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五目咦叔

8、怅然

　　纪梦零现在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这让她微微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可她的心比这风还要凄凉。这几日她食难安，她一直在想尚若水说的话，想她们以前的事，想她的爹和哥哥还活着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尚师姐，虽然内敛，却不冷漠，对师弟师妹们很照顾，从不吝啬指教别人，小时候偷偷下山去玩，尚师姐还帮他们背过黑锅；大哥死的那天，师姐哭得比谁都伤心，而且还是她亲手为大哥报的仇。这一幕幕场景，纪梦零仿佛还历历在目，她怎么可能忘了呢？但为什么几年时间，师姐就成了这样，她的眼睛里分明透着狡黠的阴险，还有鄙夷的漠视。失魂散……几年未见的师姐一见面就问她要失魂散的配方，那种药真的对她这么重要吗？可失魂散的配方……

　　“梦零！”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又在想师姐的事吗？”他轻轻的为她披上了一件缎面鹅绒斗篷，她穿的实在太单薄了。

　　“嗯，师兄，这几天我脑子里总是回想着咱们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尚师姐对我们多好啊……”说着说着，梦零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可惜她现在走火入魔，变得不可理喻。”一想到她那时的语气和眼神，苏忘忧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平时从没讨厌过谁的。

　　“这都是失魂散害的！”

　　“师姐是师父亲定的药王，想不到连她也执着于失魂散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

　　“不，师兄，其实失魂散是确有其物的……”梦零站起来，一只手搭上苏忘忧的袖子，低着头悠悠的说道。

　　“……你说什么……”这明显让他有些难以置信，清澈的眼神显得微微复杂起来。

　　“……嗯，但它的药效绝不是江湖上所流传的那样，根本就不是什么控制别人心智的药……”梦零欲言又止，事实上他爹临死之时对她说过失魂散的事，而且告诉她绝不可以外传，尤其不能对尚若水说。尚师姐是名正言顺的药王，失魂散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师姐是不是责备爹不肯告诉她真相才出走的呢？而且爹所说的失魂散根本不是什么危害天下的药，为什么不能公诸于众？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匪夷所思，可她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打击之后，她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她觉得爹临走之前好像告诉了她一件很重要的秘密，但是以她瘦弱的身躯，真的扛不起这么多，她现在很想找人倾诉，但想起爹让她严守秘密的忠告，即便是面对从小最疼她的苏忘忧，她还是有些踟蹰。

　　苏忘忧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他知道失魂散是只有药王才能触碰的禁药，所以无论纪梦零知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他都绝不会主动过问，但是梦零现在心情很不好，于是他把话题转到了别的事情上：“梦零，你不用害怕，别的事我来解决。难得你来到中原，我带你去散散心，这几天，就不要想那些事了，好吗？”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柔笑容，让人觉得无比舒服，被这样一问，谁还会说不好呢。

　　纪梦零也莞尔一笑，微微的点点头，这一句“我来解决”挑起了她身上不轻的分量，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负担，心里轻松多了。在这茂木渐渐枯萎的冷秋，有了苏忘忧贴心的陪伴，纪梦零从心头上感觉到了阵阵微热，一点点散发到胸口、四肢，直到手指的末梢都感受到了细腻的温暖，她再也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