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刹那》祁臨

11、第十一章

　　“你的情况不太好，胃炎已经转变成了萎缩性胃炎，长此以往的话情况会很不乐观，希望你能重视起来。”医生给许风开了个单子，虽然说只是个小城市医院的医生，但是严肃的表情大概是和大城市差距最小的东西，“早饭按时吃，营养搭配均衡，维持一个好的心情，这些都有助于你保持健康。”
　　“嗯，谢谢医生。”许风道了声谢，拿着单子径直往医院外面走着，他没有去开药，因为今天他得赶着去见一个人。
　　钻石厂宿舍214里，一个大概十二三模样的长发女生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上，她在等待着门被推开。
　　“吱呀——”铁门的声音听得有些刺耳，许风不喜欢听，但是她就是喜欢来这个房间里，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在这里她能最清楚的听到许风推门进来的声音，能第一时间反应到他来了。
　　“好久不见了，许艾。”许风笑了笑。
　　名为许艾的女孩也笑了笑，拿笔在纸上写下了漂亮的字：“许风哥哥，好久不见。”
　　许艾是许风的妹妹，严格来说，这是个不能“见光”的妹妹。许风的父亲叫许从易，他和他的第一任妻子生下了许风，途中出轨，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女，也就是许艾，由于许艾是许从易的私生女，许艾的户口一直没能落实，而许艾的母亲在怀上许艾六个月的时候才得知许从易有家室，可她不想放弃一个孩子的生命，强忍着生下了许艾。
　　但是她在许艾两岁半的时候因为承受不了街坊邻居投来异样的目光，以及整天整夜的成为别人的谈资而自杀了。原本她是想带着许艾一起死的，可是跳楼的时候她忽然后悔了，但那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当缓冲，许艾才被保下一条小命，可是也因此导致脑部神经损坏，变成了哑巴，再也没办法，或者说不想去开口说话了。
　　再后来许艾妈妈家里的人来许从易家里闹，许从易的老婆知道了这个事情后果断的离婚了，她用不拿家产的方式把许风留在了这个家里，净身出户。现在家里的是许从易第三个女人，许从易骗她说自己家只有许风一个孩子，好养活得很，这才与她领了证。而原本被许艾妈妈家里人丢掉的许艾，许从易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她捡回来，但是又不让她住在家里，只是偶尔给点钱不至于饿死她，一直到许风上初中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
　　“最近还好吗？”许风问道。
　　许艾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头上一个漂亮的粉红色头绳笑了一下。
　　“嗯，我知道你喜欢。快两个月没见了，我带你去逛街吧。”许风自己的钱总会存下来不少，自己还在总是接活，心理咨询的价格还是很不错的，来的客人也还不错，单靠心理咨询一个月就能有一两千进账，除此之外，许风还学了占卜，中外占卜都可以，不论是奇门八卦还是塔罗灵摆都能给人算，别说，大多数时候都还算得挺准的。
　　许风就靠着心理咨询的钱和占卜的钱养活着许艾，而许从易有一次偶然撞见了许风去看望许艾的时候知道了许风能赚钱的事情，自那之后，除了一个月五百多，签一年还打八五折的三十平小破房的房租，许从易就再也没有给过许艾钱了，毕竟他自己还有一个小的，才三岁的孩子要养。
　　许风没有抱怨什么，他无所谓于这些，本来他的心思也没有在学习上过，只是给自己无聊的时间里多了一些忙碌的意味。
　　许艾是一个比较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长得随她妈妈，挺好看的，不过她有自闭症，不愿意和别人接触，每次逛街都得许风领着她，她才不会走丢。许艾没上过学，以前不认字，是许风给他买了字典和MP3，一边听一边认识的字。很多东西她也不认识，不知道是来干嘛的，所以还得许风一样样的跟她解释，她才能明白过来。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许风想不通的，许艾，她一个连发声都只会咿咿呀呀的人，竟然在书店学会了认乐谱？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五线谱和六线谱都学会了，这种事情说出去怕是谁也不会相信，这好比是说数学家们用华丽的辞藻，生动形象的比喻去写了一本《古今通史》，换谁都觉得这想法很疯狂。
