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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CROW BLAC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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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由夜好不容易趁京四郎离开半晌的时候逃走了,但是她来到的地方却让她觉得,早知道就乖乖呆在京四郎那里。
至少跟京四郎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必担心自己下一秒的生命安危。
赤涟小姐和一个红色眼睛的男子对峙着,而他们不远处是一个眼睛红肿,看起来和由夜差不多大的少女。
少女手上握着的刀微微发着光,照亮了赤涟小姐冷然的脸庞。
如果由夜猜得没错,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可怖威压的男子就是红王本人。狂心心念念想要除去的红王。一切疑问的源头。
少女首先发现了由夜,惊讶的睁大了眼。旋即转过来面对她的是红王,他看来出乎意料的年轻,虽然大家都说他总有几千岁了。就和赤涟小姐一样长生的脸孔却比她来得更纯粹些---刀匠有时候还会露出些笑容掩不去的沧桑,但红王的眼瞳却什么岁月都映不出来,仿佛他出生在昨天。
“啊,太好了,椎名由夜姬。”
他说的仿佛由夜是一个迟到的宴会客人,稍稍的戏虐。
赤涟小姐也转过身来,掩不住眼里的惊讶---由夜看得出来她半点不希望自己出现在这里,原因未知。
由夜这才发现赤涟小姐握着她的武士刀面孔冷硬,似乎和红王起了什么争执。她登时万分后悔自己来到了这里,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已经万分厌恶把命当赌注的战斗。
当年口口声声说要报仇的自己实在太愚蠢了。她一路踏着同伴和敌人甚至自己的鲜血走来,看过无数惊心动魄的战斗,但是到最后她只求狂能够全身而退,别去争什么天下第一的宝座。
现在她认知中最强大的女武者和传说中的红王即将打起来时,由夜只能想到‘还好不是狂站在这里。’
“---椎名姬,鬼眼君在找你呢。”赤涟小姐淡淡地说道,示意她身后的少女把由夜领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现在你只要乖乖待在原地等他就可以了。我鬼眼君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来到红王殿了,所以椎名姬千万不要让他多加担心…否则鬼眼狂刀大约会没头没脑的冲上来的。”
由夜果然安静下来了。赤涟小姐就算之前让她再怎么失望,也说对了这句话。由夜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狂陷入更深的危险,因而更不能让自己受伤。
其实想到这里是有些甜蜜的,因为她知道狂会不顾一切的来找她,作那个为她披荆斩棘满身鲜血的武士。他只对由夜要求过‘看好你自己’,于是她会努力的不增加他的麻烦。
那个领着由夜远离红王的少女眼睛红肿着好似狠狠哭泣过,看着她沉默半晌才好像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有恋人真是幸运呢,尤其当你能毫无条件的相信他时。”
她的语气很苦涩,但是手中的刀却毫不犹豫的横在两人身前,背对墙戒备着。
由夜欲询问的转向她,少女却竖起手指示意她不必出声。
“你是赤涟大人交托给我的任务,我有义务保护好你。”
由夜这才想起来,她曾经跟少女有过一面之缘。
他们还在阴阳殿的时候,由夜和灯走在蜿蜒长廊,最后还和拥有石华眼的神将战斗起来,那时候另外一个神将,宫昆罗,就是被领着这个女孩的赤涟小姐带走的。
说起来,那么少女就是赤涟小姐的从属官了。
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刚刚失恋的普通女孩而已,由夜静静打量着罂穗的侧脸,看她还带着少女丰润的脸颊,微微肿起的眼袋还有长长低垂的睫毛。
没半点特别,容貌也不算两眼,头发亦毛毛躁躁仿佛很久没打理过,但就是这样的少女坚定的握着刀说‘你是赤涟大人托付给我的任务。’
壬生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呢?由夜不禁想着。
有那么残酷的人体研究,暴虐的红王,萧索的街道走投无路的人民,但同时也有古板得近乎可爱的辰伶,自由的荧惑,有些任性的女王灯,还有一直让她摸不透的赤涟小姐。现在还有这个很普通的,眼神却认真无比的罂穗。
赤涟小姐的衣服浸满了血,干透了的布料僵硬着发黑,不复原本的飘逸。
她和红王之间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好似绷得太紧的琴弦,一碰就要断裂的危险。罂穗拉着由夜越来越往后退,直到两人都紧贴着墙壁,无法再往后缩。
“等会要是赤涟大人和红王陛下当真打起来,你不要往后看,往出口拼命跑。”罂穗低声说道,指指离她们最近的一道门,几十步路的距离此时看来却仿佛隔着半个世界。“不要犹豫,赤涟大人会胜利的,但是我怕战斗时候的杀气和剑压会影响我无法很好保护你。”
---你是怎么如此相信赤涟小姐会胜利的呢?她很想问。你又有什么凭据能说你自己能保护我?
