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信息素》樱若茱婉

28、变故

　　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灯光下，奥丝黛拉把玩着那枚珍珠耳环，圆圆的珍珠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让人想起总裁判长那银白的鬈发。她有些出神地看了它一会儿，将它重新放进了梳妆匣里。
　　盒子“咔哒”一声合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不是个会后悔已经做出的决定的人，选择一旦做出，就不会再轻易更改了。
　　——哪怕她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是正确的。
　　梳妆台前的台灯发出莹莹的光，照亮了精致的妆台，镜子里的自己披着长长的黑发，身后的黑暗侵染过来，仿佛要将她笼罩其中。
　　那张美丽的小脸上面无表情，长睫在眼下投出的一小片阴影，显得她近乎苍白的幽灵，唯有那双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目光。
　　【“小姐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你明知道的……靠近即是利用。
　　为什么还要主动靠近我。
　　.
　　奥丝黛拉对总裁判长的感观一直很复杂。
　　他是她已经规划好的人生中出现的意外，突兀地闯入她的世界里，让她猝不及防。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靠近，她只当他别有所图。
　　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本质，不过是数不清的交换与利用，只是奥丝黛拉恍然发现，他向她索求的是更为珍贵罕见的东西……
　　所以面对他的告白，她逃避了。
　　有触动吗？或许有吧。她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总裁判长并不是小罗伯特那种被欲望冲昏头脑的alpha，他的每一步都刚好落在她无法拒绝的点上，步步为营，让她不得不注视着他，注意力一点点被他占据。
　　会在公园里对她说，“为什么我不可以”的俊美青年，没能拒绝那个情不自禁的吻，便已经是自己的错误了。
　　她不打算一错再错。
　　……是的，在觐见女王之前，在发现密道，发现法庭与王室的关系之前，奥丝黛拉都是这样想的。
　　总裁判长告诉她，“法庭只忠于王室”，包括所谓的要将她“逮捕”，实则是在暗示她，警告她，太危险了，不要再深入了。
　　王室是王室，贵族是贵族，二者其实并不在一个阵营。
　　而奥丝黛拉却不止看到了危险，也看到了机会。
　　贪婪让她留了下来，让她伸出试探的手，第一次主动拉住他。
　　鬼使神差受利益驱使的答案，这场目的不纯的约会。
　　……这会是他想要的回应吗？
　　奥丝黛拉不知道。
　　或许没有人会如此希望，而向来看的清楚的总裁判长如何会不清楚这一点呢。
　　她怀着纷乱忐忑的心思等待着约定的时间，却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一次，他并没有来。
　　.
　　他们约好了去看音乐剧。
　　两人的身份让他们无法像普通的alpha和omega一样正大光明的约会，音乐剧或歌剧之类的室内场地无疑是不错的选择，只要不被看到同进同出，不正好碰上熟人，便足够隐蔽了。
　　包厢安静的环境，是许多人心中私密交谈的好地方。
　　……亦是约会圣地。
　　避开凑上来推销的报童，走进王都最大最有名气的郁金香歌剧院，来到定好的包厢里，奥丝黛拉摘下宽宽的礼帽。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在意，出门前却还是精心打扮，对自己说，不管目的是什么，这只是对约会对象的基础尊重。
　　但是在涂抹口脂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上一次自己和亚尔林约会时，总裁判长吃醋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朝镜子打量了一下身上的穿着，犹豫着又换了一套裙子，心中第一次浮现出面对约会的紧张感。
　　手指扣着礼帽上的蕾丝，空荡的包厢里昏暗一片。
　　演出尚未开始，整个演出厅都是暗的，只在过道处点了灯，人影纷纷晃动，是观众们在四处入席落座。
　　包厢在二楼，半垂的红色帘布让人看不清包厢里的人影，里面的人却能看见舞台，除非主动走到外面，大厅中的观众们才会看到自己。
　　来往的客人正在愉快地交谈，淑女挽着绅士的手臂成双成对，不时有人被侍者引导着从包厢的门口经过。
　　……但直到演出开始，包厢的门都没有再被人打开过。
　　奥丝黛拉有几分无措地扣着礼帽上装饰的蕾丝，心跳从一开始的紧张直到渐渐沉寂。
　　“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那么，接下来是663号拍品……”舞台的幕布向两边拉开，光线照射在空气中的浮尘上，如烟如雾。演员们已然各自就位:“666号拍品，各位是否还记得歌剧魅影中的灵异事件?……或许我们还能借这微弱的光芒，驱散蛰居剧院多年的幽灵……”
　　伴随着剧目的开场，一台台灯光亮起，观众们声音间歇，只留下舞台上演员们的卖力演出。奥丝黛拉独自坐在包厢里，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见来自舞台的刺眼的灯光。
　　演出……开始了。
　　这场音乐剧是非常有名的剧目——《歌剧魅影》，讲述毁容的音乐天才爱上女演员克里斯汀，而克里斯汀却爱上青梅竹马的子爵拉乌尔，由嫉妒、追逐所引发的，可怜、可爱、可悲、可憎的令人唏嘘的命运与爱。
　　.
