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绿茶 ...
-
谢祁延驾车跟在救护车后面,身上的水还在滴个不停,他也没心思管,快到医院时遇到道路拥堵,交警站在路中央协调社会车辆让道,这才终于得到机会,扯了好几张纸巾来擦脸,副驾驶上谢韵僵硬木讷地坐着,膝上的两只手攥得死死的。
有太多的话到了嗓子眼又被谢祁延吞了回去,他经历过差不多的场景,也明白现在说任何话都是徒劳。
好在交通很快疏散,救护车顺利进入医院,停在急诊楼前。
车刚停稳,谢韵便把车门打开想冲出去,全然忘了身上绑着的安全带,谢祁延折身过去,帮她把安全带打开,余光瞥见前方的急救推车,如释重负地说:“醒了。”
谢韵一怔,也顺势看过去,紧张了一路的脸终于有所松动。
谢青虽然转醒,但进医院后还需要进行严格的检查,被送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的父母恰在这时赶到医院。
走廊外,谢青父亲看到谢祁延,表情一变,不敢相信地又多看了几眼,总算确认:“祁延?”
谢祁延同样觉得意外,谢青的父母不是别人,正是外公故交的儿子儿媳,那对继承了早餐店的夫妻。
“听说是你救了我们家唐清,”唐光平激动地握住了谢祁延的手,“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谢祁延往旁边看了眼,来时的路上只顾着担心谢青能不能醒,许多问题都没考虑,比如说谢青如今叫唐清,那他还能记得谢韵这个姐姐吗?
谢韵也想到这个问题,隔着病房门看过去,医生还在给唐清做检查,帘子被护士拉起来,把病床遮得严丝合缝,什么都瞧不见。
过了三五分钟,医生从里面出来,询问过谁是病人家属后,笑着表示唐清没什么问题,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留医院一晚,等明上午出院。
医生走后,四人得以进入病房,唐光平和王蓉冲在前面,一左一右地围在床头,焦急问:“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疼不疼啊?”
唐清睁着眼,视线落在床头肩并肩站着的两个人身上。
唐光平笑着说:“清清,快谢谢哥哥姐姐,是他们把你从湖里救起来的。”
谢韵这会儿浑身紧绷,两只眼死死地盯着床上的小男孩,除了发型以外,这孩子和谢青没任何区别,即便不是谢青,也极有可能是谢青的转世,想到这儿,谢韵很想上前去,在她迈开步子前,有只手轻轻地扣在她的右肩上。
“别急,人又跑不了。”谢祁延凑过来小声耳语,谢韵回归理智,断了上前的念头。
“姐姐好,”唐清说话了,声音脆生生的,“谢谢姐姐。”
说完,他朝谢韵笑了,这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有点萌。
谢祁延心想,完了,这孩子大概不记得谢韵,他正替谢韵伤心着,唐清这孩子又开口了——
“也谢谢叔叔。”
谢祁延:???
喊谢韵姐姐喊我叔叔?孩砸,这么对你救命恩人不太地道吧?
唐清的母亲王蓉不愧是做生意的,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皱眉嗔怪说:“清清,别胡闹,哥哥这么年轻,怎么能是叔叔呢?”
她对面的唐光平也皱起眉,琢磨着小声说:“是不能叫叔叔,但叫哥哥也不太对……”
他开始一步一步地捋辈分,等顺清楚,谢祁延成了唐清的大侄子。
谢祁延:……
“嗨,这都什么年份了,谁还讲究辈分啊,清清,记住了,这位就是你祁延哥哥。”王蓉出来打圆场,言毕,她看向谢韵。
谢韵心领神会,微笑:“谢韵。”
王蓉:“这位是你谢韵姐姐,来,和哥哥姐姐重新问好。”
“谢韵姐姐好,”轮到谢祁延的时候,唐清似乎格外不配合,咳嗽了好一阵,才勉勉强强地说,“祁延哥哥好。”
说实话,谢祁延不太稀罕他这句祁延哥哥,人跟人的气场似乎是玄学,谢祁延自觉挺与人为善的一个人,但面对唐清这小子,心里头实在待见不起来,越看越觉得对方不顺眼。
中途护士给唐清换药,提醒他们去楼下缴费。
谢祁延想趁机去外面转转,差点被王蓉和唐光平夫妻俩推翻在地。
夫妻俩也都是实诚人,说他救了孩子一命,怎么还能让他来出住院的费用,但这么个理由哪儿能说服谢祁延,他还想下楼,被唐光平一嗓子喊了回去,唐光平只问了一句:“你有清清的社保卡吗?”
没社保卡和身份证是不能缴费的。
谢祁延这才放弃,退回到病房。
谢韵这会儿坐在床头的陪护椅上,听他进门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嘴角有上扬的趋势,又被唐清打断。
唐清很小声地喊:“姐姐,我渴。”
谢韵赶紧倒水给他喝,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试水温,觉得合适了才递给他,嘴上还柔声叮嘱着,“慢点,小心烫。”
唐清喝了没两口,又开始咳嗽,吓得谢韵把他搀起来,轻轻拍他的后背,又让谢祁延帮忙把病床摇起来。
谢祁延一边倒腾摇杆一边想,这个唐清怎么回事?好歹之前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怎么转世之后就跟没手没脚一样,怎么什么事都要谢韵帮忙?