由夜的枪很久以前就被京四郎拿走了;他说女孩子还是不应该动刀动枪的---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也一样。她觉得罂穗也没什么把握保护两个人。
反正罂穗也说得太晚了。赤涟小姐一挥手,她们面前的地面便裂开了巨大的间隙,翻卷起来的石板横在她们两人身前,石砾四溅。
神风怒吼着向红王面门扑去,气势骇人。由夜几乎可以看见剑气凝成的镰鼬张大着嘴,吐出的尖啸如鞭子般狠狠拍打着木柱石板,所经之处留下无数深深裂痕,尖利的爪子迅捷的伸向红王。
因为他直到最后一秒都没有移动,由夜还以为红王是惊讶得无法动弹---若换成由夜,定然是如此反应。
但是她想错了。
红王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很轻松的,对镰鼬轻轻吐了一口气。
一口气,就将怒吼着的风神烧成了灰。镰鼬的爪子还没碰到他的脸,身体却已经被自己激起的狂风吹散。烟雾消散后,才看见赤涟小姐的刀尖点在红王的肩胛骨下---是怎么都难以使力伤害对方的部位---但红王的手指却在她的太阳穴旁。
随便动一下,赤涟小姐的头颅就不保。
罂穗咬着嘴唇惨白着脸,握着刀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由夜觉得自己的手快被捏断了,但她现在不敢跟愤怒至极的罂穗说话。
自己万分崇敬的上司被如此轻率的还击,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忍受的。
但是赤涟小姐自己,却反倒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果然是能够知晓所有人民力量的红王陛下。”她甚至很平静的笑笑,耸肩收刀。“但是前提却是,你的人民币需要比你年轻才行---否则为什么每任红王都活了数百上千年之后才得以继承王座?上一代的臣民还没死光的话…对你来说的确很麻烦吧。”
然后她的身形忽然就消失了,血殷的刀身忽然碎成了片片黑羽。
由夜这才听出来,还在大殿中徘徊的镰鼬的尖啸声,似乎有那么点像是乌鸦的鸣叫。
黑色的裙裾翻动。
巨大的黑羽编织成了网,虽然骇人,但这次却没有镰鼬那样的惊心动魄。
但是从红王那里却传来了压抑不住的惊喘,有什么异样的诡谲正从遮天的羽织中间透出来。罂穗疑惑的四处张望,但这次却是由夜将她死命往回拉。
---鸦天狗。那是天狗。只要是人类的孩子,在长大的过程中总会不止一次的听到那个传说,在街坊间一代代的传下来。把月亮都能遮蔽的鸦天狗,是绝对不能正视的存在。
你没看到吗?巨大黑网之上,有着鸟喙却穿着甲胄的武士。
血殷现在呈黑色,像是调了朱砂的墨。
红王却依然连刀都不动,翻翻手掌便让黑网体无完肤,他甚至稍微漂浮了起来,轻盈的转身---像是在漫天落下的黑羽中起舞。衣袂猎猎翻动着,优雅得简直让人以为鸦天狗的黑羽织是专为他而生,而鸟喙面具下的赤涟小姐不过是随着风脚步散乱的玩偶。
虽然连碰到对方衣角都得要无比幸运才有机会,赤涟小姐却也从未被红王的攻击扫到。
由夜这才了解,狂直至今日的战斗,在她眼中也许都只是小儿玩闹。
她只是一道模糊的,只看得见刀锋雪亮的烟。被黑羽包裹着,眼神锐利的在半空中一次次挥出足够将王都剖成两半的神风,无论那是由夜见过的,赤涟小姐曾经传授给狂的招数,或者是一些匪夷所思的,只有神话里才出现过的古老神明,都在她的刀下重生。
罂穗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上跃下躲的带着由夜尽可能远离被波及范围,甚至还熔化了大殿石板翻起来后露出来的铁基为她们稍微做了个小的防空洞,可饶是这样两人身上的血痕却还是多不胜数。
---可以说,由夜在这整个旅程中受过的伤,大概都没有这次来得面积广泛。
连脸上都被擦破的时候罂穗也终于发怒,武士刀胡乱挥舞,最后对准了红王。
就在那瞬间,漫天的黑羽忽然化作了火焰。
由夜当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但受到更大惊吓的却是罂穗。
“…怎么会有火啊?!”
红王倏地转过来,面对着她们两人。因为火焰来得太过迅速,甚至连他都不能避免---由夜看见红王袍角烧焦的狼狈痕迹时不禁一阵得意,但也只维持了一瞬间。
红王不过随手一挥,她们脚下的石板便如腐土般下陷,并且空气也忽然转为凉粉一样粘稠晶莹的固体,紧紧包裹着她,让她们窒息。
他甚至不打算亲自过来攻击她们,而只是冷淡的让两人自行死去。
然而滔天的烈焰还在燃烧,甚至有意识般的灼烂了两人身边的空气。
由夜凭借枪手的洞察力,终于发现了将鸦天狗的黑羽织点燃起来的并不是罂穗,而是朱雀的神风---不对,鸦天狗和朱雀是被融合在一起的,让人们看不清的视觉毒素将原本就在那里的金色凤凰遮掩,而镰鼬不过是看似无比激烈的假动作。
倏忽间布下层层圈套,并且每层以都足以致死的神风编织,由夜这才觉得赤涟小姐的力量和心计实在不是自称天下第一的狂所能比拟。千年不断的战斗经验让她仿若女武神,持着长刀便能君临天下。
通天烧起的凤凰烈焰,狂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的吧。
这样他就能赶快来找自己了。由夜抿着嘴,暗自祈祷着。
快来带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