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
-
[XXXX年十一月八日，阴。]
羽京前辈终于能放开沉重的负担，笑着跟同伴打招呼了。但在那平静的表面下，仍不乏忧虑和焦急吧？对方就是这样的人，哪怕内心像一副沉默着的忧郁风景，也能展露出一点柔和情意。
他把苦闷和哀伤埋藏于河流的浑浊不清。
我没想到男人会邀请我喝上一杯，他向来冷静，如非特殊不会借酒消愁。
然而，他就是这样说了。
在东京银座、新宿、六本木等繁华街区，只有夜幕降临，才真正热闹起来。酒吧和夜总会霓虹闪烁、亮如白昼。游客们从世界各地前来体验。欣赏樱花、泡着温泉、品尝料理……到了半夜，这种喝酒、听歌、跳舞的丰富夜店生活更让人流连忘返。
灯红酒绿的歌舞伎町，穿着和服、气质高贵优雅的会所女郎以及踩着十几厘米高跟鞋、着装暴露、浑身闪亮的劲舞辣妹。
要是在这里小酌数杯，排解工作中的压力和烦躁，倒是不错的方式。但羽京前辈真的要进去吗？
我想到喜爱幽静、在图书馆能阅读一整天的男人进入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夜店，心里充满犹豫。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我不太习惯店里的氛围。”这当然是假话，作为一个男人，我自然接触过各种场所。像这种火爆的夜店，自己少说也进过七八次。
羽京皱起眉头，嘈杂的闹市简直是对他的折磨。他敏锐的听觉更是发挥到极致，无法过滤任何无用的信息。令人尴尬的是，他连经过之人小声辱骂上司、诉说丈夫找了小三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小心翼翼地说道：“咱们还是去酒吧好了，那里清净一些。”
男人犹豫一番，没忍住诱惑同意了。
嘛，某种情况下，羽京前辈也很好懂呢。
这是一家喜欢收藏的酒吧。它拥有一百多种酒类，吸引着全世界日本酒的爱好者。人们浸泡在音乐里，细细品味着自己喜欢的酒，属于身心的享受。
我们坐在高座椅上，一杯杯饮下清酒。
看来，前辈的心结还没解开。
“你说人类，为什么要自相残sha呢？”他安静地看着我，就像透过磨砂玻璃注视某样物品，直直刺入我的内心深处。
“是因为仇恨的纽带，或者有利可图？”
有人说：凡所得利益者，必将争得头破血流。如掌握世界的，必定疯狂到极致。
“谁知道呢…反正也只是上级的命令。”无法反抗、不能拒绝，军人天生只需服从。
在我活过的这些年里，也曾向苍天祈祷：无非必要，不要流血；生死之间，不留遗憾……但这终究是虚幻，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果有一天，世界没有战乱…”男人拿着酒杯的手突然顿住，“抱歉，明明是带你过来放松心情的。”
“有什么关系嘛，迟早是要面对的。况且前辈的话，并没有错。”对世界乃至整个宇宙来说，人类的存在只是沧海一粟。所以我们探索、发现各种文明，最终了解生命的起源。
正如，一千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世间只要存在争议和不同，战争就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叮当——”方形的冰块落入杯中，被柠檬黄的酒液包围住。
羽京眼中映出它的倒影，轻轻叹了口气。
“难得的清闲时光，可不能用在发牢骚上。”他举起酒杯，对着我晃动两下，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我其实讨厌酒精，它会让思维减缓。”喝酒误事，并不是没有道理。
“再来一杯，田纳西。”这种酒与众不同，要在装瓶前用枫木炭进行过滤，有着淡淡的甜味和烟熏味。
我惊愕地看着对方一杯杯的喝净，前辈的酒量也太好了。在他面前，我的酒量根本算不上数。
我点了一杯爱尔兰，静静品尝。凉爽的液体入喉，柔顺且圆润，混合着水果、蜂蜜和橡木的味道。
物体碰撞桌面的清脆声响起。明明并不剧烈，却瞬间抓住了我的目光。
“走吧，明远……”
“欸？”我有些吃惊，还以为要待到后半夜，直至天明。
“酒这种东西，偶尔沾一点就行了。要是经常过来，得多惨的人生啊？”
是了，对前辈而言，酒不是生活必需品。如果有需求，那肯定是不得不去碰。
嘛，我是不讨厌这样的人啦～相反的，是喜欢才对吧？
[XXXX年十二月十日，大风。]
