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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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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陈然的军队就已经开始在整顿了。来不及庆功,大家伙都只是闷头整理军备。
程颐秦与李岿打着哈欠,身着寒甲,手里还各自拎着个大盆,路过别院的时候看到林丫头端着饭菜往那边走,李岿连忙拦住她:“丫头,这啥?好香呀。”
林丫头白了他一眼,躲过他伸过来大手,道:“吃的,反正不是给你的。”
“给小王爷的?不应该呀,王爷不是一直都跟我们一起吃大锅饭的吗?”
“给白姑娘的,你要抢吗?”林丫头呛他一句。
“嘿嘿,我看里面好多好吃的,赏我一块肉呗,你也知道后勤那群大老爷们做饭哪有你做得好吃。”李岿这家伙作势又上手抢,被程颐秦拎着后领子拖了回来。
“呸,人家小孩子还在长身体,这你都要抢,不要脸。”林丫头直接骂出声。
“那可不是什么善茬儿,长太好了我怕她杀我。”李岿被揪着衣领也不恼,继续吊儿郎当的。
“刷拉。”
院门这时刚好这时候就被拉开,这不是善茬的小孩子就赤脚站在院门口,肿着一双大眼睛瞪着李岿。
白伊归从林丫头手里拿过属于她的那份吃食,转头就进了院落,脚一勾,顺势把院门给关上了。
“哎哟。”被瞪了的李岿不怒,反笑得开怀:“小东西还挺护食。”
“不要脸。”林丫头也瞪了一眼,转头跟着白伊归进了院中。
“你没事招惹她做什么?”程颐秦不解地松开李岿。
“这不叫招惹,叫逗。”李岿理了理自己的着装,跟着程颐秦边走边说,“她这看着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了,不逗一逗,难道要长成咱们小王爷那样的人,整天闷声不吭气。”
程颐秦皱眉,“别乱说话。”
李岿笑嘻嘻道,“何况,你不觉得逗一逗,那孩子看着才有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吗?”
“你别太过火了,她憋着一身的仇呢。”程颐秦无奈道。
“我又不是打不过,这么个小东西我会怕她?话说,你闺女也多大来的?四岁?你可得看着点,可别也教成第二个小白。”
“你这心就操得太宽了。”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院内。
“白姑娘。”林丫头喊住她。
“嗯?”白伊归回头,淡淡地看着她,大有有话就说,没事请滚的架势。
“你不冷吗?”林丫头拉着人进屋把人安置在榻上,取来搁在旁边的布巾给她擦干净湿漉漉的脚底,是踩上外面的积雪融掉的水。
“不。”白伊归摇了摇脑袋。
“不冷?!”林丫头声量拔高了一个度,手上还在不停地给她穿上鞋袜,嘴里唠叨道:“你是要冻出病来才害怕吗?况且女孩子的脚不能随意露出来给人看?更别说就这么赤脚走出去。”
“……”白伊归想到了母亲,她从小父亲就宠着,母亲管得比父亲还严。每次她闯祸回来,挨的绝对都是母亲的打。她平时都是丫头服侍她穿鞋袜,有几次为了溜出去玩都没穿鞋,回来母亲也是这般一边给她擦着脚一边教训她,如今,那个嘴里严厉心底疼她的人却已经阴阳两隔了。
“啊,我是不是说重了,对不住。”林丫头见她眼圈发红,大有马上又数金珠的趋势,连忙道歉。昨晚白伊归也是这般无声无息地掉眼泪,把林丫头给心疼得不行,林丫头后来闭了嘴,擦了药膏之后便静静在旁边陪着她,直到这孩子自己掉眼泪哭累之后也就自己睡了过去。
“没有。”白伊归抬头望了一眼房梁,声音闷闷的,“多谢。”
“哎……”林丫头把靴子给她套好,叮嘱道:“你快用早膳,晚些时辰就该凉了。军队辰时便出发,你抓紧点。”
白伊归用完膳出来的时候,军队已经整顿得差不多了,前头有个人牵着两匹马在向她招手,近看竟是穿上了盔甲的林丫头,林丫头个头不算矮加上有点傍身的本领,身型挺拔,看着还真有点像模像样。
“我问了后勤,没有你合身的军甲,你待会儿骑马跟着我,不要走散了。”林丫头叮嘱道,将一道缰绳递到她面前。“喏。”
白伊归也没有推脱,翻身就上了马背,动作干净利落,引来了一旁一些士兵的口哨声,她也没有露怯,大大方方地看向吹口哨的士兵。
很快一道稍显高大的身影就挡住了那些士兵的目光,白伊归怀里落入一物,那人淡淡说了一句:“穿上。”
白伊归低头一看,是缩小版的军甲和一个头盔。抬头再看,那人骑着马已经走在了前面,端端正正的背影英姿飒爽,似乎那人的精神头比前两天要好很多,微微侧头询问其他士兵情况。
