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老周小说集》破三非

1、恶女老周（序）

　　恶女老周（序）
　　FTH市所有城市电台突然间被强制锁定到一个空白的画面，人们慌乱地按着手上的遥控器，每个台都是同样的空白画面。
　　"电视台到底在干嘛？"
　　街头街尾小巷充斥着人们的咒骂，尽管电视被突然暂停之前，人们的痛斥总是针对那些衣着光鲜，内里却吃得油脂横流，面露微笑，在日常播报中口中尽是谎言的主持人。可是，一切被痛骂的媒体消失之时，他们的愤怒却更上一层楼：究竟是哪个该死的维修工，如今连谎言都停播了？
　　当商业街中心的广告荧幕也变成白色，人们身边的媒体世界突然变得纯粹无比时，大家才开始讶异地望向天空。
　　空白持续了几分钟，一只穿着白手套的手拿出用精致海报字体绘制的纸放在镜头前，漂亮的线条书写着如下信息：郊区盛宴。纸被抽走，下一张写着：20万买了一头骆驼烤着吃。下一张：吃肉吃到过瘾，老铁双击666。
　　白手套放下手中的白纸，极有表演性地在镜头前晃动了数秒钟，背景突然打亮，在一个看起来像是白铁皮的仓库中，肥得不可思议的男人在桌子前享受地喝着红酒，他数层下巴每一层都肥厚无比，亮晶晶的汗液在他的动作中不断从皮肉之间渗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脂太高，连汗液都有些粘稠到接近油脂的状态。
　　肥胖的男人自顾自喝着红酒，直到白手套从镜头前消失，然后出现在了男人身后，不慌不忙地拍了下男人的后脑勺。胖男人瞬间愤怒了，恶狠狠地看向镜头外的某个人，白手套在他的鼻子前举起食指，不慌不忙地挥动了两下，然后对男人做出邀请的姿势，一手指向前景的镜头。
　　眼珠子在脂肪堆砌的眼窝里看向镜头，脸上的愤怒变成讨好，他肥厚的脑袋迅速转向镜头："好了？开始了？''圆滚滚接近常人两倍直径的手指非常自觉地竖在嘴唇前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
　　白手套安慰般地拍了拍胖男人的肩膀。
　　随着镜头外的把掌声，一盘盘堆满了各色佐料的烤制菜肴被端上桌，男人的表情刚开始还有些兴奋，盘子的数量不断上升，堆成小山般的形态，甚至高过他的脑袋，随着食物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增长，胖男人的眼中则开始透出一种微妙的尴尬和恐惧。
　　白手套坐到了男人身后，他的脑袋和一半身体依旧在镜头之外，这个指挥者拿出一份报纸，坐下身，撑开，响亮地抖动，这声音让隔着食物的小山离镜头更近的胖男人，浑身像果冻咕涌了一阵。
　　街头小巷的咒骂声停止了，人们着魔一样盯着最近的屏幕。
　　这个胖男人是打算把整头骆驼都吃下去吗？他吃得下去吗？他吃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此刻，整个城市都充斥着贪婪的欲望。
　　他全部吃完，会像气球一样炸掉吗？四面的白色墙上会不会满是他的血肉和未经消化的烧烤骆驼肉？
　　不知道是不是和观众们有同样的疑问，胖男人看着热气腾腾的美味肉食高山的眼神已经是全然的恐惧和犹疑。
　　白手套翻了一页手中的报纸。
　　胖男人被热气腾腾的食物围住的画面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他直接伸出了肥厚肿胀的手，一把抓住最近的烤肋骨，极其凶残地咬了下去，进食开始了。
　　原本在电台指挥查找干扰信号的主管接到命令停止一切修复工作。
　　胖男人此刻的举动，是纯粹野兽般的吞噬行为，大概是烤骆驼肉的确美味，在第一根肋骨被啃食完毕的时候，他恐惧的眼神就彻底改变了，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次停顿，他甚至站起身，整个上半身趴在桌子上，两只手双手抓起食物就开始凶残地吃了起来。油渍浸染了他的前胸，染黄了一大片。
　　镜头中只有响亮的咀嚼音，真实的吞咽声，还有为了润喉不时喝下水的咕咚声，人类最基础的欲望往往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就像通了电的磁铁一样，让几乎整个城市的观众无法在这最原始单纯的表演前移开双眼，甚至可以说：他们的双眼充满了食欲。
　　响亮的吧唧声回荡在城市上空。
　　白手套再次翻动报纸，看起来整个城市只有他对近在咫尺的饿狼扑食毫无兴趣。
　　镜头外，有人将一个非洲鼓放到了吃到近乎狂乱的胖男人身边。
　　进食竟然停止了，胖男人此刻盯着突然到来的非洲鼓，一片酱料从他的嘴边落下，胖男人的脸上出现第三种情绪：
　　"悲伤"
　　屏幕外几十万市民正等着他用烧烤骆驼肉把自己给撑炸，作为主演的他这是何等的渎职？
　　商业区的环形路口处，人们对于大屏幕上吃播的暂停爆发出一阵阵不满和嘘声，大家的时间都是宝贵的。
　　胖男人把非洲鼓揽入满是油腻的怀抱，他紧闭双眼，好像抱住的是数年没见面的老友，胖男人很清楚屏幕外暗涌的不满，但是此刻的他满是深厚的情绪，无法再继续爆炸般的进食行为。
　　直到白手套再一次响亮地翻动了他手中的报纸。
　　胖男人深深的吻了吻非洲鼓的鼓面，一只手拿起一大块烧烤的内脏，一只手则开始：
　　敲起怀中的鼓。
　　不是那种胡乱的捣鼓，很显然是非常娴熟的演奏，一边恶狠狠地吃着手中的内脏，任由酱汁油腻横飞，一边则是流畅地演奏起怀中的非洲鼓。
　　他是一个鼓手。
　　那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体会过的清冽节奏，不知道几百斤的肥壮上身压在堆满烤肉的桌上，连头发上都占满了酱汁和肉糜，肥厚的嘴唇不断吞噬咀嚼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洞，空出来的那只手竟然还能悬停在半空中按照严密复杂的节奏进行着表演。
　　鼓声时而高亢时而婉转，肉肠般的手腕灵活旋转拍击，敲出一连串动人心弦的乐曲。
　　眼泪像奔流的河水一样在令人厌恶的肉山堆砌的五官之间蜿蜒。进食不会停止，演奏也决然不会停止，
　　"他终于把自己的灵魂渗入了观众的心中，用这唯一的机会，让你们听到了他，这是世间能给他最大的慈悲，也是流量能给他最大的慈悲，尽管除了他本人不名一文以外你们都燃尽他的生命，得到了至高的享受。"
　　胖男人终究没有坚持到吃完整只骆驼，他的鼓声是在暴食结束后的几秒钟才停止的，倒是那双充满仇恨和渴望的眼睛还死死盯着镜头，半个人都漂浮在从他嘴中喷射出的食物汤汁里，这才带给电视机和屏幕前无所畏惧的评论家们比较真实的恐惧。
　　白手套可能也知道节目内容有点超出预期，他站在镜头前，双手谨慎地交握，然后用苍老粗糙地声音说出了上面的语句。
　　汹涌的叫骂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爆发了出来，善良的市民们决然地和不久前的贪婪卑鄙割席，表现出强烈的人文情绪，白手套显然是个罪人，一个反派，一个无耻地玩弄大众和他人生命的：
　　老女人。
　　白手套弯下腰，在镜头中露出一张擦着艳丽口红的苍老面容。
　　"晚上好，FTH市，老周回来了，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