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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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德小姐，请等一下……”】
【走出法庭大门，穿着制服的女书记员追了出来，递上一个木盒。
【“您有东西落在休息的房间中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精装的《法典》，翻开厚厚的烫金封面，第一页右下角赫然写着主人的名字。】
【——Joseph Desaulniers。】
奥丝黛拉缓缓睁开眼睛，散落的意识随着梦境的结束而慢慢回笼。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发生在法庭的那些事情，那短暂的一晚，在法庭上的唇枪舌剑，都仿佛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一样。
被掩埋在记忆角落里的碎片不经意间浮上水面，在阳光下消解，让人产生一种恍然，随着梦境一起，揭开她始终刻意躲避的事情。
梦总是反映着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人的潜意识、第一印象、最深刻的情绪，在脑海深处，就像深海中的气泡，某一天突然就浮了上来。
或许就连奥丝黛拉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记得那样的细节——而那些细节在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突然就涌现出来。
【“另一只耳环我拿走了。”】
【“小兔子很可爱。”】
……就像奥丝黛拉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看到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自己却会突然心跳加快一样。
……为什么？
她有些像是被烫到一样微微垂下眼帘，不明白有什么意义，不明白总裁判长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他已经答应了会让她的未婚夫回来，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多礼物堆满她的房间。
……为什么要拿走她的耳环。
少女垂首抓着自己的裙角，看到那套缺了一只小兔子的首饰，以及那张纸条后，奥丝黛拉的第一反应是要将它们锁到柜子里，再也不看。
然而一打开柜子，她就看到了那个被她丢在那里的木盒，回忆起自己是怎样烫手山芋般捧着它，在极不稳定的潮热期中，掩耳盗铃般一回到家就把对方送给自己的书和手帕一起锁进柜子里。
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失控的情绪都锁进柜子里一样。
少女的动作下意识地顿在那里，捧着首饰盒，察觉到脸上渐渐泛起的热意，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羞恼，还是感到羞涩。
……只是一盒首饰罢了。
虽然，虽然是她曾经喜爱过的，但也只是一盒首饰罢了。只是可爱了一点，幼稚了一点，而已。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总裁判长既然想办法买走了它，自然想怎么处理它都可以。
奥丝黛拉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服自己。
她把首饰放下，拿起那个木盒。
精装的书籍被保存地很好，厚厚的书页中时而散落着一些对方的字迹。
优雅漂亮的贵族花体字，让人仿佛能够想象对方翻阅这本书时的模样。
书籍下面垫着一条柔软的手帕，是当初对方赠予自己的安抚物。
……时隔这么久，连手帕上残留的一点油墨玫瑰的香气也散尽了。
柔软的丝织物摸上去有些微凉，早已没有了应有的温度。
奥丝黛拉有些出神。
奥丝黛拉害怕自己会对他的信息素上瘾，或者说，她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人的信息素影响。
所以她坚决不碰这些东西，即使omega的本能让她十分渴望与他亲近，也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度过了潮热期。
本以为两人会就此渐行渐远，但总裁判长依然强势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如果说法庭的那一晚是个错误，那这个错误的影响也未免……太久了。
奥丝黛拉不想承认，即使没有信息素的影响，他依然让她感到一点动摇。
……不，她不会动摇的。
少女垂眸看着手中的木盒，静静地想，一切只要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就够了。
奥丝黛拉有点纠结礼物的处理。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过，落在室内的一堆礼盒上。
晚上刚回来的时候来不及细看，第二天整理的时候，大大小小的礼盒就显得更加的可观了。
……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早上一睁开眼睛，便可以看见房间里四处堆放的礼物，沙发上、茶几上、书桌上……就这样入侵了她的空间，鲜明地彰显着存在感。
或许是知道大张旗鼓的送礼太过张扬，必然会引人注意，所以这些东西被送过来的名义是，作为她在慈善晚宴上拍卖的商品被送回家。
……既然是“自己买的东西”，其他人当然不好置喙，虽然管家对她“买”了这么多东西感到很惊讶，但怎么也比“小姐的追求者给小姐送了一大堆礼物”这种事情要好。
而奥丝黛拉也偏偏不好去解释这些东西真正的来历……这也意味着，她无法把这些东西退回。
奥丝黛拉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将她的反应预料之内，不失体贴，又十分强势。
——不允许拒绝。
——不接受把礼物送回去。