　　“快点，从那边过去……”王都某个昏暗的小巷里，皮尔森.克利切奔跑着朝一边招了招手。避开地面上碍事的杂物，一道黑影从眼角余光中掠过，他快速拉了下帽檐:“不要耽误大人的时间！”
　　“——抓住那只黑猫！”
　　.
　　“沉睡中他对我吟唱，梦境中他到来。他的声音呼唤着我，喃喃低吟我的名字……”
　　女演员低声歌唱，舞台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彷徨地在黑暗的舞台中穿梭。
　　“我是否重返梦境?此时我竟然发现，歌剧魅影就在那里，在我的心中……”
　　管风琴悠扬的乐声中，幽灵从镜中现身。女主克里斯汀情不自禁地朝他走去，被牵引着，一步步走向歌剧魅影的世界。
　　无知的少女啊，到底是谁引诱了你?
　　是天使，还是魔鬼?
　　.
　　“彭——！！”
　　火光炸开，克利切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在有些尖利的女人的笑声中，下一秒，什么东西碎裂开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响。
　　“我今天有一场重要的约会，你耽误了我的时间。”低沉悦耳的嗓音如同滚落入尘埃的珍珠，冰冷冷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黄昏如血，一切仿佛时光倒流回他们踏入暗巷之前，夕阳落在他的银发上，将所有人的影子在脚下拉的很长很长。
　　“所以——”金瞳不带感情地看向被按在中间的纤细身影:
　　“我该给你什么样的判决呢？”
　　.
　　“从我听到你歌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需要你……”
　　剧院的乐声里，歌剧魅影隔着银白的面具向他的歌者倾诉衷肠。
　　……总裁判长依然没有来。
　　奥丝黛拉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了，她抿紧嘴唇，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没有来。舞台上的剧目已经进行了好几场，她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下沉。
　　总裁判长是不会，不会对她如此恶作剧的，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东西，他总是执着地守候着她，像恶龙守护着他的宝藏，每一次对上那双宝石般的金瞳，她总能感受到一种如同被猎食者牢牢锁定的占有欲，让她在危险的战栗中知道，他是不会放开她的。她一边扣着丝带一边想，或许他是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但是……
　　心中有一道微弱的声音说:【但是如果你猜错了呢？】
　　【alpha都是这样，他们只喜欢追逐的感觉。】
　　【……所有人类都是这样。】
　　或许是灯光太耀眼了，奥丝黛拉觉得眼前仿佛升起了一层雾，隔着舞台的灯光，戴着面具，披着黑色披肩的“幽灵”还在歌唱，那是魅影从幽深的灵魂深处中发出的悲凄之歌:
　　“我比梦境中更怪异，你还敢再看我一眼吗？”
　　“还敢再想起我吗？”
　　“我这样令人作呕的怪人，饱受地狱烈火的煎熬，却暗自觊觎天堂……”
　　……那道声音说，【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
　　“幽灵”失去了面具，他跪倒在地上，用手狼狈地掩盖着他丑陋不堪的面容，祈求着:“但是克里斯汀，你会慢慢了解，恐惧能升华成爱意……”
　　【爱可是……】
　　【会变质的东西呀。】
　　.