天气凉了，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树枝在风中狂舞，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一个好消息传来。
胜村太阳回来了！战争结束了！
去医院的路上，我差点兴奋地绊倒在地。寒风既没有在我脸上留下伤痕，也没有钻进心房带来冰冷的余温。
我不信神，但此时此刻，我无疑是感激着祂的。神社里那些写满心愿的“御币”，总算没有白白挂在树上。
推开病房的门，羽京前辈转过头冲我微笑。他竖起食指，示意我不要说话。
雪白的被单上，胜村太阳正沉沉熟睡着。
重重的呼吸声传来，我轻轻把一束鲜花插入银瓶中，又放下手里巨大的果篮。
“吱呀——”
没等我比划，木村拓哉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看见屋里的情况微微一愣，蹑手蹑脚的走到病人床边。
这回好了…不想打扰太阳，就直接去走廊里交谈吧？
“那小子没问题吧？我好不容易赶过来。”
羽京皱起眉，“好好说话，你们都是同期。”
木村无奈地点点头，语气好了不少。
“他大概是太累了，调养一段时间就行。”
西园寺羽京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他能平安活着，就很好。
以后，大家还能在一起，谈笑风生。
“现在人也看完了，阿京你上次说的补偿呢？”
“呃，以后再说吧。”这家伙，怎么能当着后辈的面说出这种事？
“不要，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哦。”
男人扶额，一脸无奈的表情。
“羽京前辈，你答应他什么了？”
“请你不要探寻他人的隐私，高桥桑。”
我眯起眼睛，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起来。
“Stop！”羽京挡在我们面前。
“两位，暂时休战吧。”
“上次的海边之旅错过了拓哉的生日，而现在，我要把它补上。”
“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去吗？生日Party什么的，应该越热闹越好吧？”
“确实。”羽京认真考虑起这个提议。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
硬了，拳头硬了。我掰了掰自己的手腕，带着恶狠狠的笑容看着对方。
“羽京，我想让你一个人陪我过生日艾。”
再多一个人，不太好吧？
“唔……”木村和自己的后辈简直势如水火，他们走在一起，不会引发意外事故吗？
看来，羽京前辈真的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真是头可恶的大尾巴狼，[木村拓哉]！
[XXXX年一月一日，晴。]
新年快乐！在这个美好的除夕夜里，愿远方的你，有暖和的热汤和甜蜜的食物；愿你的世界团团圆圆、阖家欢乐。
这两天我过得非常开心。昨天跟羽京前辈吃了荞麦面，互相道贺、喜迎新春；今天回到家看见父母，一家人团团圆圆看着电视、吃着花糕。
我在家门口拉起一条草绳编制的圆圈，起名为“注连绳”。许多公司大厦门口都用松竹梅搭起设计新颖、别具一格的牌楼，以示庆贺。除此之外，人们将鹤、龟等象征长寿的动物剪纸贴在住宅内外，祈祷平安。
在新年里，无论是个人、还是团体之间，互赠贺年片成了最热门的祝贺方式。它被称为“飘舞的风筝”，遥致深情。谁收到的卡片多，谁就会在新的一年里前途美好，财运亨通。于是，街坊四邻、亲戚朋友不停前来拜访，见面就是一句“恭贺新年”。
实际上，我今天说的话比以往半年都多！虽然，我并不反感这些习俗。
午夜时分，寺庙香烟缭绕，钟声齐鸣，足足敲了一百零八下。钟声响完后，人们涌向神社和寺庙，烧香拜佛，点签算命。
哦，对了！元旦早晨，我喝着屠苏酒，共尝青鱼子、黑豆以及稍带甜味的酱油煮小干鱼。据说这些象征吉祥的食物会带来子孙繁荣、身体健康。
我做了两份和菓子，送给了羽京前辈。对方回礼，送来一枚金灿灿的平安福。
他似乎特别喜欢这些保佑平安的挂件，这也是前辈可爱的一点呢……
[XXXX年一月十日，小雨。]
我成年了。二十岁的我，在今天迫不及待地邀请了好友和前辈。
成人节当天，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身着振袖和服、步姿优雅的少女和身着深色西装、神采飞扬的少年。
我们也相约来到附近的神社，参加“成人之礼”，以此来纪念这个重要的日子。
“恭喜你，明远，你成为大人了。”