巨婴吧你?
那边,唐清又开始喊姐姐,声音听起来怪矫揉造作的。
谢祁延:……
绿茶小孩
**
谢祁延和谢韵在医院待到晚上,幸好有唐清的父母帮忙拦着,否则按唐清的意思,谢韵还得留在医院。
回去的路上灯光稀薄,路两侧的池塘里蛙声阵阵,谢韵是真的累了,歪头靠着闭目养神。
谢祁延时不时地偏头看一眼她,以为她睡了,将车速慢下来,但路过减速带时,谢韵还是被颠得抬了下眼皮,睡眼惺忪地看他一眼问,“快到了吧?”
“嗯,”谢祁延的嗓子眼有点发紧,清了清,斟酌着开口,“是谢青吗?”
谢韵已经远远瞧见了老宅门口的那棵老槐树,松快着肩背,“可能吧。”
“那你以后什么打算?”
谢祁延忽然明白了自己看唐清不顺眼的原因,潜意识里他怕有人插到他和谢韵中间来,而他也知道,自己和谢韵这几个月的感情肯定是比不上人家姐弟多年情谊的。
“能有什么打算?”谢韵提前把安全带松了,“他有父母家人。”
不管是谢青还是转世,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谢青不需要和她一样为仇恨而活,金戈铁马半生,青儿也该好好享受生活。
她虽然没说多少,可谢祁延已经懂了她的意思,弯了弯唇,“我们和唐家是世交,以后来往的机会很多。”
“嗯。”
回到家,谢祁延想起鱼护里的鱼,当时走得急,连鱼竿都没收,更别提鱼护了,现在估计还在岸边,放任它在那儿过夜也不知道什么结果,怎么着也是谢韵辛苦一天的成果,他想开车去把鱼护给收了,谢韵强硬拦下他,“不准去,洗个热水澡,出来把药吃了,早点睡。”
谢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行李箱里翻出来的感冒药。
这会儿谢祁延身上早干了,他原以为谢韵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人一直记在心里。
他接下药,笑着拉长尾音,“好。”
谢祁延泡了半个多小时的热水澡,出来后又皱着眉把感冒冲剂喝了,以为这样便可以万无一失,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人躺在诊所的床上,透明的盐水袋在头顶直晃。
花白头发的老医生正在给他换药,见他醒了,乐呵呵地说:“你可总算醒了。”
谢祁延头晕脑胀,有点宿醉后的感觉,他眨了眨眼,看头顶那摇晃的盐水袋,还没完全清醒,谢韵那张清丽的脸出现在眼前。
谢韵帮他调了点滴的速度,又从包里翻出一盒酸奶,插好吸管后递给他,“喝点。”
谢祁延爬起来倚着枕头坐好,这种小诊所的病床和折叠行军床没多大的区别,一活动七零八落浑身都在响,他揉了揉眼,模模糊糊地喝了口酸奶,问:“几点了?”
“十点半,”谢韵坐在床边,见他放胳膊的姿势不太对,可能会引起回血,伸手过去帮他纠正好,“平放。”
谢祁延敛笑,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这是哪儿啊?”
谢韵也拆了盒酸奶来喝,“村医务室。”
“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秦奶奶告诉我的,”谢韵怕谢祁延还不明白,继续说,“就是昨天和我聊天那位老太太。”
谢韵意识到谢祁延病了本来打算叫救护车送他去镇医院,恰好秦奶奶过来串门,说村医院这位老医生医术高明,不比镇医院那些人差,劝她不如把谢祁延送到这儿来治疗。
于是谢韵便一路把人抗过来了。
谢祁延虽然清醒了不少,但还是不舒服,也算应了那句老话,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病了,那必定会是场大病,普普通通的一场感冒,毁了他半个假期。
这一场病,似乎也成功激发了谢韵的厨艺天赋,生病的这几天,饮食上一直是谢韵在负责,短短三天她便已经有了拿手菜——
鱼片粥
鱼肉爽滑,粥底鲜亮,谢祁延每餐都要来一海碗。
假期过半,谢祁延在诊所打完最后一针点滴,回家瞧见那满满一餐桌饭菜,放下背包,先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转身进了厨房,先一步抽取筷子,“我来吧。”
“拿四双。”
谢祁延:“嗯?”
谢韵继续盛着米饭,“没来得及和你说,唐清要过来看你。”
“……”谢祁延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看我?是看他谢韵姐姐吧。”
筷子还没摆好,手机又响了,是钟北发的消息,发来一连串的问号,谢祁延没管,强迫症的驱使下点开右下角的红点,刚才那条朋友圈点赞的人一如既往地多,而这些人中,以陆狗的点赞最为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