　　“哟，风哥！”薛昊在远处朝许风招了招手，许风今天叫他出来是为了给许艾买一把吉他，他这段时间做了几个客户，手头上正好有点儿钱，但是他想给许艾买一个好点儿的。
　　“嗨小艾，好久不见了呀小美女，又变好看了。”薛昊也和许艾打了打招呼，关于许风和许艾之间的关系薛昊是极早就知情的几个人之一，几乎每次逛街薛昊都会过来，一开始许艾是不搭理的，后来熟了才跟他也用手语对话，虽然每次都得许风再解释一遍就是了。
　　“陆行琴行，就是这家吧？”薛昊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店子。
　　“嗯，这家吉他还不错，之前我的吉他就在这儿买的。”许风点了点头，推开了琴行的玻璃门。
　　“欢迎光临，许风又来了？”老板陆行看着许风笑了笑，许风有事儿没事儿就来他这坐着弹弹吉他之类的，还弹过自己写的几首歌，陆行觉得都挺好听的。
　　“老陆，这是我妹妹许艾，小艾，这是哥哥的朋友陆行，跟他打个招呼吧。”许风把许艾往前推了推。
　　许艾对着陆行晃了晃手，然后就低着头退到许风身后去了。
　　“哈哈哈，你好啊小艾，小美女很害羞啊。许风你今天来是准备？”陆行继续擦拭起了刚才没擦拭完的前台。
　　“今天给小艾买把吉他，想买把稍微好点儿的，老陆你帮着看看？”许风一边看着墙上挂着的吉他一边说道。
　　“那必须的，小艾今年应该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吧，那拿这把36寸的单板吉他吧，费森的VZ90，我店里挂的是1680，给你算便宜点儿能打个八折。”陆行进了里面拿出来一把吉他。
　　“小艾去试试看，喜不喜欢？”许风摸了摸许艾的头。
　　许艾点了点头去接过了吉他，36寸的吉他对于许艾来说还行，不算太大，许艾坐在了凳子上，左脚踩着凳子的横档，右脚踩着地面摆了个姿势架起了吉他拨弄了起来。
　　“哟，许风，你妹妹挺有范儿啊，经常看你弹吉他学的吧？”陆行看着许艾笑着说道。
　　“没有，她只看我弹过一次吉他。”许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是在书店自己翻书翻会的。”
　　“自己学的？这么厉害？”陆行眼睛瞪了瞪。陆行刚说完，许艾就把吉他拿着走过来了。
　　“喜欢吗小艾？”许风问道。
　　许艾摇了摇头，比了几个手势给许风。
　　“怎么了，她不喜欢？”陆行接过了许艾递过来的吉他。
　　“她说她想自己挑。”许风无奈地说道。
　　“没事，让她自己转转看吧，看上哪个我给你在仓库拿一把就行。”
　　许风原本想问问薛昊要不要也看看，却突然发现本来在他后面的薛昊突然不知道去哪了，只能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
　　“风哥快来，猜猜我在这碰到谁了？”薛昊回了一条。
　　“谁？”
　　“秘密，你来三楼架子鼓这边儿看看就知道了。”
　　“待会儿再去吧，我先陪许艾看看。”知道薛昊没什么事儿的许风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对于薛昊说的神秘人，许风兴致不高。
　　许风抬头找许艾的时候，她正停在一架小提琴前面盯着看。
　　“小艾，这是小提琴，是架在肩膀上用这个琴弓拉响的，不是吉他。”许风走到许艾身边给她解释了一下。
　　许艾扭头看了看许风，手指在小提琴那，比了一个“我想要”的手势。
　　“你想要小提琴吗？”许风皱了皱眉，小提琴的价位是比吉他要贵上不少的，自己现在准备的预算能不能给她购买一把小提琴都是个问题。
　　“怎么样，看好了吗？”放好吉他的陆行过来看到许艾停在了小提琴前面，笑了笑“小姑娘喜欢小提琴？这个上手可难了，价格还不便宜，得想清楚哦。”
　　听到这个的许艾扭头看了看陆行，又看了看许风，手放了下来，把头低着，这是她在犹豫的表现。
　　“这样吧许风，我给你妹妹先送三节课，让她自己在课堂上学学，再看要不要买？”陆行看着这沉默的氛围，突然提议道。
　　“嗯，那行，谢谢你了老陆。”许风点了点头。
　　“小艾，你喜欢的是这把琴吗？”陆行指了指刚才许艾盯着看的那把琴弯着腰问道。
　　许艾没表示什么，只是抬头又开始盯着琴出神。
　　“许风，你妹妹还挺有眼光的，这把叫凤灵，挂牌三千二，面板是双A云杉，背侧是双A的欧洲花纹枫木，音质一等一的没话说，不过……”陆行话锋一转，“你不好给她负担这把琴吧，后面她练习是肯定要上课的，小提琴的课你知道的，不便宜。”
　　“再说吧，她要是真喜欢就让她学，也不是完全负担不起。”许风倒是没有陆行想的一脸忧愁。
　　“那让她先去上课吧，我们这儿刚好有一老师空着在，就拿这把去上。”陆行转身去仓库拿了一把新的小提琴，随后和许风带着琴把许艾送到了教室门口。
　　“哥哥在楼上等你，你在这认真学，知道了吗？”
　　许艾点了点头。
　　“去楼上？楼上是架子鼓区，挺吵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吵闹的环境。”陆行看了看许风。
