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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为师不尊 ...

  •   这纤细女子一手单刀罩住,一手银针扰敌,竟然以一人之力,与樊石二人缠斗起来。陈小径见她以一敌二,心中好是佩服,也恼恨自己平时为何不更勤些用功。
      樊石二人见挺身来犯的又是一名妙龄女子,又瞥见面纱之下容颜身段不输陈小径,笑声更加轻浮,只道今天走了桃花大运。
      二人自信能够胜过两名女子,且心中有意调戏,手下缓了杀招,反倒换成了各种进逼近身的打法,两人兜圈游走,看上去倒似蒙面女子武功高强,抵住了两名汉子。
      樊瘦子挡开凌厉刀招,嘿嘿笑道:“这位女侠,你说我们俩是淫贼,我们认了,可是你说盗马贼?官爷们可担待不起呀。”
      石胖子躲过一枚银针,狞笑道:“是了是了,这偷盗罪名女侠可不敢乱加。莫不是那个小贼偷了女侠心爱的大马?那让我们两人换做女侠的大马可好?”
      二人浑话说罢,均是大声怪笑。蒙面女子一言不发,下手却是越发狠辣,招招都往樊瘦子要害去。樊瘦子也暗自心惊,这女子的刀法毫不留转圜余地,招招致命,自己得石胖子襄助,才得以从容招架闪避。
      陈小径听不懂这许多浑话,但也听得心中一惊:“盗马贼?是这女子的马被偷了?但是这两人是拦路官差,去那里盗马?啊哟!该不会我牵走的那匹马是她的?”想到此处,陈小径不由耳根发热,“若真是如此,那我岂不是偷了恩人的坐骑?太也对不住人了!”
      正羞愧着,忽听得蒙面女子一声娇叱,翻身向后猛退几步,左臂袖子已被扯掉半截。
      原来蒙面女子抓住石胖子身法迟缓的弱点,不时以银针驱赶他,但银针数量有限,掷了一阵便没了。
      待她再探囊摸针,只觉空空如也,心中一慌,身法略乱,石胖子趁机伸手抓向她左臂。
      蒙面女子秀眉紧皱,心里倒还明亮,使了一招“南雁回巢”,刀身圆转前后几旋,逼开樊石二人,身子反而向后腾起,是一招暂避锋芒的守招。
      虽未被石胖子直接擒住,却也失了半截袖子,露出新藕一般的小臂,直喘粗气,显然是惊吓和耗力都不轻。
      陈小径见蒙面女子势颓受辱,大喝一声,长身纵跃,挺起短剑也加入战团。
      比起两名女子,樊石二人的武功本就略高,力量也强些,先前均是二人调戏一人,因而下手留情。
      现下两名女子齐上,二女武功还不低,樊石二人终于不再松懈,凝神还击,这一来,樊瘦子灵动诡异,二来,石胖子力沉气足,两人配合居然无间,想来是经常合伙干些勾当,
      过得半晌,二女气力渐渐不济,慢慢步伐散乱、招式滞涩,登时被压制得险象环生。
      樊瘦子见己方二人占了上风,心中得意,仗着自己身法快,在陈小径的脸上、腰间、小腿处偷摸了数次。
      陈小径又惊又怒,每每回剑劈砍樊瘦子的右手,都让他缩回躲过,转而他的铁管戳来,又只得回剑抵挡,手忙脚乱不说,还让人占了便宜。
      陈小径急得泪眼盈盈,却又不得不勉力回招,侧头看一眼蒙面女子,只见她虽护得住周身,却也眉头紧锁,气喘连连。
      眼看即将力竭落败,陈小径再单纯也明白,一旦遭擒,必定受辱,又想到这蒙面女子本可不涉其中,却被自己盗马给牵扯进来,只觉愧意更甚。
      她自小见多了哥哥们仗义互助的举动,心中早已深种一个“义”字,是朋友,不可负,若是恩人,那必要报恩。这份念想,只怕比多数江湖男子还来得强烈。
      当下心一横,对蒙面女子一声娇喝:“快走!”
