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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界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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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无垠的土地,阴风怒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一位白衣老翁手执一柄拂尘,飘然若不染纤尘的九天之上的仙君。其身后跟着一位束着发的黑衣小药童,手提着一个用丝巾覆盖好的药篮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正半阖着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以退后半步的距离紧跟着前面板那位白衣老翁。
风掀起的黄沙满天飞,竟将这处的天空也染成了沙粒般的阴黄色,云层遮蔽了太阳,不见日光。
两人朝着前方那顶天立地的壮观石柱走去。循着这道路,空气中这糟糕透顶的腐臭味也渐渐浓烈了起来,腥甜味蔓延。
飞溅状的褐色斑点随意地撒在路边的奇石之上,底端是暗红色的不明物质,在干涸后粘连,盘曲如蛇,又倏忽断裂,随着不甚明显的风摇摇摆摆。
越是走近,这种情状就越明显,腥甜味和腐臭味拧成一股绳,张大了眼睛似的直往人毛孔里钻。
白衣老翁依然是那副出尘的高人样,似乎身体表面存在什么真空场,能让他无论处于何种环境都不被打扰半分。那黑衣小童于是先受不住了,小脸发苦,似乎还有点中毒似的绿色。
他憋着气,难受得脸都成了紫红色,等到那老翁伸手又在他的脸上作了一阵稀奇古怪的法,黑衣小药童方才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面色恢复如常,似乎再也闻不到这些个闹心的气味了。
黑衣小药童抬起头,那支撑天地般壮观非凡的石柱已经近在眼前了,极目远眺,石柱的上端居然冲破了云层,冲到了云海之上。
两个烫金的大字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印刻在了萧溯的视网膜中央,上书二字:
“界碑”。
萧溯从那石柱之上移开目光,那深刻在萧溯视野中心的“界碑”二字也慢慢淡去,匿于无形。萧溯又移回了视线,那烫金大字便再度浮现,光辉更甚之前。
慌忙又望向了别处。“界碑”二字的视觉留存效果依然显著,愣是看哪儿都冥顽不灵地在视野正中心跟着萧溯。无法子,萧溯只得从手里挎着的药篮子里,找出师尊刚刚交待的清肝明目的草药,头皮发麻地往嘴里塞了一株。
味道挺冲,呛人得很,但苦味冲上头顶在两眼之间温温热热地流转了一遭后,眼睛却立杆见影地好了。
萧溯记吃不记打,虽因为自己莽撞受了不少伤,但每每好了都是下次还敢,唯独这次的草药味道实在是提神醒脑,令人心生敬畏。
“别再吃了,为师草药没带很多,吃一株少一株,少一株便少救一人。”
老翁悠然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磨砺出的特有的沧桑感,格外令人信服。
白杨领着萧溯站到界碑之前,轻轻伸出手,碰触着与界碑平齐的空间。
只见那被白杨点到的空间处,如水面般漾起了层层叠叠的黑色波纹,波纹翻滚涌动,很快便扩散开来,一直扩散到那紧紧接着的云海上去,像只伺机择人而噬的黑色巨蛇。
波纹背后的空间模糊不清,神神秘秘的诡异气氛从其间逸出,却被这界碑处的黑色波纹严实地挡住,不得寸进。
“师尊,这是什么?”萧溯立在白杨身后,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不知道?”白杨头也不回,萧溯只看到师尊小半张淡然的侧脸。
萧溯诚实地摇头:“徒弟是从凡界而来,曾花费了五个月的时日方才从界碑处到达苍穹山。此地我大概经过了三次,但这古怪的黑色波纹和这如幕布般直接云霄的屏障,徒儿确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看来界障在之后被撤掉了。”白杨道,“这是凡界和修真界的交界之处,无垠界障。只有修士和拥有‘通行证’的普通人,才可以通过界碑,进入修真界。”
“通行证?”
