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奄奄一息

2、第二章

　　翌日，英语课，刘菁布置了本学期第一个课题。
　　她把从IT教室里拿来的电脑一一下发给每位学生，双手撑在讲台上：“四人一个小组，准备好ppt，下周上台做演讲。”
　　话音刚落，一阵魔性的音乐声从最后一排传来，持续五秒才噤声。
　　“卧槽，你干啥！”叶沥被夏峥的电脑吵得震耳欲聋。
　　夏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今天才把手机上的短视频软件连接上电脑，刚才误触将音量调到最大，才有了这乌龙事件。
　　“最后一排的男同学，把你的电脑交上来。”刘菁严令。
　　默了几秒，夏峥起身走到讲台前，顶着不知悔改的表情将平板电脑放到刘菁面前。
　　刘菁对这位同学的印象，大多是收过无数老师的警告信，和周洁办公室的常客。
　　学校网禁了很多娱乐网址，凌阅和王晓雨剑走偏锋，正在看《天线宝宝》。
　　此时正看到宝宝果酱，两个人笑得不行，凌阅的背突然被一个笔杆戳了戳，她满含笑意地回过头看夏峥：“干嘛？”
　　“我们四个人一组，怎么样？”夏峥指的是他们俩加叶沥王晓雨。
　　凌阅没心思搞什么演讲，但想到夏峥英语成绩好，可以抱个大腿，欣然点头：“可以啊。”
　　王晓雨扭头：“那我们ppt谁做，我可不要。”
　　“你们先把电脑搬过来，做个表面给刘菁看啊。”叶沥道。
　　听闻，两人觉得有道理，各自转了个身，背对着刘菁，形成四人两桌。
　　凌阅将电脑搬到夏峥桌上，假惺惺地打开了power point，夏峥被没收电脑后无聊得很，趴在一旁，看凌阅手上的动作。
　　桌上很挤，凌阅觉得自己的手稍微往外扩一下就会碰到少年的脑袋，她一侧头，就对上夏峥直勾勾的目光，也不知道发着呆在想什么。
　　凌阅觉得自己被盯得发毛：“你干嘛？”
　　“没事儿干，要不你把你电脑借我玩。”夏峥挺直背坐起来。
　　“你可千万别，”叶沥突然出声，“要是借给他，我保证五分钟后你电脑也命丧黄泉。”
　　夏峥嗤笑了声：“我很靠谱的。”
　　“你还是收敛点吧，到时候全班电脑都不够你用。”凌阅坏笑着看他。
　　……
　　下午的英语课，夏峥缺席，王晓雨倒头就睡，课题毫无进展，凌阅无聊得和叶沥闲聊：“他人呢？”
　　“可能在打球吧，下周运动会啊。”叶沥嚼着口香糖。
　　“这么刻苦啊。”
　　“是啊，他打篮球可帅了，怎么样？”叶沥试探道。
　　“没怎么样啊。”凌阅悄咪咪压低声音，“不过你为什么老叫他峥哥？”
　　“这有什么问题吗？”
　　“就像你把他叫成了斧头帮黑老大。”
　　叶沥挠挠头，掂量着该怎么叙述这个故事：“其实也没什么，我初中的时候特别……瘦弱，放学后经常有外校的混混来欺负。”
　　凌阅轻挑眉梢：“然后他大杀四方，撂倒所有小混混？”
　　“猜对一半，他用钞能力撂倒了所有人。”
　　……
　　最后几节课凌阅补觉补得厉害，夏峥回来的很晚，椅子都没坐热放学铃就打响了，身边的少女丝毫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凌阅头发披着，鼻梁细挺，碎发被挽到耳后，长发还能看出是染过的棕色。
　　夏峥看着她的睡颜勾唇笑了笑，拿起一只笔轻轻敲她脑袋：“放学了。”
　　凌阅迷迷瞪瞪地睁眼。
　　夏峥倒是很闲，反正他得留下来上晚自习，就在凌阅耳边瞎念叨：“以为你是个好学生呢，没想到比我还懒。”
　　“别每天都跟没精神一样，是不是跟王晓雨待久了学坏了。”
　　“跟你待久了不是学得更坏，”凌阅拎起书包走人，“明天见。”
　　落日时分，暖风拂过，没等凌阅走出校门，便看见了两抹熟悉的背影。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阿岑！”
　　“阅阅！”唐岑直接抱住凌阅，甚至还想抱起来转个圈，但一旁的男生皱了皱眉，制止她们亲热：“你们俩性别歧视啊。”
　　唐岑拍了下白朔脑袋：“会不会好好说话，要不然你投个胎再来和我们玩。”
　　碰巧德和旁边有个麦当劳，作为初中三年直到现在的好友，好不容易见一面，他们决定好好叙叙旧。
　　刚放学是高峰期，麦当劳里满是德和学生，熙熙攘攘的人群，凌阅一眼瞧见了夏峥，他在人群中很出众，不过凌阅也一样，更别提身边多了对帅哥美女，俩人同时注意到彼此。
