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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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残的明月时而隐没于参差的云层之后，时而掩映其间，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穿过幢幢树影投落在旧院的残垣断壁间，墙角的杂草之间传来来一阵阵的虫鸣，冷风穿过破损的木制窗棂，破烂的窗纸随风飘荡，飒然有声，砖石缝间的碎石瓦砾散落满地，细微的动静让伏在木桌上睡意朦胧的姑娘微微皱眉，好似被梦魇缠身，面色愈发惨白如纸，额间的冷汗不断溢出，嘴上小声的嗫嚅着什么。
姑娘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或然是自己望着天边残月之时睡意已渐渐袭来大抵，她眼前的明月渐渐模糊了，最后漆黑一片，黑暗笼罩着她小小的身躯。
她再次回到了那个凄冷的夜，那大抵是她这辈子都无法遗忘的一夜。
姑娘也原是个官家小姐，只不过生父的官位不大，仅仅是当朝一个小小的九品文官，父亲叶清出生于医者世家，入仕后一生清廉正直，廉洁奉公，虽然十年寒窗苦读不受皇上重用，但叶清在朝中多年依旧是两袖清风，仰不愧天。
可惜父亲在朝中默默无闻，性子却自视清高，行事低调不张扬的叶清从不喜与人拉帮结派，久而来之便有人认为他是个好欺负的便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立下的功名总被抢去，叶清自己倒是不甚在意，他认为功名不过是虚的称号，可自己做出的贡献却是实实在在的，但天下之人又有几个是有他这一般崇高的境界的，或许有，可如今的朝堂局势岂是凭借几份清高廉洁就能混出风水来的，不懂事务者在险象环生的朝廷中又何谈立足。
叶清在朝中久久不得志，但也对妻儿尽心尽意，虽不受人待见，却也让家室不愁衣食，平时在家中也会研究点医术同孩子们科普，叶家一家人生活的也很是和睦。
那年姑娘年仅六岁，是叶家宠爱的小女儿，她从小乖巧懂事，极少哭闹，可性情却像极了叶清，天生就是个清冷的脾性，不爱同人说话，更没什么小姐架子，在同龄的孩子们都吵着要买玩具时她便开始让父亲教她识字读书了。
她记得阿娘那时总笑称她是父亲的缩小版，却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可有时这种性子却会害了你一辈子，恃才傲物者往往才会被孤立。”
年幼时她尚未能明白阿娘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不知所措略带懵懂地点了点头。
之后过了许多年她也尚未能明白娘亲这句话的含义，可惜的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再问娘亲一遍了。
在叶府生活的那六年或许是她这辈子度过最幸福的时光了吧，她有娘亲和父亲守护着她，有兄长疼也有阿姊爱，一切是那么美好幸福，她从来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阿姊们能平平安安，永远陪在她身边就好了，当时稚嫩的她是这么想的。
可天总是不如人愿，在她六岁生辰的那一天，府内来了位自称是叶清旧友的客人，与叶清一样是个九品小文官，名唤沈望，一到府中给孩子们分发好礼物后便被父亲高兴地拉到书房中叙话。
叶清书房内，一个体态微胖的男人正把玩着手上的紫砂壶，看着眼前泡茶的叶清笑着说：“叶清兄，许久不见怎么见你还越发清瘦了呢。”
“哪里的话，我一向如此。”叶清把泡好的龙井搁在桌上，“望兄尝尝？上好的龙井，平时我一人可舍不得喝。“
沈望接过茶抿了一口，甘甜又略带微涩的茶味充斥口腔”的确是好茶。“随即笑了笑：”不过我这次前来宛平不仅是单纯为了看望叶清兄，是来和叶清兄商量点正事的。“
”是为何事？竟能让望兄千里迢迢赶来拜访。“叶清有些好奇：“沈望兄大可在信上说。”
”那可不行，信上说可不够诚意，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沈望话锋一转：”近来叶清兄在朝廷上如何，前段时间上去的奏折如何了？“
叶清叹了口气，”还不是如此，奏折迟迟未下来，估计又被截下了。“
”叶清兄在任多年了却从未升过职，生活定然是不易的，想要做官长久，就得拉帮结派，为何不考虑投靠个能依靠的人呢，至少也不会想如今这般艰难。“沈望顿了顿，继续道:“我听闻易董对你颇佳赏识，有意拉拢，你若是同意以后在这朝廷可就能有一番作为了。“
叶清听后有些不悦，皱着眉道：”望兄前来就是为这事？我一小小的九品县知事恐怕不能胜此大任。”叶清很是厌恶易董个老狐狸的做派，在朝廷中肆意拉帮结派不说，听闻在暗地里与外族还有些勾当，不过毫无证据，易家又家大业大，皇上自然是定不了罪的。
易董在朝廷上独揽一番大权，皇帝对此格外重用却归底还是忌惮的。皇帝登基时年仅三岁，全靠太后易氏和易董还有皇兄德王帮忙打理朝政，待皇帝成人之时太后党以易董为首的一派在朝廷的实力早已权倾朝野，德王一派也在朝堂上有一番天地。皇帝即便有所顾忌却也无可奈何，易董是太后信任的亲信，又受重用，自然有许多朝廷上的官员投靠，朝廷上因此便分为了太后派，皇帝派和德王派，剩余的为数不多的就是想叶清一样不喜拉帮结派的清官了。
