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尔景福》连山易

37、第 37 章

　　转眼间，冬去春来，不多时就入了夏。临近端午时节，医帐就要开始准备菖蒲、紫苏、艾叶、雄黄等，并将驱虫药分发各处营帐，以防虫蚊蛇蚁叮咬侵袭。

　　陆英的小伙房则是采买了粽叶、糯米、红枣，熬了豆沙等包起粽子来，人员不足，就央了秦艽前去帮忙。

　　秦艽到镇戎以来，三餐大多是和陆英一起，餐饭不和口味，也会去自己做些吃食，与伙房的人也算熟识。秦艽见他们忙不过来，自然是乐意帮这个忙。

　　出锅后，秦艽挑拣出来自己包的几个小粽子端去陆英的营帐，陆英带怀安营出去训练尚未回营，营帐里自是空荡荡的。秦艽放下粽子，就盯着那粽子开始发呆。呆坐片刻，觉得甚是无趣，就去伙房找了他们包粽子剩下的彩色丝线，编起手链来。

　　第二条快编好时，陆英才匆匆回来，洗漱后坐下剥开个粽子，递到秦艽嘴边，秦艽摇摇头，道“我已吃过了，你吃吧。”。陆英咬下一口，软糯黏腻，满满糯米的清香夹杂着豆沙的甜腻。

　　“你沾一点白糖，可以解腻。”

　　“嗯”陆英嘴里咀嚼着，眼睛却盯着秦艽上下翻飞的手指。另一手拿起秦艽编好的那只手链研究，口齿不清的问道 “这是五彩缕？这编法和我小时候带的不太一样？是这边特有的编法？”

　　秦艽手下已快结尾，挽下最后一个绳结，剪掉线头给陆英展示起来。“不，是我自己研究的，好看吗？我保证，这种编法，你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你等下带上看看，合不合适？”

　　陆英嘴里已被粽子占满，说不出话来，只将手向前一伸，挑眉示意。秦艽给带好后，陆英才满意的转了转手腕，自然而然的接过秦艽手中那只手链，“来，我也给你带上。”

　　彩色的手链松松的搭在秦艽纤细的手腕上。白皙的手腕，若隐若现的青蓝色血管，颜色绚丽的细链三者交汇交织，陆英微微有些失神，缓缓说道“我明日休沐，若你无事，想出去转转吗？”

　　“好啊~”

　　秦艽已在军中许久，平日甚少有机会出去，大多也是随庞鸿他们去附近山林间刨些药材。勤勤恳恳的苦劳力一个，这师傅使唤自己倒是颇为顺手，可是一丁点没把秦艽当女孩子照顾。该做的事情倒是一件不少，倒是竹沥有几次看不过去，帮着秦艽多些。

　　…

　　仲夏时节，山间枝繁叶茂、树绿荫浓，漫步山间，置身其中，凉风习习，花香四溢，芬芳扑鼻。
　　一个时辰后，秦艽气喘吁吁的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我们要去哪儿？还有多远？”

　　陆英环视了周围的环境，将腰间的水囊解下，递到秦艽手中，顺手将秦艽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温声道“休息下，喝点水。应当不远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秦艽含了口水，在口腔停了几秒咽下去，瞪了一眼陆英说道“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

　　“秘密”陆英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神情霎时肃穆起来，拉起秦艽就跑。

　　这山间郁郁葱葱，一路行来，秦艽还见到不少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动物，也不免有什么财狼虎豹的动物出没。只是秦艽并未听到身后有任何动静，跑路途中，回望了一下，也并无异常。

　　“陆英，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吗？”秦艽被拽着跑了一段路，陆英才停下来解释道“刚刚离我们一丈远的树上有个很大的蚂蜂窝，那蚂蜂个头极大，攻击性极强。我们还是躲远点为好。”

　　“刚才那里？”秦艽回想了一下，两人坐下时，似乎是有听到蜜蜂的嗡嗡声，声音不大，又未见到。再说，林间有蜂采蜜亦是常事，不过零星几只而已，未曾想两人竟是闯到了蚂蜂的蜂巢所在。

　　“幸好，幸好”秦艽此时还有些后怕，若是侵入了它们领地，怕是会被蜂群群起而攻之。

　　祖父曾讲过因被蜇伤而过世的案例，这蚂蜂的毒性自然不可小觑。只是被蜇伤之后，需用镊子将刺拔除，用干净水源清洗伤口，并将伤口附近的毒液挤出，可以减少中毒后的红肿疼痛。