“嗯,我以为你是凭借通行证进入修真界的,所以并不需要我多作解释,看来不是了。”
白杨举起右手,在自己僵直不动地点着波纹的左手小臂处轻轻一抹,一只莹白如玉的白色小鸟浮现。
“每个修士都可以在凡人身上用一定的灵力构筑通行证,每人派发的通行证独一无二。这是我的标记。”
“等出了界碑之后,我会指导你炼气。到时候你就可以自行修炼灵力并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标记了……把手给我。”白杨在萧溯手上也留下了一只可爱精致的白色小鸟,“那些在苍穹山脚跪着的人,不是修士,就是费劲心思让修士带进来的凡人。”
萧溯集中精力去感受那个印记,发现它正隐隐约约地散发着暖意,从印记处随浑身经络游走至四肢百骸,令人如泡着温泉般舒适到有些飘飘然。萧溯正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白杨已无情地打破了这份宁静。
“好了,饕餮已把那边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白杨收回左手,波纹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单手抓起萧溯的衣袖,闪身来到了屏障的另一端。
萧溯不禁转头回望,地面上全是不可名状的脏污,偶尔还能看到干瘪的断手和纠缠的长发散落,卡在地面裂开的缝隙之间,腥黄的不明液体还未完全干涸,小水洼边缘全泛起了白的青的、大小不一的泡沫。
纵使萧溯现在被师尊白杨施了法术,暂时闻不到那些糟心的气味,但只消他随意发挥自己野马般的想象力,萧溯便禁不住恶寒阵阵,差点又条件反射地憋气。
一路上听白杨介绍,萧溯差不多已经弄明白了,那名为“壭源祈”的抽魂魔,正是把那些被她残忍杀害的人的尸山血海,堆积在这界障之前的凡界处。尸体密密麻麻,如蚁球一般被那魔头堆得极高,又被那无垠界障挡住,只逸散了些许气味进入修真界。
如果直接这么出界障,大抵会一头撞进这死人堆之中,难以脱身。但在刚刚,自己师尊好像使了什么手段,把这乱葬岗给清理一空了,只留下这片光是看着细节便让人遐想无边的空旷。
空旷只持续了这么十里地。
白杨带着萧溯又绕过一座山,人类活动的迹象逐渐明晰。萧溯打量着周围的地理条件:四面环山,层峦叠嶂,只一小道直通这盆地。这盆地占地面积极其广阔,目测直径达到了约一百里。
白杨正沿着这一条小道,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堵无形的墙壁在碰到这位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翁之后于无声处轰然倒塌,又在萧溯通过后再度建立,隐秘地几乎让人无法发觉。
萧溯跟着后面,不知为何,颇有些胆颤惊心。
萧溯没看到的是,在他走进这盆地之后,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如同倒扣的超级大碗,把整个盆地连同四周的山脉全部囊括在内。
山脉各个方位突然闪现了半秒白色的光,从高空望下,一个精巧绝伦的八卦阵突兀地于防护罩底端出现,又突兀地消失。在八卦阵消失的瞬间,这防护罩所笼罩的这一大片空间,都好像被神仙拿着橡皮擦擦掉了一样,旁人再也觅不见踪迹。
白杨和萧溯继续往盆地中央走去,越往里走,白杨的气质就变得越普通,目光所及之处,人迹就越丰富多样,当视野中连炊烟都明晰的时候,任萧溯再怎么观察,自家师尊也和寻常风烛残年的老人气质无异了,甚至还平白多了几丝妙不可言的猥琐(?)。
一个荡着树藤飞快行进的橙色影子由远及近,轻巧而精确地降落在了一老一幼身前。
“止步!”
入耳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口气有些泼野。定睛一看,果真是个柳眉倒竖的少女,身着橙色的劲装,赤着脚。高腰束腿裤正衬得她比例极佳,手长腿长。
“何人擅闯聚集地!我未曾见过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泼野少女一双杏目危险地眯起,右手警觉地按在了腰带处的刀柄上,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一看态势不好便要暴脾气地随时抽刀砍人。
白杨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弯,从袖子里拿出两块身份牌,分明从容不迫却非要装作战战兢兢地递给泼野的橙装少女:“我们……咳咳……是聚集地的药师,是首领……咳咳……特意恩准我们外出采药的……还望仙子明察……”
说着,白杨又从内兜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瑟缩地递给少女,浑浊不堪的眼睛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讨好。
萧溯本来低垂着头,站在后方憋到差点内伤。听到白杨的话,非常上道地掀开了用看起来质量非常廉价的丝巾盖上的药篮子,露出其中灵力涌动的草药们。
听到被对方称为“仙子”,饶是劲装少女这么厚的脸皮都忍不住红了几番,小声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修真者,只是一个刀修。”但她还是没有反驳“仙子”这个称号,而是默默接受了。
因此本起点文战力体系设定的缘故,修真者几乎人手一把佩剑,无论佩剑质量好坏。剑修女修士,一般才会被凡人尊称为“仙子”,是以泼野少女如此受宠若惊。
剑修是本文中的主流,凡是有点天赋的人,都会想尽办法修剑道。加入宗门后,也会由师门长者带着去弄到属于自己的那把剑,也只有剑修才能得到界碑的承认。
天赋不佳者,一般就会退而求其次地成为刀修,体修,器修等。眼前的橙衣少女便是如此。沈势是其中的异类,剑器双修,并且无论哪个领域都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取得了不俗的成就。
白杨之前曾吐槽过这本小说中修真等级的设定之简陋:大体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化神,真神。所谓真神境,就是通常所谓的飞升,可以破开虚空,每个大境界分成前中后三个小境界。据记载,只有剑修才能飞升。
不过,现在的“天下第一人”秦淮戚也不过是停留在大乘中期而已,离飞升遥遥无望。
被称赞之后,泼野少女态度好转了很多,匆匆扫了一眼牛皮纸和药篮子,语气软和下来:“尽管如此,聚集地的安危还是非常重要的,我一个人并不能判断你话的真假。”
虽说知道师尊在身边不会有事,但萧溯的身体因紧张而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被白杨发现他的小动作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这样吧,首领交代过我,遇到拿牛皮纸的老翁可以去找他,那我就带着你们一起去见一见首领再说吧。”
少女的目光炯炯,钉在这两人的身上,右手重新按住了刀柄,道:
“相信,你们也很期待,早点见到我们的首领,卓、不、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