　　……只要不抱有期待，也就不会有与期望不同的绝望。
　　图书室里的选择，她走错了吗？
　　奥丝黛拉问自己。
　　你明知道世人只爱光鲜亮丽的天鹅、歌喉优美的夜莺，为什么还是要抱着不可能拥有的奢望，去希望有人能接纳见不得光的怪物呢。
　　奥丝黛拉轻轻眨了下有些生涩的眼睛，她垂眸看手中被自己捏的不成样子的帽子，责怪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如此情绪化。
　　就像菲丽说的那样，她太任性，也太过傲慢了。像omega们那样享受着alpha的追逐，忘记了谁都有可能离开自己，连爸爸妈妈也会，所以如果他也离去，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我永远会为你而来。”】可是永远又有多远呢？
　　在她不停拒绝他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那一天迟早会来。
　　总裁判长究竟为何喜欢自己，他对她的执着从何而来，她从未认真探究。或许是某次舞会上的惊鸿一瞥?又或者是人们口口称赞的幻影，让他生出了向往?让他以为可以拥有一段梦境般美好的爱情，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她并不是适合去谈论感情的人选，爱情是奢侈品，不是自己能够持有的东西。
　　所有扰乱计划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她会踏过一切阻碍去达成目的，世人眼中的温柔无害，不过是一张虚假的面具。
　　她从来不是金丝雀，脱去华美的羽毛、忧郁的歌喉，剩下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怪物呢？
　　【“选择我吧。”】
　　奥丝黛拉突然捂住了脸，眼中的热流滚落在手心。
　　不要再靠近了，对你没有好处。
　　……不要再靠近了，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根本无法实现你的愿望。
　　如果靠近是别有所图，你还愿意握住我的手吗？
　　.
　　……她应该看完这场歌剧，而不是像这样狼狈地退走。
　　即使还没到结尾，她也早知晓这部剧本的结局，女主角克里斯汀最终选择了英俊的子爵，独留歌剧魅影一个人消失在暗夜里。
　　歌剧的幽灵，可悲的丑陋生灵，只有黑暗才是你的归处，你的容身之所。
　　奥丝黛拉有些神思不属地走出剧院的大门，恍惚间差点撞到在剧院门口跑来跑去的报童，少年卖力摇晃着手中还带着油墨味的报纸:“卖报了，今天加印的大新闻——啊，抱歉！”
　　他对上一张美丽却苍白的小脸，愣了一下，然而少女很快把帽檐拉低了，遮住了红红的眼眶，正要离开，报童赶紧追了上去:“小姐，小姐……要看看今天的新闻吗，上面有篇游记写的可有趣了，好多人看了都笑的可开心了！”
　　“今天还有大新闻呢，这可是我们独家第一手消息……”
　　奥丝黛拉停下脚步，微微停顿了两秒，最后说低声:“那就来一份吧。”
　　她想起来这正是开场前向她推销的报童，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为了生存能跑遍整个王都，总是很擅长察言观色。报童接下她的钞票，小心翼翼把报纸递给她，目光中却有几分关切:“游记就在第三版……”
　　“谢谢。”
　　奥丝黛拉并没有心思看什么报纸，她只知道自己逃跑了，她还是不够理智不够冷静，所以才会半路从剧院里离开，而不想看那场令人难过的故事。她接下那张报纸就匆匆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后一辆匆匆赶来的马车。
　　.
　　“还好还好，还在上半场……”
　　克利切.皮尔森跳下马车，差点被剧场的保安认作是流浪汉。只见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外套上还有烧焦的痕迹，脸也有点鼻青脸肿，他急急忙忙正要和保安解释，脚步声就已经从身边走过。
　　“第3号包厢在哪儿?”
