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云归》酒酒陈

7、掉马

　　“李岿呢，是李延恩的儿子，字山鸿。小名李二狗，哈哈哈哈哈哈。这名字还是老王爷给起的，说是他小时候身体骨子比王爷还弱，怕养不活，就学着民间起个贱名好养活。”林丫头兀自笑着，见白伊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才讪讪止了笑。

　　“李延恩李大将军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跟着老王爷一起平息内乱的那位，与老王爷是过命的交情，内乱平息之后李将军被封了骠骑大将军，李岿为李将军的嫡子，自小就与王爷一同养在山庄内，两人一同学习一同练武，李岿的武功有一些还是老王爷教的呢，他十八岁时也就是三年前，李大将军战死，他就接了李将军的班啦，就跟我们的小王爷差不多。十八岁上战场，是不是很厉害？”林丫头喋喋不休着。

　　“也就那样，我今年才十二。”白伊归满不在乎道。

　　“额。”林丫头一时语塞，眼珠子一转：“那程颐秦程将军你就比不上了，他虽然上战场时年纪比你大，但是已经打了六年的仗了，跟着老王爷南征北战一路被老王爷提携，若不是老王爷有意让他独自在金陵闯荡一番，怕也逃不过一劫……”林丫头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一些。

　　“……”白伊归没有接话。

　　“你跟他接触过，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也打不过他？”

　　“嗯。你有点吵。”白伊归道，耳朵一动眼神突然警惕起来。

　　枯木林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动静，不像是风声，有什么东西似乎隐隐要呼之欲出，马匹突然就躁动不安起来，原地踱着不愿意再往前走。

　　“……”

　　林丫头还未来得及反驳什么，白伊归就把她从马上扑倒，两人在雪地上滚了一圈，三个飞镖刺中林丫头刚刚骑着的那匹马。战马仰天发出悲怆的嘶鸣，很快倒地不起，明显飞镖上带着剧毒。

　　“有刺客！”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有三个黑衣人冲着陈然的天灵盖就劈过去，陈然一跃而起，长剑横扫，将三人掀开。士兵们被眼前的突发情况扰乱了判断力，来不及做反应，只能被动应战，乱做一团。

　　仔细一看，这群黑衣人竟有二三十个，接二连三地从枯木林深处甚至树干上跃下。

　　白伊归看着黑衣人略过自己向陈然袭去，就明白了，这群人是冲着小王爷一个人去的。

　　她将已经吓傻了的林丫头推给一边的士兵，袖中的暗针击落好几个黑衣人，抽出腰间的匕首，匕首在她手中旋转出两道寒光，扫过一个正准备偷袭陈然的刺客的脖颈，刹那血液四溅。

　　“你去旁边待着！”陈然长剑刺穿一个黑衣人的腹部，向着莫名冲到自己身后的白伊归吼道。

　　“不！”白伊归匕首一丢正好刺中一个正准备飞出飞镖的刺客。

　　“摆阵！防御！”陈然见劝不动白伊归，回头冲着士兵们吼了一声。

　　士兵们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迅速摆起防御的阵型，将陈然与白伊归护在身后。

　　黑衣人们见失去暗杀的好时机，十几个飞镖齐齐飞过去。

　　陈然下意识扯着披风把白伊归扑倒，护在了身下。

　　白伊归在突然罩下来的阴影中撞上了陈然的胸膛，脑袋磕在陈然的下巴上，鼻尖蹭着他的脖颈，奇怪的是，她居然能闻到陈然身上淡淡的皂香味，而陈然的身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梆硬，甚至，她想起来在启明时惊鸿一瞥的那段光滑的脖颈。

　　再起身时，那些还活着的黑衣人都已经逃了，陈然马上反应过来松开白伊归，冲着还想继续追的士兵道，“不要追！地上的控制起来，不要让他们……”

　　但是他的话音刚落，地上受伤的黑衣人全都口吐白沫，不再动弹。

　　“去他妈的！”陈然控不住自己的怒火，恶狠狠啐了一句。

　　白伊归就站在他的身旁，这怒吼就在她的耳边炸起，让她也跟着一懵，她刚刚为什么一直想着人家的脖颈去了。

　　这时李岿打马从后头飞奔而来，见地上七七八八横着的尸体脸色一沉，又见暴躁的陈然，赶紧翻下马来，“王爷，您没事吧？”

　　“无碍。”陈然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命令道：“把他们脸上的黑布去掉。”

　　“是。”

　　李岿跟陈然一块蹲下检查尸体，“是在后牙槽留了毒药。”

　　很快，他脸色一沉，发现对方的里衣领子上的花纹是宫中影卫特有的，猛地抬头，即便隔着银制面具依旧能感受到陈然阴沉的脸色，与周身肃杀的气压。

　　“小王爷，又是宫中的影卫。”有个不知好歹的士兵也辨认出了，叫了一声。

　　白伊归本想去拔自己钉在刺客身上的匕首，听到这句话回了个头，发现大家的氛围十分低沉。

　　陈然站起身，“尸体烧了，大家伙在此歇息一会再接着赶路。”