“安妮，”对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奥丝黛拉叹了口气呼唤女仆:“帮我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不，还是……”
“还是我自己来整理吧……”
礼物的事情并没能让奥丝黛拉烦心多久，很快，另一件事让她不得不转移了注意力。
作为常年笼罩在雾中的国度，短暂的明媚天气是出游的好时候，城里城外也多了很多约会的年轻的男女们。
阳光如洒金般穿过树叶，落在白色大理石桌上。微风送来大丽花的清香，一只小虫爬上花茎，带动枝叶上的露珠轻晃。
“我来晚了。”
擦拭得光亮的皮鞋踏过花园的石砖路，脚步的主人大步来到铺着碎花桌布的石桌边。
年轻的alpha有一头金色的短发，面容俊秀，目标明确，安静坐在桌边的黑发少女闻声微微抬起眼帘，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亚尔林。”
亚尔林.霍华德……奥丝黛拉从小订婚的未婚夫，在外出许久后，终于回到了王都。
“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在卖新采的花，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奥丝黛拉，果然能配的上你的只有这样美丽的鲜花。”
他将还带着露水的玫瑰递给她，在黑发的少女伸出手去接的时候，趁势握住了她的手。
“谢谢，我很喜欢。”女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羞赧，火红的玫瑰衬托着娇美的容颜，她轻轻低首嗅了一下盛放的花瓣，两颊的红霞让人心神荡漾。
这样的画面，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一副两情相悦，岁月静好的样子。
“奥丝黛拉……”看着面前等待着他的女孩，青年不由地心动了一下。
他的喉头微微动了一下，握紧了她的手。
“我都听母亲说了，”亚尔林坐在对面的座椅上，目光灼灼:“格兰德家的事情。”
“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实在是耸人听闻……乔治那个混蛋竟然敢陷害你，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要说那些事情，都已经时隔有一段时间了，连奥丝黛拉自己都早已抛在脑后……但青年看着她的目光依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怜爱，握着她的手也微微用力。
他靠近的时候，属于Alpha的霸道的信息素仿佛要将她笼罩。
……和很多Alpha一样，亚尔林喜欢柔弱的omega，也喜欢用信息素来彰显存在感。
不论多少次，奥丝黛拉依然为这种行为感到不适。她有些不舒服地想要颦眉，但却只是垂下了眼睛，屏住呼吸，小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是啊……实在太可怕了。”
少女卷翘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你不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人们对omega的固有印象，就像他们对Alpha的过于宽容一样。明明Alpha会对同类的信息素感到冒犯，对着omega的时候却只想着标记。奥丝黛拉本能地讨厌这种做法，然而omega往往是没有能力抉择的，没有人会指责alpha的行为，就连粗暴的占有欲也会被包装成为人们口中的爱意。
在亚尔林.霍华德的眼里，奥丝黛拉是脆弱无依，必须紧紧依靠他的保护的。
“我一直很担心你，奥丝黛拉，”被袭击，被污蔑，上法庭……亚尔林几乎能想象少女有多无助:“我不在，你一个人要怎么面对那么可怕的事情?要不是路上遇到了意外……”
可以说，亚尔林此次的出行十分不顺，他是去巡视家族产业的，却遇到了各种问题，什么马车坏了、产业出了问题等等，硬是拖了很久。
少女温声说:“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湖边的微风拂起她耳边的碎发，微光落入了一汪秋水。亚尔林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忍不住说:“那些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
“我这次回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奥丝黛拉——”说着，他突然站起来，同时手向口袋中掏去。
奥丝黛拉心中一跳，下一秒，一张飞盘直接飞到了他的脸上。
“小心!”
伴随着惊呼声，一只金毛犬追着飞盘从草丛里扑出来，打翻桌子上的茶杯，直直撞到他的身上。
“丹尼!”
大型犬的重量让亚尔林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上，连椅子都被他撞歪了。
“汪汪汪……”
金毛对着他叫唤，遛狗者才姗姗来迟，匆匆从后面跑过来，见状赶紧上来解救:
“啊，对不起，这位先生!丹尼它不咬人的，您别怕!丹尼，快下来……”
亚尔林被茶水泼了一身，准备脱口而出的台词也被打断，出了大丑，简直火冒三丈，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没长眼吗……!!”乱丢什么飞盘!
“对不起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您的衣服我赔给您!”
对方迭声道歉。
奥丝黛拉也关切地站了起来:“亚尔林，你没事吧？”
人来人往的公园到底不是私人场所，虽然选择的是较为僻静的地方，出现意外也在所难免。
偏偏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亚尔林不好和一只狗计较，闯了祸的大狗坐在一边，无辜地歪着头，吐着舌头，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看的他气不打一处来。
精心准备的礼服上湿了一大片，狗主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那狗平时多乖，让亚尔林一定要留下姓名和地址好赔偿他的衣服……他颜面的损失岂是区区一件衣服可以比的?