　　两人躲得及时，蜂群也并未追赶过来。秦艽心思开始跑偏，哀叹一声“真是可惜，若有面罩，我们就可以有蜂蜜吃了，这蜂蜜养颜润肺，蜂巢还可以制作蜂蜡，用于制作口脂，胭脂等物。好可惜。”

　　“你想吃？”陆英闻言眉头一挑，大有秦艽点一下头，就要回去上演一出为爱大战毒蜂群的戏码。少年公子满脸是包的将蜂蜜取回，只是为了爱人的一句无心之言。

　　秦艽被自己脑补的场面吓到，连连摇头试图将这场景甩出脑袋“你不要当真，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陆英的目光微沉，回望着两人跑来的方向，可能在思考如何在蜂群的攻击下全身而退吧，秦艽心想，试图将陆英的注意力从蜂蜜上移开，问道“不是不远了吗，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陆英观察了一下，眼神之中有些茫然。

　　“我们不会跑迷路了吧？你还找得到要去的地方吗？”秦艽也试着辨认方向，但四周的景色大同小异，抬头见林木枝叶交错，空隙间勉强见得到一丝蓝天；地面灌木密集、杂草丛生，阳光更是透过枝叶洒落一片点点斑驳。

　　陆英闭了眼皱着眉头，片刻后，似乎有了方向，睁开眼睛道“跟我走吧。这边。”

　　“…额，陆英，这是什么认路方法？迷了路闭着眼睛就可以找到方向了？”秦艽的语气满满的不可思议。

　　陆英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知道？”

　　“当然。”

　　“来，慢慢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陆英停下脚步，认真的说道。

　　“有感觉到吗？”

　　“什么感觉，这怎么能找得到路呢？”

　　“放松自己的身心，用心聆听”陆英也不言明，只细细的引导着秦艽自己发现。

　　用心去感受和去聆听吗？秦艽心道。深长而缓慢的呼吸过后，脑中一片澄净，自己的听觉与嗅觉都灵敏了起来，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自己仿佛是扎根这山间的一颗大树，就是这大自然的一份子。

　　空气中有独属于山间林木的枝叶清香与花香的甜腻，有微风拂过枝叶引起的飒飒声响，有四面八方传来的啾啾鸟鸣，有水流一落千丈的哗哗水声，有小溪流经的水声潺潺。

　　“哗哗水声…这附近有水源”秦艽明白了什么，笑起来，“走吧，我已经知道了。”

　　不过百余步，拨开最后一束藤蔓，眼前便豁然开朗。悬崖峭壁之上，一条溪水飞流直下，在悬崖底部冲击出一处光滑的石潭。潭中水源清澈见底，鱼虾畅游其中，好不快意。怪石嶙峋中，山泉水汩汩而出，汇聚成一条小溪，潺潺流向山下。溪边不远处散布着野生蔷薇，幽幽的散发着花香，几只黑凤蝶在花丛中蹁跹飞舞。

　　“哇~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偶然而已。来，这还有个地方。”

　　原来，在这瀑布右侧不远处，竟还有个隐蔽的山洞，平时被洞口前的树枝遮挡着。走到瀑布近前，才能发现。山洞内，地方不大，倒是颇为干净。一角铺着些稻草，附近地面上的几块石头内侧焦黑，地面上仍有灰烬，看来是有人在此搭灶生火。

　　“怎么样？还不错吧？”

　　秦艽在稻草上坐下，摸了两下，这稻草应当是近几日新换的才是。“还不错。这稻草你换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说说吧，带我来这做什么？”秦艽嘴角带着笑意问道。这地方的枝木断口很新，是最近砍伐整理过的痕迹。这山洞更是像整理打扫过的，不是特意找的地方，谁会闲着打扫一个只为避雨的山洞。

　　“给你过生辰。”

　　“今日初六，离我的生辰还有段时日呢。”

　　“你平素过的生辰，自然是秦太医给定的时日。那应当是他捡到你的那日。自然算不得准的。”

　　“那你又如何得知？”

　　“阿艽忘了吗？你我是合过八字，交换过庚帖的，我父母自然清楚。”

　　那是云幼安的八字，秦艽心想。虽然种种事迹可以证实秦艽确实是云家女儿，但秦艽仍是觉得云幼安是云幼安，仍存在于世上，与自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她们有着不一样的人生。陆英有时候会让秦艽觉得他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执着于那个自小与他有婚约的小姑娘。

　　“阿艽，闭上眼睛。”