      旋即拼出全力,竟趁着短剑大开大合使出刀法,划出七星,一招“玉石俱焚”,整个人便像个陀螺似的朝樊瘦子胸口冲去。
      这是陈幽窗三兄弟在试演刀法时使得一招搏命杀手,当时三人一边演示一边打趣,觉得小妹子必定用不上这刀法,只对着木桩使了一次,让她看看新鲜便了。
      那知他们这个小妹子天资聪颖,只看一遍就会了,更没想到,居然还用上了。
      樊瘦子一愣,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烈性,简直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一时不敢招架,连连撤步后退。他料想陈小径气力已然不足,她这一招来势虽狠,后劲却有不足,只要自己躲开卸力,便能破解。
      石胖子也是一惊,情急之下,再不去管什么怜香惜玉、抱得美人归的事,双戟直冲陈小径头颈劈去。
      要得手了!石胖子奔近,心中暗喜,双戟猛力砸下。
      忽觉手上一轻,落下时竟然只剩一双肉掌,掌中空空如也,见鬼了?
      蒙面女子没有走,她窥准时机,趁着石胖子迷惑,一刀朝他喉头砍去,刀势快极、相距又近,石胖子手无寸铁,只得两手支开,准备空手接白刃。
      可刀至半路,蒙面女子却倒转了刀刃,只用刀柄撞出,这一变招石胖子始料未及,刀柄从他两掌中透过,正中石胖子喉结。
      这一下击中要害,虽不致死,但足以令人气窒作呕,石胖子一口气缓不上来,仰头晕倒。
      樊瘦子一直凝神应招,突然见到同伙倒下,心中惊惶,再也没了采花心思,手上铁管猛地打圈,挡住陈小径攻势,脚下忙加快速度,向身后密林退去。
      陈小径这一招虽观摩领会了,危急时刻使出来也只有六七分样子,加之力道渐弱,本就伤不了樊瘦子。陈小径明白这一点,她只求逼开樊石二人,好让蒙面女子脱身。
      谁知身后石胖子倒下,她只道是蒙面女子不愿离去,仍全力相助。这下少了一个强敌,樊瘦子也似乎没了斗志要跑,她内心也并不想伤人,剑上松懈,便欲缓劲收招,只要能吓走这个淫贼便是了。
      招式使老,陈小径正要回剑,那知樊瘦子不退反进,挺着胸膛直往陈小径短剑上撞。
      陈小径大惊!她不想伤人,可是手上的短剑已然穿透了樊瘦子的胸口,一股暖流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陈小径吓得花容失色,却也不敢贸然拔剑,忙抬头望向樊瘦子,却见到此人僵直立在当下,面目狰狞,竟然已是七窍流血之状。陈小径刚要惊声尖叫,顿觉后颈吃痛,眼前一黑,被人打晕在地。
      打人者,正是范光启。
      范光启眯着细眼,一脚踹倒樊瘦子尸体,看了看地上的陈小径,喃喃道:“长得真像。也好,便送你去下面陪她,也算帮你尽孝。”
      回头对侍立在旁的石楚道:“这女人是杀人犯,把她绑了,雇辆车,送去十死牢。尸体就留在这儿,权当证据。”
      石楚恭敬应声,取出绳索把陈小径绑了个结实,提到路边树林后一扔,拿了些枯枝残叶掩埋,做个记号,便跨上马匹,去前头的村镇上去置办马车。
      蒙面女子低着头,一言不发,显得甚是畏惧。
      范光启缓步走到她身边,脸色冷如冰霜,阴恻恻道:“燕儿,你也杀人了。”
      原来蒙面女子就是金月燕,他本想回到北台城去寻钟仕黎,没成想这兜兜转转,又碰上了师父一行,可真是师徒孽缘。
      金月燕听到师父说自己杀人,忙瞪大眼睛抬头辩解道:“没有...我没有师父!我只是打晕了他!”说话间探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石胖子。
      金月燕呆住了,只见石胖子仰面朝天,喉头处冒出一个大的血洞,汩汩地淌着殷红鲜血,双目圆睁,已然气绝。
      “你和这女人一样,是杀人犯。我见到了,你师兄石楚也见到了。你看,我要不要把你也抓去十死牢?”范光启盯着金月燕,浑不似师父看着徒弟,倒像是一只恶狼盯着羔羊。
      金月燕不再出言申辩,她心中只有恐惧,她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在害怕得颤抖。
      “嘭”地一声,金月燕跪倒在地,向范光启磕头道:“求...求求师父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怎样?”还是冷如冰窖地问。
      “燕儿...再也不会对其他男子产生情愫。燕儿...从此只忠于师父一人!”金月燕浑身颤抖,声音木然地答道。
      范光启咧嘴笑了,笑得像是一尊泥偶,无处不透着诡异。
      他蹲下身子,伸手捏住金月燕双颊,又扯下她的面纱,只见金月燕瓷玉一般白皙的脸上,左边嘴角竟然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树影摇曳,衬得这刀疤可惜又可怖。
      范光启凝视这张脸良久,悠悠道:“燕儿,你知道师父有多爱你,可是你却跟那个易流云不清不楚,那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在你脸上留个印记,把易流云赶去天山。现在你又看上了那个姓钟的穷酸书生,你瞒得好,可我怎么会不知道。唉...”
