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万人迷》粉墨蜘蛛

4、他人的恐惧

　　回到公寓，管家机器人一号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

　　徐舟刚刚才吃完一块蛋糕，肚子不太饿，打算先冲个澡再吃饭。可冲完凉后头发还没擦干，门铃就响了起来。

　　徐舟走到监控前一看，发现是诊疗室的同事，苏茂。

　　从监控里可以看到，留着半长发的青年正用手指神经质的刮蹭着大门，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惊恐——很明显，这是越轨症状。

　　这个世界对越轨的解释十分简单——当人类无法理智的做出最优的决定和行为，即为越轨。

　　监控中的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被恐惧的情绪所笼罩。

　　徐舟正打算把门打开，一号却走到他的身边道：“根据监控数据观测，苏先生此时的状态很不稳定，如果您选择让他进来，您将有31.96%的概率会被苏先生的不可控性伤害。”

　　伤害包括精神层面和生理层面。

　　“我知道。”徐舟并不在意这点，他伸手在监控屏幕旁的开关处点了一下，大门便被打开了。

　　徐舟所住的公寓是诊疗室的分配的，属于员工福利。或者用宿舍来形容更准确些。同为诊疗室的职工，苏茂的房间就在徐舟所在楼层的下面，两人隔得很近。

　　见公寓门被打开，苏茂如同游魂一般走了进来，像是完全无视了徐舟一般，四肢僵硬的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徐舟把门关上，去厨房盛了一杯热水放在了苏茂的眼前。
　　“喝点热水会舒服很多。”

　　闻言，苏茂抬起头看了徐舟一眼，伸手握住水杯，却丝毫没有要喝水的意思。
　　“你...不害怕吗。”他握着水杯子的手收紧，指尖发白，“那个犯人...就在我们身边。”

　　没等徐舟回答，他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恐惧的情感几乎要凝成实体，挤满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就剩下我们俩了...没办法被S-20治愈的越轨症状...哈...”

　　徐舟坐在苏茂的对面，那张一直带着笑的脸此刻也难得找不到任何表情。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苏茂，任由他宣泄。

　　半晌后，徐舟收回了目光——在这个世界，情绪的失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徐舟觉得，这也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对于越轨的恐惧深深的根植在每个人的心中。他们依赖神经药剂来压抑人性中被视为劣质的，试图抛弃的东西。

　　但同时，他们也失去了能够自我调节和控制的能力。

　　因为本身的调节能力已经失去，神经活动的平衡被破坏，一旦碰上一些超出控制的事情——越轨症状就会出现。
　　就像一个被充满气过度鼓胀的气球，轻轻一碰就会爆开，发出刺耳可怕的声响。

　　而警察和治安机器人存在的职责和意义就是为了消除能使人‘越轨’的因素。到目前为止，这个社会的稳定性都维持的不错。

　　思及此处，徐舟的嘴角勾起——至少...表情面上是这样没错。

　　苏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懊恼的开始捶打自己的头颅，一边喃喃道：“早知道...就该选择另一个匹配选项...”

　　他当初为什么要因为诊疗室的待遇而选择这个工作？系统明明给了他其他选择。他明知道这份工作日常就是跟越轨者打交道，可他却自大的认为自己能不受影响。
　　苏茂正陷入负面情绪的循环中难以自拔。

　　然后，他的手被人握住。

　　手腕处传来的温度打断了苏茂的思绪，他猛地抬起头，发现徐舟正微笑的看着他，眼神包容。

　　他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与他在诊疗室里看到的越轨者们竟然别无二致。

　　他这是...越轨了吗？

　　这个意识让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耳边却传来徐舟温柔嗓音。
　　“请不要伤害自己，这并不是你的错。”
　　“请相信公寓的治安，警察们已经派人来保护我们了，不是吗？”

　　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越轨症状而避之不及，苏茂甚至产生了一种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包容一切的错觉。

　　他听到男人说：“我们的生活马上就能恢复正常，别担心。”
　　然后，男人重新将温水递到他的面前，微笑道：“喝点水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徐舟对待他的态度与平时并无区别，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正常人，并不存在任何越轨现象。

　　苏茂从徐舟的手上接过水杯。这次，他没有再陷入自己的世界被负面情绪所裹挟，而是小口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温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杯温水似乎真的让他舒服了些，连恐惧也消失了大半。若不是颜色和味道就是普通的水无疑，苏茂几乎要以为这是类似于S-20的口服特效药了。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他垂下眼，不再与徐舟对视。
　　“嗯，如果帮到了你，我会很开心。”
　　苏茂小声道：“谢谢。”
　　“我先回去了，徐医生。”自己不能在留在这给对方添麻烦了。

　　在这个人与人之间的链接非常淡薄的社会，如此失礼的进入一个同事的房间实在是太过少见的事情。

　　目送着苏茂离开，徐舟拿起茶几上的水杯走进厨房，仔细清洗着杯口。

　　一号站在一旁，对于徐舟抢了他的工作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在一旁提醒道：“已经没有细菌和人体分泌物残留了。”

　　徐舟挑眉，用布绢仔细擦拭着杯壁。
　　“我倒觉得你越来越像个人类了。”

　　一号试图纠正：“是人类在模仿我们。”

　　闻言，徐舟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反驳。
　　这个世界真奇怪，人在试图变得更加像机器人，而机器人却一直跟在人类身边观察学习——实在有趣。
　　......

　　次日九点半
　　徐舟准时来到诊疗室打卡，仿佛昨天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在他摆弄仪器的时候，诊疗室的门重新被打开。徐舟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头也不回道：“预约时间还没到，请您稍等。”

　　那人却并未离开，反而走到了徐舟的身后。

　　见状，徐舟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却看到苏茂站在他面前。

　　青年与他对视了片刻后便移开了目光，似乎有些害羞。
　　他说：“徐医生，我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徐舟注视了他半晌，最后露出了一个与平时并无差别的微笑。
　　“好啊，今天一起值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