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吸引法则》弱眼

13、秘密

　　林萧听了甄玉华的话心中发闷。

　　失去双亲，成为孤儿，纵使这样遭遇的人有很多，但她也不会料到这样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或者说她是不愿相信，因为这实在太过残忍。

　　林萧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母亲手术结束，那时的她有父亲可以依偎，心中可以抱着母亲会手术成功的信念，但李天河，谁都无法依靠，什么都不能期待，他被剥夺了其他同龄人拥有的特权，只能永远活在绝望的思念中。

　　她再次望向正在排着长队的李天河，他站在人群中，依然是成熟沉稳的模样，但却加上了落寞的滤镜，就如十年前练琴室里，那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小男孩的背影。

　　甄玉华看得出林萧心情有些低落，但还是继续说道：“他爸一走，多多就只剩我这么一个亲人，我当时就想把他接过来跟我一块儿住，但他不愿意。”

　　林萧不敢问为什么，甄玉华继续道：“多多的妈妈，跟我一样，也是个钢琴老师，从他三岁多就手把着手教他弹琴了，他是听着他妈妈弹的钢琴曲长大的，她妈妈这么一走，他就变得不爱碰琴，也不喜欢看别人弹，我是个碰了一辈子琴的人，多多自然而然就疏远我，时间长了就生分了，不愿意和我一块生活也在所难免。”

　　太沉重了，林萧想，应该打住了。

　　“老师，这些，可能不是我该听的…”林萧觉得，李天河一定不会想让她知道他的这些故事，正因为他曾对她的秘密保持了距离，他一定会希望别人也这么对待他的秘密。

　　甄玉华正色道：“萧萧，我和你说这些事儿，不是我找不到人倾诉了，才对你说，你从小跟着我学琴，一直到现在，咱俩在一块的时间都比我和多多在一块的时间要多，我把你当家人，你知道吗。”

　　“但是…”林萧还想说点什么，被甄玉华打断。

　　“我带着这个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退一万步讲，哪怕我就没有这个病，又能陪他多久？他现在这样，我真的放不下心。”她沉默片刻，继续道：“你知道他高考之后的志愿是怎么填的吗。”

　　林萧摇摇头，只见甄玉华恨铁不成钢道：“他想都没想，跟着他同学报了一模一样的学校和专业。”

　　林萧瞪大了眼，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同学，大概就是乔子阳了，怪不得两个人是发小到了大学还能成为舍友，这一切原来不是巧合。

　　甄玉华严肃道：“你见过有多少人填报志愿会这么随意，他甚至没有跟我商量一下，说报就报了。”

　　“说不定，他是刚好也喜欢这个专业？”林萧替李天河解释道。

　　甄玉华微皱眉道：“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没有想报的，就随便跟着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他糊涂。”

　　林萧这才感觉到李天河可能并不像她所想得那样，向来温言和善、平静坦然的他，也许也有着对待生活微不可查的叛逆。

　　“这孩子向来什么都不说，没说过想妈妈，但是再没碰过钢琴，他爸去世之后他在我面前没掉过一滴眼泪，可那阵子他突然就开始不要命地学习，连他的班主任都给我打电话说他不对劲，我那时候心每天都提着，怕他想不开。”

　　甄玉华的话就像一片片拼图，林萧将它们一点点拼起来，却发现最终的图案大概率带着悲伤的色彩。

　　“萧萧，我跟你说这些，是有我的私心在的，老师不求你和多多今后关系有多好，只希望今后如果我不在他身边了，能有人在他走歪路的时候给他提个醒。”

　　林萧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法向老师打包票，拍着胸脯说这事儿交给我吧，但也没办法冷血地做到事不关己。

　　这时李天河从窗口办理好手续，之后带着甄玉华去做各项检查，到了做CTA时，林萧和李天河靠着墙在外面等。

　　走廊里声音嘈杂，远处时而传来机器呼叫患者名字的声音，医生护士频繁从二人面前走过，显得慌乱又繁忙。

　　林萧还没有从刚才的对话缓过劲儿来，有些垂头丧气，可能是表现得太过明显，旁边的人对她说道：“会没事儿的，不要太担心。”

　　她心里突然就有些过意不去，人家还以为她在担心老师，特意安慰她，而她却是在同情他。

　　她声音发虚，老实承认道：“老师她，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

　　李天河先是一愣，而后又像接受了一般嗯了一声。

　　“对不起。”林萧头变得更低。

　　李天河有些无奈地笑道：“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林萧略带恻隐地抬头看他，“我是说，很抱歉我今后可能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地对待你了。”