这时她看到那人又带上了第一天见到他时所带的那半张面具,这次她看清了银制的面具上面繁复的花纹。
“咦,后勤明明告诉我是没有的呀。”林丫头也翻身上马,一脸的疑惑。
此时李岿也打马上前,冲白伊归道,“这个,是王爷昨晚叫人连夜改的。那小子居然也会怜香惜玉了,难得难得。”
白伊归看了一眼怀里的军甲,没有理会李岿,打马跟上了陈然。
李岿也不恼,笑嘻嘻打马跟别人说话去了。
官道两旁站满了百姓,几乎人人手里都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都是一些土豆、鸡蛋。好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混在其中,脑袋上裹着布条,上面还渗着血,一遍遍询问士兵自己能不能参军,身体虽然瘦弱,但是眼睛明亮且坚定地令人不忍。
从战事爆发到现在,白伊归衣襟不知道目睹了多少次这样的眼神,愤恨,不甘,无奈,迷茫,她甚至在镜子中也常常看到这样的眼神。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场战事中无数的家破人亡,无数的流离失所,无数的白骨横野无人祭拜。
她鼻头又是一酸,撇过头去。
却不料眼神跟陈然的碰了个正着,这人被士兵们围在其中,透过层层的人群看向她,仿佛能一眼将她内心的悲切看得一清二楚 。
白伊归收回了目光,看到士兵伸手要去取百姓篮子中的食物,李岿就一巴掌抽了过去,低声呵斥着什么。那小士兵缩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听着,连连跟李岿道着歉。
“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能看清路吗?”陈然不知何时策马到了她身旁,煞有其事又道,“别待会把军队带回金陵去了。”
“想得倒美,带你上乱葬岗还差不多。”白伊归龇着牙,感觉刚刚那一眼绝对是自己眼瞎了,才会觉得其实陈然跟自己一样。
辰时一到,鼓声一响,队伍就开始往前走。她与林丫头都跟在陈然的身后,在队伍的前头,李岿跟程颐秦各自散落在队伍的中间。
一行士兵浩浩荡荡在雪地里宛若一条黑色的河流,缓缓向前方流淌而去,而队伍的尾部是前来送行的百姓跟流民们。
行兵过程比较无聊的,漫长的半天过去,几乎没有人说话。天气很好,路上的雪没有化的趋势,但是也没再下,行兵速度也快。一直到晌午,队伍进入一片枯木林,万籁寂静,只有他们这群人赶路的声音。
林丫头实在憋不住跟白伊归搭话。“白姑娘,你身手这么好,是出自那位高师呀?”
“古离子。”
“呀,那位名震江南的刺客?”林丫头惊呼,“怪不得你身上都是暗器,手法也跟刺客无二别。看来是把古先生的本事都摸透了。”
“没有。”白伊归摇了摇头,“只学了个门道,师傅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呀?”
“近阳。”
“去近阳做什么?”林丫头愣了愣。
“不知道,说是有要务在身。”白伊归眼中是茫然,近阳沦陷,也不知道师傅现下如何了。
“江南四大刺客之首,一身的本事,想必不会有事的。”林丫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她道。
“嗯。他很厉害。”白伊归回忆着,那个人跟所有教过她的人都不一样,用着暗器,做着光明磊落的事情。
“古先生是什么时候到白府的?”前头的陈然听到她们的对话回头问了一句。
“大概半年前,三个月后他就走了。”白伊归回忆着,对陈然的态度还是很冷,反问:“怎么?”
“无事。”说完陈然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林丫头在他背后做了鬼脸,继续跟白伊归搭话:“那白姑娘也很厉害,我跟着王爷学了几年都没有你一半厉害,你才跟着古先生学了三个月。”
“……”白伊归一时有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一句,“看资质。”
“……”林丫头突然觉得这天不聊也罢,但还是架不住无聊问道:“那你到底是多大?我猜是十二。”
“嗯。”
“对了,你对李岿还有程颐秦还不是很熟吧,我跟你讲讲他们的故事把。”林丫头见白伊归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换了个话题。
没想到白伊归更加没有兴趣了,只差没有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但是林丫头就跟看不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