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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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奥丝黛拉小姐。”
在酒会悠扬的乐曲声中，银发的贵族身着深黑色的礼袍，抬手微微举起酒杯，浅金色的瞳孔如同沐浴着冰原上稀薄的天光。
她的脚步停在哪里，久违地感受到刺目的灯光。
潮热期的症状随着时间过去而逐渐减轻。
她终于不再频繁地梦到盛开在书香油墨之间的玫瑰。开庭前夜的荒唐在逐渐离她远去，奥丝黛拉能感觉到一切正在回到正轨。
……所以忍耐就好了，她想。
只要忍耐过这一场结合热。
omega在潮热期时不时发热的症状，被称为结合热。
在此期间，omega会出现种种不适，精神也格外敏感不安。
在她闭门不出的日子里，时间像凋谢的花瓣，枯黄而无味。试图分散注意力，却没有结果。
“小姐，霍华德少爷的信送过来了。”
殷勤的侍女送来了未婚夫的消息，印着烫金家徽的信件上带有属于alpha独特的信息素，就像是迫不及待地向未来伴侣招摇羽毛的孔雀，可惜收到信的omega却无暇欣赏:
“先收起来吧，我有空再看。”
还在潮热期的少女本能地排斥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她知道那是脖颈上那枚标记的后遗症。哪怕明知道信件来自于自己的未婚夫，也依然提不起兴趣去打开它，阅读里面精美的词藻与情话。
奥丝黛拉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吸引着她的那份“礼物”——如果可以说是礼物的话——事实上，对她来说，更像一个炸弹，一个包裹着蜂蜜的陷阱——装有那叠手帕的盒子被她丢在书桌的角落里，任它落满灰尘，就在与像那位在法庭上直接离去的无情的身影做一个切割。
闹剧随着法官宣判的声音落下帷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声中，她获得了胜诉……回眸时却只见到空荡荡的桌椅。
漫不经心翻开的卷宗摊在桌面上，法庭的工作人员开始整理东西，仿佛一切也随着案件一起落下了帷幕。
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感，一直萦绕在心中，化作每一晚微妙的梦境。
自从成年后，奥丝黛拉早已习惯依靠抑制剂来度过每一次结合热，直到这一次，另一个人的信息素介入其中，带来种种变化。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为什么标记会成为许多omega与alpha之间感情的催化剂——抑制剂价格固然昂贵，贵族阶层使用的却并不多。很多贵族早早订婚，之后他们会与自己的未婚夫/未婚妻互相标记，如果不是霍华德家族并不支持，她也应该在成年后就接受自己未婚夫的标记。
……乔治说的并没有错，无论霍华德再喜欢她，只要他身后的家族不松口，只要她不能为霍华德家带来足够的利益……两人的婚约就无法顺利地进行。
被冠上魔女之名的经历会影响到婚约吗？她也不知道。
头颅落地……她的那位好堂兄，却依然锲而不舍地，为她增加着阻碍。
乔治行刑那天，格兰德家族没有人到场。
被剥夺了姓氏，剥夺了贵族的荣誉，虽然是个alpha，依旧被家族放弃了，唯一可能去看望他最后一面的菲丽被法庭带走后一直没有回来，而另一位有关的当事人奥丝黛拉则直接称病，以至于最后送他一程的居然只有刽子手与围观的市民。
侍女对奥丝黛拉提起这件事，惟妙惟肖地描述着当时的场面，所有人都在说，他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作为杀死格兰德侯爵的凶手，污蔑她站上法庭的人，落到这种地步是咎由自取。
虽然她并不像众人以为的，被惊险的遭遇和凶恶的歹徒所吓到，甚至并不关注乔治的下场——但听到侍女这么说，奥丝黛拉还是轻微地笑了笑。
……世人是盲目的，总是同情更加弱势的那一方。如果自己不乘机“大受打击病倒”，说不得就要被某些人冠上“冷血”的罪名。
哪怕再不想承认，血缘也永远是斩不断的联系。
奥丝黛拉曾经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个alpha，可偶尔，她也会庆幸自己并不是最普通的beta，而是一个“柔弱”的omega。
因为过于“柔弱”，总是让人失去戒心，也可以像这一次的意外一样，支撑不住而“病倒”。
没有人怀疑她。
她一直养病到潮热期即将结束，一切症状逐渐趋于稳定，不再做梦，不再患得患失，甚至她都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
在公主举办的舞会上，她的目光与一双浅金双眸骤然相逢。
觥筹交错，乐声悠扬，一对对男女在舞池中旋转，宽大的裙摆像花一样绽放。
对她多有关照的大公主殿下摇着羽扇，带她穿行过人群间:
“……真是愚蠢到可笑的家伙，害你白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若不举办这一场宴会，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还以为你没有靠山了？”
即使是这样粗陋的贬低之词，从习惯了身居上位的王室口中说出来，依然带着一直居高临下的傲慢: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奥丝黛拉轻声说:“谢谢您的关心。”
奥丝黛拉其实有些犹豫，是否要告诉温莎公主自己在法庭遇到的意外袭击，借助王室的力量来查出幕后的主使。
温莎公主还以为她是真的病倒了，皱着眉继续说道:“霍华德呢？自己未婚妻遇到这么多事，居然还未回来?”