　　“你怎么在这儿？”他们异口同声。
　　夏峥不以为然：“我逃晚自习了。”
　　“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凌阅不信。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啊，独门秘籍哪能随便外传。”
　　唐岑上下打量了下夏峥，剑眉星目，衣着白衬衫却藏不住痞气的翩翩少年郎。
　　唐岑挽上凌阅的手，小声问：“他谁啊？”
　　“我同桌。”
　　“此地不宜久留，江湖再见。”夏峥手里拎着一袋鸡翅离开。
　　白朔又被冷落良久，看着菜单都要盯出个洞来：“又搞性别歧视啊，来点菜啊。”
　　“来啦！”
　　……
　　俗话说，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凌阅刚进家门便见父亲凌储石一反常态地坐在客厅。
　　“回来了？”凌储石问道。
　　凌阅“嗯”了声，接着坐到凌储石对面倒茶。
　　凌储石这才进入正题：“你下学期确定要去一中？”
　　凌阅想想，在德和确实没有特别牵挂的人，又“嗯”了声。
　　“我知道唐岑和白朔都在那儿，有朋友一起固然好，但在德和的这一年多……”
　　“您不必多说，我只想回一中。”凌阅打断了他的话。
　　凌储石略显失望地点点头。
　　……
　　英语课题在运动会紧锣密鼓的筹备下逐渐被遗忘，夏峥几人除模板外其余都没完成，几乎每节课都有那么一两个人在睡觉，跟轮流交班似的。
　　时间一晃到了运动会前一天，大家明显都很兴奋，没人听课。
　　周洁一向不爱计较讲台下交头接耳的声音，只要没盖过她自己就行。
　　叶沥作为凌阅前桌，经常来找她搭话，这节数学课也不例外：“你运动会报什么项目？”
　　“没报，生理期。”凌阅焉焉的。
　　“我可是报了400米，到时候都来给我加油啊。”叶沥得意道。
　　“懂了，一定把你起跑的丑陋瞬间拍下来，”夏峥把数学书砸到叶沥脑袋上，“你他妈吵死了。”
　　叶沥吃痛，满脸委屈：“你不爱我了。”
　　“滚。”
　　……
　　运动会，艳阳高照，要队形没队形，操场上乱成一锅粥，每个班主任都找不到自家学生在哪。
　　“A市是不是想热死人啊！”王晓雨绝望地站在大太阳下。
　　“咱俩一块中个暑，今天一整天就住医务室。”凌阅玩笑道。
　　“好办法，”王晓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百度，一本正经地搜索“怎么才能快速中暑。”
　　凌阅：……
　　王晓雨自知这办法行不通，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去买点冰饮吧，自动贩卖机好像新进了一批货！”
　　“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篮球赛都开始好久了！”周洁碰巧走到附近，见两个人傻傻地站在阳光下，一路推着她们走到篮球场。
　　篮球场和操场连在一起，都在室外，地面仍然热得发烫。
　　等周洁走后，王晓雨才开始吐槽：“换个地方晒太阳。”
　　篮球赛周围围着乌泱泱一片人，根本挤不进去，更别提观战了。
　　凌阅看到这场面脑袋就发昏，身边的王晓雨早已不见踪影。
　　她一转头，发现操场另一边的篮球场人烟稀少，想着总比人挤人来得好，凌阅鬼使神差地向那方走去。
　　走近才发现，两头的篮球架前分别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体育老师，另一个是夏峥。
　　夏峥回过头，发现了凌阅的存在。
　　她问：“你们在干嘛？”
　　他单手抱住手中的篮球：“投篮比赛。”
　　“旁边篮球赛你怎么不参加？”
　　“输了心烦。”
　　凌阅嘲他：“胆小鬼。”
　　夏峥才不在乎：“你要留在这儿看我？”
　　“嗯，我又没事儿干。”
　　“行，你要是嫌脏就坐我外套上，这儿可没凳子。”
　　凌阅一点没客气，她垫着夏峥的衣服坐在地上，屈起腿双手环抱着，在阳光下努力睁开眼。