明明不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竟然差点在他面前流下眼泪。我不愿意、也不敢去面对真正的自己…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渴望。
我参加了这场特殊的成人仪式，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感激，收获了来自前辈的祝福。
羽京笑着说出这句话：“祝你长大成人，必定英俊潇洒；愿你喜爱的，都会完好无损；若你想要的，终将投入怀中。”
非常漂亮的三句话，前辈。我想着，自己应该把它收藏在心中。
作为感谢，那我就祝你：长长久久，被人守护；顺顺利利，前程似锦。
[XXXX年一月十五日，晴。]
他们信任首领的举动，就像众人相信在布满尘土的月球表面之下，能找到年份可追溯至地球早期历史的陨石残馀物一样。
实际上，对于罪犯团体，最表面的东西通常是骗人的。从朋友到敌人…总有很多人，他们看不清真相。
背叛的警犬，是致命的。这些警察罪犯，总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逃脱方案，他们熟知抓捕流程并且有着丰富的反侦察经验。
长官带着我们占领据点，发布接下来的任务：寻找一个三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七十五公斤左右的男人。
对方很谨慎，戴着一顶针织帽，系上黑色的口罩迅速离开银行不知所踪。
监控录像显示，男人上午截取了数百万公款，匆匆打完电话后朝十字路口走去。
之后，就再也没这个人的身影。
“青岛唯森，男，32岁。现任日本警视厅警部，上午十时五分进入银行，转移了大笔不属于自己的资金，五分钟后消失。与此同时，电脑里的重要资料也不翼而飞。”
“警视厅总监要求公安、警察和自卫队同时出动，今日内将犯人逮捕归案！”
欸，很少见的情况啊……毕竟这三方都是各干各的，互相看不顺眼。
然而无论怎么追踪，对方就像人间蒸发。这让各大部门的负责人黑了脸，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能力被质疑的感觉。
经历三小时的探查，众人终于找到了线索：一则加密电话。
原来这些行动在四日凌晨就准备好了。青岛唯森受到某人的威胁，偷取警视厅里高价值的目标，暗中转移到不同的辖区躲藏起来。"
有位刑警说，他已经查获了这笔资金的流向，外加五辆黑车。此外，各局目前正在对若干电子设备进行专门检查，以确保证据和查明新的调查线索。
五个小时后，我们在破旧的废弃工厂找到一串凌乱的脚印。令人疑惑的是，对方费尽千辛万苦摆脱追踪，为何又故意露出马脚？哪怕男人购买机票飞往外国，都比藏在国内舒服。
现在，公安们既不用申请逮捕批准令，也不用日夜不休地查明动态……
找到了线索，大家的疲倦一扫而光，自信满满地交流着情报。（自己人之间）
可越往后，众人的表情就越古怪。这一切都太轻松了，如果有把赃物大大咧咧摆在屋里还不锁门的罪犯，那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浮出水面。
这是一起“撕票”性质的强迫作案。春节期间，青岛唯森年仅七岁的小女儿被绑。对方伪装着声线，命令这位正义的警部挺身犯险，窃取警视厅内部的加密文件。
犯人警告青岛：“一旦上报，后果自负。”
警部救女心切，自然是不敢赌的，不得不耐下性子听从对方的指令。
之所以留下各种珍贵的线索，是因为他怀疑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亡。
这种绑架案，达到目的之前就撕票的行为是很正常的。虽然怒火攻心，但男人还能冷静地思考…实在不易。
果然，在他一百九十个钟点没听到女儿的呼救声时，她就已经被残忍杀hai了。
绑匪绑架她的第四天，就选择了毁约。
男人的心都碎了，他眼眶通红对绑匪怒吼着：“Why？！！”我的女儿，她才七岁，刚刚上小学不久啊……
在青岛被戴上手铐之前，这个男人还在失去理智地对着犯人拳打脚踢。这副手铐似乎是某个开关，瞬间摧毁了他的情绪。
男人默默流着泪，上了走向法庭的警车。
我终于明白了羽京前辈当时的心情。
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当绝望掩埋了欢笑，失望掩饰了一切，我们该做的…或许就是学会忘记。
每当痛苦与不安之间徘徊，如果不坚强，我又要软弱给谁看？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