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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年流放(修改) ...

  •   “人生为了什么,会有这样凄凉的夜?”青衫男子看着窗外绵绵不尽的夜雨,低声问道。

      那神情,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问屋内的人。

      屋内的人听见这话,握住笔的手顿住,看着窗前男人修长背影,望着奏折纸上的名字,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空中久久停留的笔终究落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轻轻一笔,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看着眼前的名字,明日早朝之后,这些名字上将会出现一个红勾,意味这些人将会死去。

      烛光照耀下,他仿佛看见这些名字已被上位者画上红勾,他们这些人中,他不敢继续直视这些名字,怕下一刻,眼泪便会夺眶而出。

      他扭过头,见一双修长的手死死握住窗柩,那坚硬的梨花木居然被他握出几丝裂纹。

      他见不得李植这般难过的模样,即便此刻他也似他一般心如刀割,却依旧开口劝道:“圣意如此,魏国公纵然冤枉,可你我又能做些什么?”

      李植修长的双手一拍窗柩,可怜的窗柩瞬间四分五裂,李植回过头,红着眼睛,怒道,“魏公三朝元老,开国功臣,对当今圣上赤胆忠心,当初天子年幼,若不是魏国公一路辅佐,圣上哪能活到今天!恐怕早就……”

      “李植!”苍松厉声打断他的话,谨慎地看看左右,不满地对他说,“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李植自知失言,迎着苍松的目光,似孩童般垂下头,可随即立马抬起头,对上苍松的眼睛,不服地说道:“事实本就如此,魏公若真想反,何须等到天子而立之年?如今天子羽翼渐丰,敖方那老贼便红了眼,这么慌张地要杀魏公,难不成真想取而代之?”

      他不顾苍松越发愤怒的眼神以及想要捏死自己的表情,只觉得一股气憋在心头,不吐不快,今日,非得要将他说出来才痛快!

      他看着苍松,想到了十多年前。

      十多年前,苍松和李植同在一所学院里读书,两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那时玥国在先皇的治理下,山河无恙,人间皆安,且二人正直不阿,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对贪官奸佞之流更是深恶痛绝。

      二人深知一如朝堂,必定会与官场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不愿违背本心左右逢源,因此并不想与入仕,只想做那鲜衣怒马的侠客,仗剑走天涯。

      许是脾气秉性相似,苍松和李植在认识的第一天便一拍即合,从此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不同的是,苍松喜欢律法,且事事都以法律为准绳,一部《大玥律法》被他背得滚瓜烂熟,而李植是个武痴,喜欢深究各类武功秘籍,年纪轻轻武功就能和大内侍卫打个平手。

      大玥平成三十一年,先皇病重,宰相敖方软禁先皇,诬陷忠良,任人唯亲,搅得大玥朝廷浑浊不堪,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也就是这一刻开始,李植和苍松决定入仕,妄图以二人的力量,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大玥朝廷。

      可是二人还是太年轻,三年之后,李植成为了皇帝的亲卫,苍松,成为大理寺寺丞,而后先皇薨逝,年仅六岁的皇上登基,敖方没了掣肘,更是无法无天,几乎已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

      就在皇帝登基后没多久,苍松拿着暗地里收集到的敖方的罪证在皇帝面前参了敖方一本,谁知反过来被敖方诬陷他陷害忠良,意图谋反,李植不愿看见苍松遭遇此等不公,便在值夜时替苍松为皇上求情,并告诉皇上自己那里也搜集了许多关于敖方的罪证。

      可那时皇上身边插满了敖方的人,敖方知道后,立即联合大臣弹劾李植,说他在皇上面前谗言佞语,并指使苍松陷害忠良,以妖言惑主,意图动摇国之根本,罪不容诛。

      皇帝年幼,无法裁断,最后在魏国公的坚持下,判李植流放崖州,一流放便是十年。

      当李植从崖州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去拜见父母,哪知已是人去楼空。

      邻人告诉李植,自从他被流放崖州后,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悲痛欲绝,生意上又受到敖方的处处打压,没几年,母亲便得病去世,父亲没多久也跟着母亲去了。

      “够了!”苍松拍案而起,走到李植面前,让他别再说下去。

      李植心里一阵苦涩,苍松啊苍松,浸润官场多年,你也失去了本心?