亚尔林深吸了两口气:“够了，留下你的名字，然后赶紧滚吧。”
“不不不那怎么可以?一定要赔的!”对方继续喋喋不休，亚尔林额角跳了两下，紧接着奥丝黛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怒气:
“先擦擦身上的水吧。”
少女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关切的目光让亚尔林的怒气一缓，他接过那张手帕，却并没有擦，而是对奥丝黛拉说:“等我一会儿，我先去处理一下。”
马车就停在公园外，上面有备用的外套。
少女嗯了一声:“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等狗主人和亚尔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奥丝黛拉悄然松了口气。
……被打断了。
从对方的微表情，以及动作来看，少女已经敏锐地察觉了他想要做什么，然而她现在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些的打算。
所以，她反而要庆幸，感谢那只突然跳出来的狗狗。
她微微放松了挺直端坐的腰背，轻轻靠在椅背上，扶起翻倒的茶壶。
泼在脚边的红茶渐渐沁入石子缝中，残留的香气在空气中慢慢飘散。
周围安静下来。奥丝黛拉微微垂眸，一个人坐在那里，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为了给两人提供一个单独相处的地点，仆人们在布置好四周后，就都远远地避开了。亚尔林和刚才的人一离开，这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树叶在微风中飒飒作响，连同落在地面的光斑一起微微晃动。
有人走了过来，坐在对面的位置。
“小姐好像并不开心。”
磁性悦耳的嗓音落入耳中，打断了她的出神。奥丝黛拉愣了一下，抬起头，只见银发的贵族坐在原本亚尔林的位置，微微侧过脸来看着她，浅金色的瞳孔仿佛能一眼望进人的心底。
“先生?”
听到她错愕的声音，他的唇角微微弯起。
“是我……不然小姐以为是谁?”
浅金色的瞳孔像剔透的宝石，照映出她脸上固化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的未婚夫?”
奥丝黛拉停顿了两秒。
她抓着自己的衣角，随后才缓缓出声:“是的。”
她意识到，他知道她在约会。
“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她轻声问。
总裁判长却没有回答她，他只是一直注视着她。女孩穿着浅蓝色的长裙，裙角是轻盈的荷叶边，耳边别着精致的蝶羽花，如同一只蝴蝶落在了如墨般的发丝间。
这些精心的打扮……为了见她的未婚夫。
他的目光沉了沉，落到桌面上那束亚尔林送给奥丝黛拉的玫瑰上，突兀地问到:
“喜欢吗？”
“……什么？”
少女不明所以地抬眼，随着他的目光一起落到桌子上的花上，刚才狗狗扑过来的时候，没有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碰倒，这束玫瑰险而又险地幸存了下来。
“……不喜欢。”她慢半拍地意识到总裁判长是在问她喜不喜欢面前的这束花——这束她的未婚夫送给她的花。
他是在……不高兴吗？
不知为何，奥丝黛拉的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悄悄地打量他的神色，只见他冷漠地敛着眸，银白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正在不悦。
“……我不喜欢这些花。”少女抿了抿唇，有些微妙地重复了一句。
那双宝石般的金瞳却倏尔朝她看来，在她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前，意味不明地问她:“是吗？”
奥丝黛拉莫名有些心慌，她没有必须要撒谎的理由，可这样想着，又有些像是在自我说服。
“这明明是小姐希望的，不是吗？”她被迫转过头，下巴被两根手指微微抬起:“小姐亲口向我许下了愿望。”
【“我的未婚夫何时会归来呢？”】
“可是在看到你对他笑的时候，”金瞳中幽沉莫测的暗光，让人想到深海吞灭阳光的缝隙:“小姐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像先前的那么多场景里，她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而他在人群之外注视着她。
看着她对那个人微笑，对每一个上来搭话的人轻声细语，温柔至极，又冷漠至极。
少女的眼睫微微轻颤，像蝴蝶般轻扇蝶翼，沉默不语。
未靠近的时候，他还可以说服自己耐心等待。
可在那个夜晚，真正触碰到以后，就如同胸膛中埋进了一团可以燎原的烈火。
细细密密地灼烧着他，带来心脏的一次次收缩跳动。
——既然她并不开心，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忍耐下去?
微凉的触感落在唇上，奥丝黛拉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俊美昳丽的容颜在眼前放大，银发垂落在她的脸颊旁带来微微的痒意，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僵硬，总裁判长后退了一点，低声问她:“如何?”
“……什……什么？”少女发出梦幻般的呓语。
冰原上的坚冰无声地破碎了，有什么像潮水一样汹涌而出。
年轻俊美的Alpha捂住了那双湖水般的眼睛，然后俯下身，吻再度落了下来。
一丝油墨玫瑰的香味入侵了唇间，撬开贝齿，灵活地诱引深入，将涌上喉间的轻吟都吞了下去。
玫瑰的香味揉杂在油墨的沉香里，好闻得让人沉醉。舌尖的推拒变得无力起来，手腕被紧紧扣在椅背上，只能仰着头，被动地细细品味那一缕油墨玫瑰的幽香。
少女低低地呜咽着，整个人如坠梦中。
“所以……”
在错乱的呼吸中，微凉的指尖拂过唇瓣上的咬痕:
“告诉我，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