　　“还行吧，只是弹吉他的时候我比较喜欢安静的环境，一个人。”许风跟着陆行上了三楼，一上去就看到了薛昊在一个椅子上坐着，旁边是架子鼓，许风瞥了一眼演奏着架子鼓的人，瞳孔缩了缩——是林皓。
　　薛昊看到许风朝他招了招手：“风哥来了？来来来，坐这儿，林皓这小子挺牛啊，看着安安静静的，没想到还会玩儿架子鼓呢。”
　　“林皓啊，他是一年前来的琴行，来学架子鼓的，这小子节奏鼓点感还不错，怎么，你们认识？”陆行看了看许风。
　　“嗯，认识，他是我高中同学。”许风点了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皓的架子鼓打得确实挺不错的，鼓点踩的都挺好，技术衔接也没什么失误，大概三分多钟吧，这首曲子被他演完了。
　　“林皓，先歇会儿，这边儿是你同学吧，来看看。”陆行热情地招呼着林皓。
　　林皓抬了抬头，看到许风和薛昊的时候瞳孔也缩了缩，把鼓槌放好之后绕了个道朝着三人走了过来。
　　“许风，薛昊？你们怎么来这儿了？”林皓脱口而出，问出口了之后才觉得自己的问题挺蠢的。
　　“林皓，你小子可以啊，又会耍锏又会玩儿架子鼓的，你还挺深藏不露啊。”薛昊笑着调侃道。
　　“没事儿的时候会来这里打一下，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早知道我就认真点了。”林皓也笑了笑。
　　“你经常来这里吗？”许风问了问。
　　“还行，有空的时候我就会来。”林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来。”
　　薛昊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呢，三好学生没理由逃课来打架子鼓的，原来是心情不好啊。”
　　许风瞪了瞪薛昊，对林皓说道：“你别管他，他就是嘴巴欠儿。”
　　“我没在意薛日天同学。”林皓笑了笑。
　　“操？谁她妈叫薛日天啊，老子叫薛昊，薛昊!你大爷的。不是，许风你小子嘴还挺毒的啊你，这才多久就已经连我就敢骂了。”薛昊顿时一阵不爽，骂骂咧咧地叫了起来，引得其他三人一通大笑。
　　“许风，你们今天来这儿是干什么的？”笑了半天，林皓才终于想起正题。
　　“哦，今天我是带着我妹妹来买琴的，本来想买把吉他给她，没想到她到店了突然变卦想学小提琴，老陆给我送了三节体验课，让她先学学看看效果。”许风回答道。
　　“老陆？”林皓语气有点儿惊讶。
　　“就是陆行。”许风胳膊碰了碰旁边的陆行，“我跟他挺熟的，认识得有几年了，就叫他老陆了。”
　　“嗯，许风是大概四年前来我这儿买吉他的，那时候才是个小孩儿呢。后来总是来这儿，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在楼下一个人弹吉他，这一来二往的就熟了。”陆行在一旁笑了笑。
　　“我在这儿来来往往的一年了都没和你撞见，还真是巧。”许风走回了架子鼓那边儿，“来合奏一曲吗？”
　　“合奏？”许风看了看林皓。
　　“嗯，我很久没和人合奏过了。”许风拿起鼓槌轻轻敲了敲节奏镲。
　　“合奏？那本少也得来!”薛昊转头一阵“咚咚咚”地去了楼下，不一会儿就扯着一根笛子来了。
　　“老陆，这支笛子给我等会儿包了，我先拿来用用。”薛昊把笛子朝着陆行那边挥了挥。
　　“行，随便用。”陆行在旁边也找个凳子坐了下来，看得乐呵。
　　“我没带吉他。”许风摆了摆手。
　　“楼下随便拿把来用用吧，不碍事儿。”陆行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好吧。”许风无奈地下楼，随便拿了把吉他上楼，对着手机上的校准器调了调音。
　　“咱仨弄什么曲子？”薛昊试了试笛子的音后问道。
　　“看林皓吧，我随便。”许风是真的随便，随便到他甚至不怎么想参加合奏。
　　“就你那首吧，瞬间刹那，我挺喜欢的。”林皓想了想对着许风说道。
　　“诶，我觉得行，风哥那首歌挺好听的。”薛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那首？那首歌连谱都没全，你确定能行吗？”许风说得确实是真的，那首歌的谱子他没写完。
　　“没事儿，照着感觉来吧，说不定有惊喜。”林皓手上舞了两个棍花准备开始了。
　　突然，一阵悠扬的小提琴的声音传了过来，许风三人四双眼睛齐齐寻找着这声音的源头，最后都锁定在了楼道口。
　　“许艾？”
　　“许艾？”
　　“小艾？”
　　三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同时响起，许艾竟然第一节课就学会了小提琴？还拉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