      范光启一边叹气,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道:“你这张脸,我实在是舍不得再破坏它了,你知道呀,我心疼你。这样吧,我不伤你,不割你舌头,也不把你送去十死牢,易流云不知死活的我管不了,你去把钟仕黎那小子杀了,我就信你。”
      金月燕听着,瞳孔一点点扩大,冷汗一层层渗出,她知道师父对她有非分之想,但是这种近乎变态的心思,她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其他师兄弟更加无从知晓。
      金月燕身子不停颤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范光启捏得她脸颊生疼,冰凉的匕首刃尖在她脸上一起一落,只有一双细眼隐隐透出兴奋的光彩。
      尚未答话,远处密林中隐隐传来细簌声,范光启内力深厚,耳力亦不凡,即便相隔甚远,他也能分辨出这细微声响是风拂树叶,还是有人披荆斩棘。
      范光启听这林中脚步迅捷不失沉稳,似是身负武功,又见这一地尸体,若是叫人见着,灭口倒是简单,但若来人点子硬,反而露了行迹。倒不如先行躲避,再忽施偷袭,必能一击即中。
      算盘打定,范光启拽起还在出神的金月燕,点了她哑穴,一同蹿到掩埋陈小径的树后潜藏起来。

      陈幽窗鼻子灵,隔老远便闻到了前方大路上传来的血腥气。他心中惴惴不安起来,脚上步伐猛然加快,踏出一步的细簌声就大了些。
      两具尸体就这么堂皇地横在地上,他认得这两个死人。胖的叫石高强,瘦的叫樊高桥,这两人明面做佣兵,暗地中结伙干采花勾当,毁坏良家清白,江湖上颇有恶名。
      虽然此二人死有余辜,但他们武功不弱,怎地就这么让人在大路上杀了。陈幽窗抬头看了看路边设的卡口,猜测樊石二人正是和自己三兄弟一样,受雇在拦路查人。难道那路影驰的几个同伙分散,硬把这个卡给端了?
      不会,那路影驰武功平平,怎么敢和同伙分路而行。
      陈幽窗一时想不明白,便蹲下探查死尸伤口,只盼找到一些陈小径的踪迹。
      石高强喉管被洞穿,他看不出是什么路数,只觉得下手之人干净利落且内力深厚,似乎只一招便剜了石高强的喉咙。
      转头又去看樊高桥伤口,陈幽窗不禁愣住!这胸口的伤,确是短剑所致,而使短剑之人,用的是他熟悉的一招“玉石俱焚”,只不过创口的位置有些奇怪,格外的靠前,就像是死者自己撞上来似的。
      另外,樊高桥七窍均渗血,更加证实了陈幽窗的想法,这必定使有人在死者身后补了一掌,使他撞上剑锋。而这掌力之强,竟然能把一个男子直接震得内伤。
      陈幽窗环顾四周,他推测这胸前创口可能是小径留下的,可算有了一点踪迹,但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名高手,这人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害人的?分辨不清,这也让做哥哥的心中打鼓。
      正思索,忽地听见左首林间传来一声“喀拉”,听着像是什么事物坠落在地的动静。是小径?还是陷阱?陈幽窗心念电转,脚下已然向声响处挪去。要找到小径!这点可不能犹豫。
      陈幽窗很急,但他不是莽撞人。存着戒心,陈幽窗飞身跃上左近的小土包,想要居高临下再查看。
      动静自然是范光启弄出来的,他想引陈幽窗送上门来再施以偷袭,既然来人不是庸手,那何必要硬碰硬弄得两败俱伤?能用阴谋诡计解决的,绝不费力,这是他的处事之道,这么多年四处踢馆,他也是这么做的。
      范光启早料到来人会绕到高处探查,他便把陈小径扔在土包背面最显眼的地方躺着,自己则挟着金月燕伏在一旁树丛中,待来人急于解救、心手俱忙之时,必能一击即中。
      陈幽窗正要探头,范光启正蓄势待发,远处却传来一阵阵得得马蹄声,渐渐的离这凶杀之地越来越近。陈幽窗立时退入土包凹陷处,无论来者是谁,被人当作杀人犯总是吃亏的,便伏在当下不动。
      来人正是受了师命,去寻马车的石楚,但他显然没有驱车前来,而是牵来了几匹大马。陈幽窗屏息凝神,他不认得这个石楚就是袭击寨子的人之一,但是若来的是线索,那也不能放过。
      石楚勒马缓步,却只看见地上的尸体,不见范光启一行,眉头不禁皱起,警惕地环顾四周。虽然从来是跟着师父屁股后面跑,但毕竟年纪大些,江湖上的事情能稳得下来静静分析。
      他也不开口呼唤,沉思片刻,忽地冷笑一声,翻身下马,一边把几匹空马绑在路边,一边喃喃自语道:“这世道真不太平,来路的村子被鞑子屠了不说,这官道上还能碰见死人。大爷我还是回那鬼村避避,都抢光了,鞑子定然也不会回去的。”
      虽是自说自话,却讲得中气十足,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说完,石楚上马便往来路走,他明白这个地方不宜久留。这也是范光启教他的,必要时候,同门生死亦可不顾。
      陈幽窗登时明白了,这人是在留话,好让同伙去前面的村子会合。既然他知道此处有人埋伏,那至少与地上的两个死人有关,说不定还知道小径的下落!