　　说完便一个人走进了枯木林的深处。

　　林丫头在后头急得直跺脚，但又不敢出声说什么，眼睁睁看着陈然一个人走远。

　　“怎么了？”白伊归擦了擦自己的匕首，将它插腰间。

　　“人家刚刚来刺杀他，他就自己一个人往没人的地方去，这不是等人家来杀他吗？”林丫头低声跟白伊归抱怨。

　　“让他静一下吧。”李岿说完叹了口气，接着去指挥着大家搬尸体。

　　“……”白伊归静了静，抬头看了看林丫头，林丫头的衣服领口没有那么高，稍稍露出点脖颈的皮肤，她突然伸手摸向林丫头。

　　“你干嘛？”林丫头吓了跳，往后退了退，以为白伊归要杀她，眼里满是惊恐。

　　“你这里也是平的。”白伊归仰起脖子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处。

　　“那怎么了，你的也是平的。”

　　“但是我爹跟他们，这里都有个东西。”白伊归指了指正在搬运尸体的的士兵跟李岿，她之前还以为自己长大之后也会有这个，但是她发现林丫头跟娘亲还有小王爷都没有这个东西。

　　“东西？”林丫头差点笑出声，“这是喉结，男人都有。”

　　“……”白伊归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该不会连男女之分都不懂吧？”林丫头大惊，转头一想，觉得白伊归这个年纪，又是跟在一群武夫身边长大，性别特征都还没开始显现，没有性别意识也很正常。

　　见大军都在歇息，于是干脆找个地方拉她一起坐下来，细细跟她解释了起来。

　　林丫头毕竟不是什么深闺中的女儿家，同时习医多年，解释起来奔放不少又加上了些医者的坦荡，偶尔路过的老兵听着都忍不住吹口哨，

　　白伊归看似冷静地听着，但实际上耳朵尖就已经红透了，并且暗暗在心底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这样在白伊归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疯狂肆虐地生长，并且开始暗暗观察起陈然的一切微小动作。

　　比如现在，陈然在林中砍了两棵树冷静下来之后，提剑往回走，从他盛怒的容颜中，白伊归居然能品出些姑娘家的不可理喻；比如陈然喝水的时候她居然能感觉出以前阿娘杀完鸡坐下来喝水时的豪迈；再比如陈然闭目养神的时候，她从对方的侧颜中看到了姑娘家特有的柔和的下颌线，及顺畅的线条，还有陈然的身高虽高，但是手却没有男子的那么大，或者是陈然那双桀骜的凤眼若是姑娘家的打扮必然是倾国倾城多情媚眼……等等等等。

　　“你再这么盯着本王，就把你眼珠子给你挖下来。”陈然被连着盯了一天，终于是有些不耐烦了。

　　“挖了没人给你带路。”白伊归就好像自己掌握了她什么把柄，丝毫不怂，伶牙俐齿地回击着。

　　“没人带路本王的军队就去不了东临了？”陈然嗤笑了一声。

　　白伊归不打算跟这人继续斗嘴，这人就算是个女子，也是那种恶劣到极致的市井泼妇。

　　接下来的行军路途中，因为林丫头那匹马中镖不起，所以跟白伊归同骑一匹马，两个人跟在陈然的马屁股后头。

　　“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杀王爷？”安静了许久，白伊归突然问道。

　　“嘿嘿。”林丫头感觉今天的白伊归好相处极了，自认为两个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也不藏着掖着，道：“是宫中的人，之前王爷请战一事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影卫那波人，影卫是王家的人，王家还是皇后娘娘的本家。”

　　“为什么会得罪影卫，影卫很厉害吗？”白伊归疑惑，看来，这个杨继平多半是影卫或是王家人指使的。

　　“不知道呀，影卫理应是同禁军一起守卫金陵的，按理说王爷不应该会得罪他们才对。”林丫头自己也拎不明白，想去问前头的人，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只会被打，便做了罢。

　　“……”白伊归没有说话，陈然若不是手握重兵只有她有希望救自己父亲，白伊归估计也会加入追杀她的行列。

　　“你是不是还想去救你爹呢？”林丫头看着她的脸色多少能猜出一些东西来，问出声。

　　“嗯。”白伊归点了点头。

　　林丫头觉得白伊归有点可怜，尤其是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感觉得出来白伊归明明只想立马离开这里快马加鞭去救自己的爹。可是她太明事理了，只是失控了那么一下，很快就能冷静下来辩清利弊，一点点小孩子该有的任性都没有。

　　“其实……”林丫头心头一软，道：“你缠着王爷一会儿，说不定她就放你走了。”

　　“缠？怎么缠？”白伊归终于有了精神。

　　“就是撒泼打滚抱着耍赖，你长得可爱，年纪又小，说不定，撒撒娇王爷就心软了。”

　　撒泼打滚耍赖，撒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