　　面前的夏峥穿了件没任何logo或图案的黑色短袖，汗水从鬓边流向脖颈，在暴晒下投进一球又一球。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直到那头体育老师鸣哨，凌阅才大梦初醒。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夏峥是这场比赛的输家。
　　体育老师收回两个篮球，嘴里哼着小曲儿，往器材室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夏峥失意的模样。
　　“你们俩居然在这儿？”叶沥觉着惊喜，他身边一同走来的还有王晓雨。
　　夏峥自我调节得快，方才落寞的情绪转瞬即逝，将目光移向凌阅：“在和老师比划，刚才我可潇洒了，是吧。”
　　“臭屁。”凌阅笑了。
　　“接下来可就是我的400米了啊，都好好看着！”叶沥拿了瓶矿泉水灌进嘴里，接着扔给王晓雨，再飞奔向跑道。
　　留王晓雨一脸懵。
　　“走吧，你俩愣着干嘛。”夏峥亲昵地拍拍凌阅的背。
　　他力道很轻，凌阅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
　　仨人站在跑道旁，已经有不少摄影社团的成员举着长枪短炮随时待命，王晓雨被热的只好蹲着，姿势不太优雅：“要不我去观众席坐着吧，就不那么近距离观战了。”
　　凌阅刚想留她，夏峥便先出了声：“你去吧。”那语气，跟赶着王晓雨走似的。
　　“走了哈。”王晓雨拿着叶沥的水，朝他们挥手。
　　凌阅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叶沥的脸：“他这辈子最想删除的照片，就要在今天诞生了。”
　　夏峥垂眸，她正好到他的肩，长发被阳光映衬得更棕，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此时正笑吟吟地举着手机，很漂亮。
　　“我刚才帅吗？”他忍不住问。
　　“你很纠结这个吗？”
　　“嗯，很纠结。”
　　“那就帅吧。”
　　“什么叫那就？”
　　“帅，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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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沥自然是逃不掉丑照这一劫，但在凌阅亲自下手之前，早有摄影社的学生拍下了高清大图，面目狰狞五官扭曲，甚至在当天直接上传学校公众号。
　　与丑照一同出现的，便是夏峥投篮进球的那一瞬间，虽然不知拍摄者是谁，但只一个高瘦的背影，便与叶沥拉开天和地的差距。
　　那时运动会还没结束，叶沥捧着手机不可置信：“这到底是谁拍的！”
　　夏峥憋着笑：“还行，没那么差。”
　　王晓雨可是一点面子没给，扶着凌阅笑到岔气：“你要一炮而红了啊哈哈哈……”
　　叶沥以为凌阅会说点鼓励他的话，没曾想她说：“多看一会儿就习惯了。”
　　“走吧，我们去买饮料，心心念念一天了。”王晓雨拉着凌阅缓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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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余晖洒在操场，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少了一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她们走到自动贩卖机前，凌阅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正往校门口走去。
　　同时，那个身影回过头，因为距离太远，凌阅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她匆匆收回视线，问道：“运动会是不是算结束了？”
　　“是啊，现在就能回家了。”王晓雨投进几枚硬币，两瓶冰可乐从贩卖机里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