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万人迷》粉墨蜘蛛

7、调查局

　　警局，又被叫做调查局，是一栋有七层的纯白色建筑。

　　徐舟一走进大门就看到了程正。
　　“程警官。”他微笑着打招呼。

　　程正朝他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跟我来。”

　　徐舟并没有多问，十分配合的跟在这位调查组长的身后。

　　程正将他带上了七楼。
　　七楼的部局十分简单，可供人行走的地方只有一条回廊，长廊的两边都是紧挨着的隔间，房门紧闭。
　　走廊的灯很亮，却并不刺眼。两人的脚步声十分清晰的在长廊里回响。

　　环顾四周，徐舟眉毛一挑，两个字下意识脱口而出：“监狱？”

　　似乎不太像。
　　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能被称为监狱的地方，只有地下城——那是越轨者们的聚集地。那是只有完全失去控制会对周围人造成伤害的越轨者才会被流放的地方。

　　“这是观察室。”程正停在一间隔间面前，调取终端上的权限将门锁打开，“苏茂在里面。”
　　“他想见你。”男人将手放在门把上，并未将门打开，而是侧头询问徐舟的意愿：“你愿意见他吗？”
　　似乎只要徐舟说出否定的答案，他就会重新将门锁关闭。

　　“当然。”男人这样一本正经的态度让徐舟失笑，程正这个人有时很强势，但在这种细节上却意外的体贴。
　　徐舟问：“他怎样了？”
　　“清醒后一直在重复你的名字。”程正将门推开，率先走了进去，“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隔间里面还有一个玻璃挡板和另一道门，挡板内的人看不到外面情形，类似于一面单面镜。

　　“特殊？”
　　“他的越轨症状并没有其他受害者严重，甚至在逐步减轻。”程在光屏上输入权限码打开门，示意徐舟走进去。
　　“我们的推论是如果见到你，他的越轨症状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被重新治愈。”
　　又或者——被激化。
　　......

　　隔间内

　　苏茂坐在床铺上，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他似乎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但反应却相当平静。
　　“徐医生...”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却不断在重复这三个字。调查人员尝试与他沟通却完全被无视，只有在提及徐舟的名字时才会给出一点反应。

　　隔间的门被打开。
　　听到开门声，苏茂也无动于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在床铺上，直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苏先生。”

　　熟悉的声音让苏茂的眼睛眨了一下，他试图重新聚焦，抬起头想要看清站在他面前的人。
　　“...徐医生？”他的神智似乎恢复了一些，眼睛里也重新有了光亮，“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警官叫我来的。”徐舟微笑着看着苏茂，“不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吧？”

　　“...请随意。”苏茂的行为反应有些迟缓，却没有拒绝徐舟的靠近。

　　程正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那个人...给我注射了一管东西。”没等徐舟开口询问，苏茂便主动说出了那段糟糕的经历。像是在这个人面前卸下了所有心防，把自己毫不保留的剖析。
　　“然后...”苏茂指着自己，“我就变成了这样。”

　　他的手指颤了颤，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声音也开始哽咽。
　　“我...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就像之前那些同事一样，越轨症状永远无法治愈。他并不属于极度危险的类型，不会被流放到地下城。但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也让他再也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也许要在这里度过无比煎熬的一生。

　　光是想到这样的可能他就觉得窒息和绝望。

　　苏茂将头埋进手掌中，脊背深深的弯曲，眼泪从指缝里钻了出来，顺着手背往下滑落。
　　“我好害怕...徐医生...”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就算是在这个小隔间里...我都会觉得那个人会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然后顶着我的脸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谁也无法察觉到，谁也没办法帮他，就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创伤后应激反应——这是徐舟在观察苏茂的行为后得出的结论。
　　这个世界竟然出现了如此正常的创伤反应，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正如程正所说的，苏茂的情况的确十分特殊。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越轨’，只不过是人类最原始的自我保护机制罢了。
　　不过这些无法保持思维理智性的症状，在这个世界被统一称作越轨。注射S-20是公认的唯一治疗方法。
　　当这个方法不管用时，他们就会束手无策。

　　徐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任由苏茂发泄，就像他昨天在公寓里做的一样。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待青年的情绪平静下来后递到他面前。
　　“喝点水会舒服些。”

　　苏茂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眼前仍然温和而包容的看着他的男人——这真是再耳熟不过的一句话，让他产生了一种他此刻正坐在那间公寓里的错觉。

　　苏茂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杯壁抿了一小口，温度正合适。一股暖流顺着食管滑落到胃里，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徐舟这种不变的态度是他此时最需要的东西，可以让他感受到自己和正常社会的链接——而非被当作人们避之不及的越轨者，永远无法再回到从前。
　　......

　　走出隔间，程正和徐舟都沉默不语。直到重新回到一楼，徐舟才突然开口：
　　“程警官。”

　　程正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

　　徐舟问：“你现在还认为...安保系统是绝对公正的吗？”
　　如果真的那么公正，那犯人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潜入苏茂的房间，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逃脱的呢？

　　程正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

　　徐舟知道，他此时的行为正在试图摧毁一个警察的信仰，也没有再逼迫对方。
　　他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三无人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让调查组长放弃依靠安保系统建立起来的治安管理程序。

　　接着，他走近程正，继续道：“其实我已经遇到犯人了。”

　　程正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一楼的大厅并不适合记录案情，他将徐舟带到了最近的观察室。
　　“什么时候？在哪里？”他问。
　　“就在今天，他变成了苏茂的样子来诊疗室接近我。”徐舟面带微笑，似乎在回忆，“可惜被我拆穿后就逃跑了。”
　　“为什么不通知我？”

　　徐舟没有回答程正的质问，只是将终端的通讯记录打开递给程正。
　　“竟然没把我的记录删除。”徐舟看起来有些惊讶，“我以为它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
　　作为人工智能，想要删除终端里的通讯记录是十分容易的事。也许，安保系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偏心’，又或者...有其他什么目的。

　　“如你所见，我已经努力尝试过了。”并且打算吃完蛋糕就来调查局保安。但蛋糕还没吃到一半，程正的手下就主动找上门。

　　“诊疗室的分机上应该也有通讯记录。”
　　徐舟将十指交叉撑着下颌，手肘抵在桌面上，无奈的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他可是全程配合程警官，兢兢业业听从指挥，百分百合格的守法公民。

　　程正握着终端的手逐渐收紧，时常皱起的眉头已经在额心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竖纹。将证据备案后，他把终端还给徐舟。

　　“暂时不要回公寓，诊疗室的工作也暂停。”程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徐舟，正色道：“结案前，请留在调查局配合我们。”
　　外面现在太过危险，徐舟作为唯一在清醒的状态下长时间接触犯罪嫌疑人证人，人身安全和精神状态必须得到保证。

　　“了解。”徐舟全盘接受。
　　......

　　安排好徐舟的住处后，程正联系了中心系统那边的人。此次案件的严重性比他原先的判断要大得多，光靠他们分局案情也许久久不会再有新的进展。

　　而且，受害者们的越轨症状也十分异常，需到得到进一步的治疗。

　　让程正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他申请了研究院的帮助，但来人的身份出乎了他的意料。

　　“学弟，好久不见。”那个人笑眯眯的朝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