近些年来皇帝也在有意无意地打击着其他两派的官员，前阵时间太后派的一个官员就被流放到了幽州，痛失左膀右臂的易董终是坐不住了，开始在朝中暗地拉拢官员，想必自己便是其中一位。
沈望轻笑了一声：“叶清兄先不必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实不相瞒，前段时间我就投靠了易董大人了，在朝堂上也少受气了不少，这个月中旬我就能升八品通判知事了，。”
叶清有些诧异，沉默的盯着沈望：“没想到沈兄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之前就当我识人不清了吧，我叶清从来图的不是升官发财，只求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明安。”
“哈哈哈——好一个安居乐业国泰明安，叶清兄的胸怀沈某可真是不能比及，你不图官职不图富贵，你又可曾想过你的家室们？你就让他们陪着你过这种苦日子？叶清兄未免也太自私了。”沈望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叶清兄可要好好考虑啊。”
叶清脸色一变，涨红了脸，一时怒下将手中的茶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颤着手指着沈望紧紧咬着牙却又不知说什么：“你！”
在院外给孩子们编花环的叶夫人听到了屋内的响声便关切地敲了敲书房的门：“老爷，发生何事了？“
当耳边传来夫人温柔似水的声音时才让刚才暴怒的叶清找回了点理智，他尽量放缓声音：”荟心，不小心打碎了茶杯罢了，没事的。“
叶夫人也听出了丈夫语气中的不对劲便没再多问了，轻声叹了口气后便转身离去了。
屋内，沈望翘着腿看着这一切，笑眯眯道：”叶清兄可真是有福啊，方才是我言重了，不妨我们坐下好好说？“
叶清冷着脸，最终还是扶着椅子缓缓坐下了：”我同你确实是无话可说了，你我相识十余年，我的性子你怎会不明白，你方才是故意激怒我的。“
沈望把一直把玩着的紫砂壶放回桌上，眼神略带复杂，凑近叶清低声道：”也正是因为我们相处了十余年，所以易董才会让我过来劝你，不然你这性子谁能劝的动呢？“
叶清有些诧异：”是易董让你来的？“
沈望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打量着叶清，”莫非叶清兄不知这几月太后派的人都在有意拉拢你？“
叶清仔细回忆了前段时间被他冷着脸送走的几位想拉拢自己的官员，皱了皱眉：”确有此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易董有意拉拢你，看来叶清兄自己还不自知啊。“
”我在朝中表现并不出色，易董为何偏偏看中我？这天下哪儿有无故掉下来的馅饼，望兄无需再费舌劝我了。“
沈望见自己劝说这么久仍不买账也有些恼怒了，连道三声”好，好，好。“随即冷哼一声：”事到如今我可就开门见山了，你可曾研制过一种名为涣血丸的药？你出生于医术之家，虽然从小苦读诗书却对医术更为兴趣，加上你祖上可是先皇的御用太医，多多少少在医术上也略有成就，即便科考后当了官你也没停过对药物的研究，可是如此啊？“
叶清惊讶地盯着面前有些陌生的旧友：”你怎会知道此事？“
”我怎会知道？年少时我常常到叶兄家探讨诗书，叶清兄可是忘了？“沈望不经意地敲打着木桌，睨着眼慢悠悠地说道：”一次偶然看到你房中的书柜上摆满了医书，又翻到了许多品种不一的药材，我才知道叶清兄你呐，原来在这方面也颇有造诣呢。“
”我只是对其感兴趣罢了，实在听不懂望兄在说什么。“叶清紧攥着拳头，自嘲地笑了笑。
沈望像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似的仰声长笑道：“叶兄你可真会装傻，难道你不知道你研制的那种药丸早已在江湖中流传开来了吗，涣血丸，罕见的奇药，能营造出人假死的现象，乃是叶兄所制，可有此事？”
叶清冷着脸沉默不语，沈望见他不回应笑着道：“叶兄以为以为隐藏的够好了？你与朋友共制的那种药丸是以你朋友一人的名义拿去贩卖的，为的就是想不引人注目，倒也很符合叶兄你低调行事的一向风派。”
“那可真是好巧不巧，易大人最近急需这种药，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出你这个当时与王狐一同研制这钟药丸的人，毕竟，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这种药丸做法和配方的人了。”
叶清听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王狐死了？"
王狐是叶清从小的玩伴，两人家世相访，常常一起研究医术方面的问题，当年这种药丸也是两人无意中研制出来的。
"前段时间易董找到了王狐，想请他为大人研制药丸，没想到他是德王派的人，竟敢联合德王暗中耍小聪明，那可就别怪易大人手下不留情了。“
叶清愣怔许久，愕然起身：”你们......你们竟然......“
沈望也缓缓起了身，”所以叶清兄最好也识相点，想想你的家室们，易大人说给你十日的时间考虑清楚，到时候我会再来登门拜访。“说罢沈望便推开了书房的门跨步出去了。
留下叶清一人在窄小的书房内怔愣许久，回想着刚才沈望的每一句话，面色逐渐苍白，最终过大的刺激令他两眼一黑晕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魇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