　　“总，总裁判长大人！您这边请……”
　　穿过剧院重新打开的大门，有不少观众看见总裁判长的黑袍消失在通往二楼的阶梯上。
　　包厢里空无一人。
　　舞台上的歌者们还在沉浸地歌唱着属于剧本上的命运轨迹。
　　……而他想与之共同欣赏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
　　“奥丝黛拉，你对管事们都说了什么……”
　　奥丝黛拉一进门，菲丽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但她无心理会，径直越过她上了楼。
　　“奥丝黛拉，你！！竟敢无视我，这个家还不是你的一言堂——”菲丽的尖叫被她甩在脑后，她对管家说，自己想要早点休息。
　　管家注视着小姐有些低落的脸色，最终没有问自家小姐为什么穿着一身约会的装扮却早早归来，而是体贴地欠了欠身:“我会让女仆为您准备好热水。”
　　奥丝黛拉回到房间，把蕾丝已经揉乱的礼帽随手放到沙发上，将精心挑选的礼裙换下来。
　　卸完妆，泡完澡，换上睡裙，她缓缓走到窗边，抱臂坐下。
　　月光清冷地撒下一片细碎的银纱，晚间的微风拂在裸露的肌肤上带着几分凉意。
　　奥丝黛拉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她其实不该这么失望，也不该冲动地马上离开，显得她好像很在意一样。
　　期待会带来负担，她到底还是在总裁判长的身上投射了不该有的期望。
　　她抱住自己，只觉得自己没用极了，心像被一只手一把捏住。
　　【你的心是空的，这里面怎么能诞生爱情?】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啊，爸爸。”她低声啜泣。
　　【“爱是什么？爱是拥有。”】记忆里的父亲说。
　　【“它会让你不再悲伤，不再恐惧。”】
　　微风吹进窗口，吹动了放在桌子上的报纸，报纸被她卷了起来，轻飘飘地滚落在地上。
　　奥丝黛拉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那份报纸，伸手把它拿了起来。
　　她记得报童叫卖的时候，还不忘记说今天有临时加印的大新闻。
　　“……喵，喵。”
　　手正要把报纸摊开，她却听到微弱的猫叫声，只见一只眼熟的黑猫正站在窗台上，身上是一些伤口和有些烧焦的毛发。
　　奥丝黛拉愣了一下，黑猫就跳了下去，奥丝黛拉来不及多想，焦急地追了出门。
　　随着主人们的安歇，府上的仆人们也陆续去休息了，所以一路上奥丝黛拉谁也没有碰到。她追着轻微的猫叫声跑到花园里，猛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
　　……是诺丽。
　　几天不见，她不再光鲜亮丽，一头漂亮的金发凌乱地披散在脑后，衣裙上沾着一团血污，直直地朝她扑来。
　　“救我！”
　　奥丝黛拉来不及多想，她感到扑进怀里的人在颤抖，诺丽的指甲抓的她的胳膊生疼，手里的报纸也滚落在地上，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心头。
　　“发生了什么？”
　　“是该死的罗伯特，该死的alpha果然不可信，还有那个……”
　　“喵——！！”黑猫突然惨叫。
　　凄厉刺耳的叫声划过耳膜，让人几乎汗毛倒竖。凉凉的晚风吹过草木发出沙沙声，让只穿着轻薄睡裙的奥丝黛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黑猫炸毛的叫声中，她看到明亮的月光下多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总裁判长依然穿着常见的黑袍，月光落在他的发间，散落着莹莹辉光，就像是戴着月神的冠冕。他的左手拿着一把长长的军刀，雪白的刀面反射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诺丽抓着她的力气猛然变大，她苍白的小脸越发惨白。
　　落在地上的报纸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上面最大的篇幅报道着报童叫卖了一下午的“大新闻”:
　　——《是美人还是毒蛇?小罗伯特爵士亲□□料:“都是魔鬼引诱了我！”》
　　“奥丝黛拉……”诺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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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剧本台词部分来自《歌剧魅影》音乐剧
最近爱上了音乐剧，才知道《歌剧魅影》原来是音乐剧而不是歌剧！只能说经典不愧是经典，魅影出场的那首歌我重复循环了很多遍……但不得不说，剧本其他有的地方真的很吵，很混乱，就像五百只鸭子，每只都在各自嘎嘎……
关键节点已经到来啦！奥丝黛拉一直让自己不要动摇，但是她却无法拒绝总裁判长坚定的选择，所以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在意了，可惜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她难以真正踏出内心的围墙。但是——在场的三位，猜猜谁没有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