　　林萧觉得，很多人都是不愿意别人来同情的，有时她能控制住不同情心泛滥，但无法控制的时候也有很多，比如对李天河这件事，她就做不到坐视不理，她想，如果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一定会反感她这种人。

　　李天河看着她一脸为难的表情，有些好笑地问：“那你会怎么对待我呢？”

　　林萧看着脚下的淡绿色地砖，认真想了想，说：“可能…以后会特意关照你，比如，如果有三个鸡腿就会分给你两个，之类的…”

　　李天河低头无声地弯唇，“那不是挺好。”

　　挺好…的吗？倒也是这个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林萧小心翼翼偏头看他，结果这人竟然在笑，她脸瞬间热起来，原来方才自己都是在杞人忧天吗？？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问道：“你笑什么？”

　　李天河略微正色，看向她，眼眸清澈，微微含着笑意，道：“你按你所想的去做就好，不要再道歉了。”

　　按她所想的去做，真的可以吗？

　　“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林萧顺势问出口。

　　“问吧。”

　　她轻声问：“为什么那样报志愿呢？”

　　林萧偷偷抬眼观察他的表情，怕他突然变脸生气，但那人依然是表情平淡，看不出波澜。

　　李天河刚要开口，甄玉华从CTA室走出来。

　　林萧上前搀扶问道：“老师，感觉怎么样”

　　“挺好，就是浑身热乎乎的，一会儿拔了针就能走了。”甄玉华笑。

　　于是大家坐在椅子上等了二十分钟，等甄玉华拔了滞留针，三个人一块回到家中，此时已经是五点多，一进门就听被关在笼子里的零下嗷嗷直叫，委屈得不行，林萧熟练地换了拖鞋进去把它抱出来安抚，小家伙儿委屈地趴在林萧肩头嘤嘤嘤，舔她面颊。

　　林萧叹口气，对李天河说道：“以后还是不要留它一个人在家里了，家里没人的时候可以送我妈那里照顾着。”

　　他点头，“好。”

　　甄玉华换了身衣服去客厅开了电视，林萧见状抱了零下也坐过去，“老师，我有事要和你说。”

　　“嗯，你说。”甄玉华以为林萧要问有关李天河的事，还有点紧张地看了眼正在厨房洗菜的李天河。

　　林萧觉得有些好笑，乐着说道：“我这几天就能开工了，去那边上课。”

　　身为琴行培训校长的甄玉华点头：“没问题，我跟那边的老师说一声，最早明天你就能去了。”

　　接下来的话更难开口，林萧道：“还有就是，老师你不然暂时不要去那边上课了。”

　　甄玉华眯起眼睛怀疑起来，“你和多多串通好了吧？”

　　那小子刚和她提不要上班的事，这丫头又提一遍。

　　“串通什么？没有啊。” 林萧一脸无辜，摇了摇头。

　　甄玉华无奈道：“多多昨晚已经跟我说过这个事了，我说我考虑考虑。”

　　林萧还挺意外竟然被他抢先了一步，问道：“那老师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两天我就先歇歇不过去了，等报告结果出来看医生怎么说。”

　　也是，说不定一检查发现老师其实没什么事儿呢，林萧点点头。

　　她本来不想留在这吃饭，奈何甄玉华盛情难却，林萧也不想搞得太见外，就同意了，不过不好意思干坐着，干脆就去了厨房给李天河打下手。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到李天河正在择豆角，往里探头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还以为李天河会婉拒她的帮忙，结果却听他道：“菜板上的土豆，可以洗一下切成块。”

　　厨房地方不大，李天河和林萧一个对着料理台择豆角，一个对着水槽削土豆，都沉默不语。

　　一安静下来，林萧就容易胡思乱想，比如昨晚想起来的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于是找了个话茬分散注意力：“老师的检查结果是四天后出吗？”

　　“嗯。”

　　“到时候我还会跟去的。”

　　“嗯。”

　　“你肯定在想，这个女人太烦了，阴魂不散的。”林萧自嘲道。

　　“没有。”

　　他说话不带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客套，林萧抱着土豆和削皮刀，歪了头凑过去，绕过他肩头观察他的表情，却后知后觉的发现，按照她和李天河的熟络程度来看，这个距离有点过界了。

　　李天河微侧过脸与林萧对视，带着些不解。

　　讲真，这是林萧第一次以清醒的姿态近距离看清李天河的脸，鼻梁高挺，眉眼清隽，活脱脱一个温润如玉公子哥的容貌，确实就如她醉酒时所说的一般，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