　　陆英的眼睛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孔，他喊得是我的名字。秦艽舒了口气，顺从的闭上眼睛。

　　“来猜猜给你的生辰礼是什么？”

　　秦艽各种东西转了一遍，属实是没有头绪。无奈的道“我猜不到。”

　　落入手中的是沉甸甸的分量，与冰冷的触感，秦艽的手指摩挲了几下，缓缓地睁眼“匕首？”

　　刀鞘上錾刻着兽纹，刀柄附近刻着两个小篆，冰冷的刀刃上，清晰的倒映出秦艽的眉眼。

　　“为什么送我这个？”秦艽将匕首收起，握在手中，熟悉了几分这手感，抬眼问道“最近西夏又有动静了？”

　　“没有的事。不过是给你防身用，以备不时之需。你先熟悉熟悉，我再教你如何用。”陆英则是有被她的敏锐惊讶道。

　　细作回报，夏境内雨水颇少，大旱的年情下，虫灾亦避无可避。粮食减产，动乱亦是难免。活不
　　下去，夏军自然会南下掠夺，求得一线生机。恐怕，秋收之后就会有动作。军中将领得知消息，已悄然开始练兵备战。只是，消息尚未确定，恐引起恐慌，陆英自是不动声色的将秦艽搪塞了过去。

　　不一时，陆英拿回来一段树枝，削出两把木质匕首来，递给秦艽一把。“先用这个练习，那个开了刃，会太过危险。”

　　这匕首，不外乎刺、扎、挑、抹、豁、格、剜等手法。这握法，也分两种，正握和反握。右手握刀，刀尖从拳心处伸出，即正握。适合直刺、上刺、扎、挑等。刀尖从拳眼处伸出，即反握。更适合扎、下刺、豁等手法。

　　若要伤人，即要求速度，也要求距离，趁人不备，利用遮掩，方能万无一失。

　　只是木制匕首更为轻巧，容易控制；精铁所致，则更难掌控，还需多加练习。

　　等秦艽熟悉之后，两人从洞中出来，日头正盛，已是午时过半。天气炎热，水边却是异常凉爽。

　　“阿艽，我们中午吃鱼吧。”陆英盯了会水中肥美的黑鱼，喉咙一动。

　　“可以，那削几根竹竿吧。我和你一起抓。”

　　“无事，你在岸上呆着，别下来，水还是有些凉的。”陆英已经脱下鞋袜，挽了裤脚，下到溪水中去了。

　　…

　　秦艽只是在附近找了些青花椒、小茴香、白芷、草果回来，陆英就不见人影，只留着几尾鱼在石头上蹦跶。“这人，跑哪里去了？难道是去方便去了？”

　　“算了，我还是先处理这鱼吧。”秦艽将鱼处理干净，塞上药草架到火上，陆英才回来。

　　“怎么这么久？你去哪儿了？”

　　“看，这是什么？”陆英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拿出一小罐东西。

　　秦艽接过来，打开看了下“蜂蜜？你刚刚去掏蜂窝了？你有没有被蛰啊？”

　　“没事，没事，不用在意。”陆英嘴上说着没事，左手却往身后躲着。

　　“左手，伸出来”秦艽厉声说道。

　　陆英手背上被蛰的地方已红肿了起来，秦艽瞪了陆英一眼，拉着他到水潭边去处理。“有没有好一些？”

　　“痒”

　　“不要生气，好不好？鱼都要烤焦了。反正蜂蜜都已经取回来了，就不要浪费，这鱼烤熟之后，淋上一层蜂蜜，口感想必绝佳。我们可以尝试一种新吃法。”陆英嘴里念叨着，边推着秦艽往烤鱼的地方行去。“对了，阿艽，你烤这鱼好香啊~是不是还放了其他东西？”

　　“其他可以调味的药草。还有，我没生气，你以后做事总要与我先说一声。若是你被蛰了满头包，我还可以给你及时处理一下。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我有些害怕。”

　　“好，我保证。以后绝不擅自行动，都会报给娘子知晓。”

　　“别胡说，怎么就是你娘子了？”秦艽掐了一下陆英的手臂，恶狠狠地说道。

　　“怎么，阿艽想翻脸不认人？怎么可以，我们都到这种地步，阿艽竟不想认我做相公吗？”陆英自那次以后，在秦艽面前越发没个正形，亲昵起来更是没完没了。

　　“闭嘴，吃鱼都堵不上你的嘴。”秦艽恼羞成怒的说道，顺手将一条烤鱼塞到了陆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