      “可不能让你跑了!”陈幽窗想着,身子已然鱼贯而出,借着斜坡、树干、马背,几个起落,以拳化爪,直向石楚后颈抓去。
      范光启也动了,作为一门之主,他的轻功着实了得,从树丛中猛地纵跃而出,几乎没有声响。
      “嗖”一声,寒光闪烁,范光启的庖丁刀顺着力道直冲陈幽窗后腰而去。
      陈幽窗听着破空声,身形急转,堪堪避开了刀锋,却没躲过刀气,左腰给划了一道口子,登时鲜血染红了腰带。
      是个硬手!陈幽窗自知伤口不深,对手不俗,不敢回头硬拼,索性借势一跃,在旁近树干上一点,猛地向前纵身,直奔石楚而去,拿住这个功夫差点的,当个人质再说。
      石楚见人欺近,吃了一惊,忙催马拔刀意欲反击,顿觉一阵浑厚掌风自后而发,罩住了全身,勉力回手一斫,明明对方使一只肉掌格住,竟像是砍在了石头上。
      石楚自知不敌,不及告饶,倏忽间,已连人带刀掀翻下马,被陈幽窗钳住脖颈、扣住脉门。
      人质在手,陈幽窗以马为屏,大声道:“阁下且住!在下并无恶意,只打听一人便了。”
      本以为这人会停下相谈,那知他恍若未闻,一刀斜斩下马头,竟不见滴血。
      陈幽窗暗赞好刀,也是大惊,没成想对手如此冷血无情,连自己同伴也不顾,一把庖丁刀毫不滞涩,直劈陈、石二人头颅。
      若是此时撒手跳开,这一刀快且狠辣,这人质必死无疑,到时追查起来,自己定然脱不了干系。墨风寨虽是强人匪类的聚落,劫道挣杵干过不少,但大当家有严令,绝不许手沾人命。因而墨风寨办事,常有伤人点到为止,临行还返药钱的光景,倒让同道上的其他寨子嘲弄。
      斩杀个牲口可以,但人命天定不可渎。陈幽窗不及细想,勒住石楚就地躺倒,几个翻滚避开庖丁刀,撇开这个无用人质,向后跃开丈余,严阵以待。
      石楚如蒙大赦,不禁猛烈咳嗽、喘息,范光启对这徒弟望也不望,沉声喝道:“躲开,别在这儿碍事。”言罢提刀向陈幽窗走去。这二徒弟从来听话,唯唯诺诺退开,解了马缰随时准备开拔。
      范光启眯着一双细眼,渐行渐近,忽地停步冷冷道:“哼,墨风寨‘削铁手’简直浪得虚名。”
      陈幽窗练得一手扎实的双掌硬功,与铁砂掌同源,早年跟着墨风寨大当家时,被他打趣给叫了一声“削铁手”的绰号,后行走江湖却甚少用之。可是眼前这刀客如何得知?一把庖丁刀,出手除了快、狠,看不出其他路数,难道他认识大当家的?
      “道上朋友抬举,忝一诨名。在下墨风寨陈二,方才定然是误会,但此处有人命官司,我看这位兄弟又行色匆忙,怕是有甚干系在,因此不敢怠慢,多有得罪。敢问二位如何称呼?名头两清,河井不犯。”陈幽窗不受激将,拱手发问,身形却仍是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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