“他……”
正准备说的话没有了下文，一抹银色从余光中扫过，视线穿过人群，正对上那双宝石般的、金色的眼睛。
即使在宴会上，他依然穿着黑色绣金的审判袍，却没有人敢指责他失礼。蜷曲的银发被束在脑后，动作随意地靠在桌边，金线绣出的叶子紧紧锁住袖口，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中轻巧地持着高脚杯，对着她微微举起:
“好久不见，奥丝黛拉小姐。”
头顶的水晶吊灯反射出刺目的光线，唇齿开合间，她仿佛看到他唇畔意味不明的微笑。
大脑空白了一瞬，她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真难得，那不是我们的总裁判长吗，”温莎公主注意到她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这次胜诉多亏了他，既然碰见了，过去打个招呼吧。”
奥丝黛拉明白温莎公主的意思，她能顺顺利利地从法庭上下来，过去道谢理所应当，而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就像当初在法庭上一样……让人根本无法不在意。
随着在那双浅色的双瞳注视下逐渐走近，心跳也开始渐渐加快。
银发俊美的贵族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静静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指尖搭在晶莹的杯口，透露出一分漫不经心与随意。
“夜安，总裁判长大人。”整场宴会上，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跟面前的大贵族搭话的，她轻轻提起裙摆，倾身向他行礼，轻轻颔首，白皙纤细的脖颈像天鹅般微微低下去……就连奥丝黛拉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想要得到回应，还是拒绝。
……或许，自己是希望被拒绝的。
如墨的黑发被几枚珍珠发饰如花般梳在脑后，掩在脖间的蕾丝系带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滑去，她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
“格兰德小姐。”
……格兰德小姐?
客气而生疏的称呼。
奥丝黛拉的心跳滞了一下，她抬起头，放下裙摆，正对上那双淡漠疏离的浅金色的眼睛。
浅金色的瞳孔很少见。
那剔透的宝石琉璃般的瞳仁深处，总是很难染上世人所熟知的情绪，就像照在冰川上稀薄的日光，总显得分外冷淡与无情。
但当他只注视着你的时候，又仿佛要将人刻进视线里一样，微微弯起唇:
“夜安。”
——【“原来是一只小兔子。”】
磁性的声音落入耳中，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晚上曾经听到的话，她看到浅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的自己，就像被鹰隼或毒蛇锁定的猎物。
心跳快速跳动了几下，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又很快消失了，就像是自己的错觉……奥丝黛拉眨了眨眼睛，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微妙情绪:
“我来向您道谢，感谢您在法庭上仗义执言主持公道，不然，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种感觉又来了——他微笑着，依然注视着她，仿佛不会她说什么都会耐心倾听。
“我只是秉公办理，不让任何一个好人被诬陷。”
“你总是这样谦虚，”温莎公主慢慢走了过来:“这次开庭奥丝黛拉多亏了你的照顾。”
被污蔑是魔女，如果真走到要验证身份的那一步，于她脸上也是无光的，毕竟温莎公主一直对奥丝黛拉也多有照拂，如果奥丝黛拉是魔女，岂不是说明她识人不明?
“您谬赞了。”
银发的贵族微微笑了笑，作为一个alpha，他有着完全不输于omega的精致五官，却并不缺少alpha的攻击性。他微微弯唇，语气变得有点意味深长:
“说到照顾……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照顾’罢了。”
奥丝黛拉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她微微别开脸，避开他别有意味的目光。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被刻意丢进角落里的记忆再度被翻开，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好在温莎公主并没有在意这一点，转而又谈起了别的:
“穿着这身制服，你是才从法庭上下来吗？”
“是的，刚刚结束工作。”
“你可是个大忙人，平时很少见你参加宴会……母亲这几天还跟我提起过你。”
“待手里的案子结束，这几天我会去觐见女王陛下。”
好像没有她什么事了，奥丝黛拉静静听着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介于上流社会都知道总裁判长是不喜人打搅的性格，温莎公主便打算带她离开。
少女面容平静地再次向他道谢，黑色的眼睫微敛，完全看不出刚才一闪而过的不自在的样子。
“感谢先生的帮助，那我就先不打搅……”
冷静下来的她和当时完全不同。
“说起来，”银发的贵族却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确实很少参加宴会。”
她有些错愕地抬起眼，清凌凌的眸子像一汪湖水，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明明身处在欢乐的舞会，”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笑了:“不做些什么实在很可惜。”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小姐跳一支舞?”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