人似有些累,此刻斜靠在收银台旁,手机里不知在放什么,他笑着垂眸打字发送过去。
注意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沈舟颐收起手机放回兜里,随即直起身子看她:“怎么了?”
季姝将花环背到身后,拿起本子落笔:【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作为我们小店的老顾客,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沈舟颐抬起视线瞧她:“是嘛,没想到走之前还能跟你讨个福利不成?”
季姝将背在身后的花环拿出递给他:【这是我刚刚编的,觉得很适合你,想送给你。】
沈舟颐微扬眉梢:“你确定真要送给我?”
季姝抿唇有些难为情地点头。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
“知道你还送礼物给我,你不怕误会吗?”
【你就当是我们店里的优惠活动。】
沈舟颐倏地矮下身与她平视。
季姝小幅度地往后退了半步,男人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扫了圈,从她的双眼滑到鼻尖,最后直勾勾地停顿在她有些干涩的唇上,她下意识地抿紧双唇,男人见此轻笑着偏头。
但朝向她那侧的耳尖却可疑地红了。
过了半晌,他回头:“可我真的会误会。”
似有轻柔的羽毛扫过她的耳尖,下秒他继续蛊她:“我要真误会了,你准备怎么办?”
像她这样从小时候就开始胆小的人,觉得只要是不敢想的东西,那这辈子它都不会属于自己。
就像他一样,这是她想要就能摘下的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是她的想都不敢想。
季姝顿了下,垂下脑袋。
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她凭什么能得到。
但刚刚那刻,她突然萌生想要勇敢一点的念头,结局都可以改变,那她为什么就不能做那朵炽烈且妖艳的玫瑰。
等她再抬头时,她眼里的光似更亮了些。
她好想为自己争取一把,万一就赌赢了。
沈舟颐依旧保持着俯身瞧她的动作,嘴角扬起的弧度好看得不像话,那双灼灼桃花眼勾勾地注视着她,似是要将她拆骨吞并般。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季姝抬起指尖将那花环在他的头上戴好,随即笑着回视着他。
这或许就是她无声的答案。
季姝正准备收回手,男人眼疾手快地捏住她的手腕,温热的触感从皮肤处开始蔓延,最后在心里汇聚,化成了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他的指尖慢慢下滑,最后与她掌心紧扣。
“季姝,你胆子真大。”
是肯定句,像是对她刚刚表现的震惊。
她站在无声的世界里只能勉强地辨别出他动唇在说话,那刻她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应该会和他的人以及名字那样温柔吧。
应该也会像他的笑那样有感染力吧。
那瞬,她好像也有了心事。
她不知道沈舟颐不见后她会怎样,是会像几年前那样怅然若失一阵,还是直接崩溃。
但她这次应该会勇敢地去找他的。
就像光找到归途,而她只是重回故里。
那个有他的故里。
她似是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声。
季姝抬起脑袋看他。
他动唇:“其实刚刚我也真的很想吻你。”
而两句话拼在一起就是——
季姝,你胆子真大。
其实刚刚我也真的很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