      他今日惊闻此事,根本不信魏国公会谋反,魏国公是先皇亲指的辅政大臣,天下杏林之首,对大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么可能谋反?一定是敖方陷害,因为除掉了魏国公,从此在朝堂之上,无人再敢与敖方作对,大玥,尽可落入敖方之手。

      他知道身为大理寺卿的苍松必定知晓始末,便来他这里一探究竟,想一想有无法子能救魏国公,

      此外,二人为莫逆之交,自他被流放崖州以来,便听见有人说他已拜入当今奸相敖方的门下,他知苍松为人,并不会做此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想到这里,李植觉得胸口有些闷闷地疼,在崖州流放时,除了要服苦役外,几乎每一天他都被敖方的杀手追杀,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好几次都死里逃生才活了下来,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十年,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落下了一堆老毛病。

      李植曾想,他虽身染沉疴,力弱气衰,可若能帮上他,就算赔上自己这条命,又有何妨?

      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苍松竟说出“魏国公纵然冤枉”这种麻木不仁的话,实在是令人齿冷,十年时光,他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一身正气的少年。

      李植不屑地扭过头,冷哼一声。

      “李植,你是不是被流放傻了?”苍松捏住李植肩膀,压抑着愤怒说道,“难道你忘了当年你被流放的原因了,当日便是因为敖方吃了许多苦头,如今还学不明白吗?”

      李植冷笑一声:“我当然没有忘记被流放的原因,我得罪了敖方,被判流放十年。”

      “十年,你知道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吗?”苍松看着李植脸上的病容,难过地说道,“这十年,你在崖州吃得苦,难道还少吗?”

      “在崖州吃的苦么?”李植垂下眼眸。

      从京城到崖州有数千里,李植被差衙用绳子牵着,一步一步走到崖州,走不了几天,李植的双脚便打满了血泡,可是差衙不能让他停下脚步,浸满了鲜血的鞋子在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脚印,等到脚上的血泡慢慢地好了,生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崖州也到了。

      崖州是大玥最远最贫瘠的地方,且那里乱石横生,方圆百里几乎见不到任何植被,李植每天的工作,便是在采石场用锤子劈开石头,再将碎石搬运。

      流放的人力不乏有李植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差衙们怕他们逃走,在工作的时候替李植带上了沉重的手镣和脚镣,崖州冬天很冷,没有足够的棉被和炭火过冬,每年采石场都会冻死人,一年下来,李植就瘦成了皮包骨。

      这些折磨都没能要了李植的性命,李植咬咬牙也就撑过来了,可令李植没有想到的是,在来到崖州后不久,敖方的杀手竟然跟了过来。

      他们有的扮做同为流放的人,有的扮做差衙、路人、小孩,无孔不入,李植好几次被漫天的追杀逼得走投无路,差点生了自裁之心。

      即便如此,李植也不曾后悔,他相信苍松,以苍松的性子,一定会帮助皇上,清除敖贼。

      每当他熬不下去的时候,他便告诫自己不能死,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还没有看到敖方被杀,没有看到皇上君临天下。

      就这样,凭着一股惊人的毅力,李植活了下来,几天前,他接到了皇上赦免他的圣旨。

      李植看到圣旨的那一刻感动得涕泗横流,他以为苍松和皇上终于清除敖贼,拖着沉重的身体快马加鞭来到京城,未料刚到京城,便听闻魏国公被杀的消息。

      想到这里,李植右手微微用力,卸下苍松的力道,一掌推开苍松,眸中满是冷意:“不劳大人提醒,李植牢记在心。”说完绕过苍松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他便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对苍松说道:“流放的这十年里,我对自己所做之事从未丝毫后悔,但今日看来,我真后悔那日替你求情。”说完抬脚便走。

      “你要去哪里?”苍松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哑着嗓子说道。

      “我李植不过一介草民,何去何从,勿须苍大人费心。”

      苍松走到他面前:“魏国公一事已成铁案,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我劝你不要做傻事,更不要做劫狱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

      李植说完径直打开房门,眉头微锁,门外不知何时站了几队卫士,见他出来,纷纷亮出兵器。

      李植拧眉:“大人这是何意?”

      苍松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我十年未见,既然来了,为何不多住上几日,也好看看这京城的变化。”

      李植看着苍松,憔悴的病容掩不住他脸上的失望,他蔑视着眼前这些卫士:“京城再怎样变化,也不敌人心变化之快,大人不会以为就凭你这些府兵,能拦得住我?”

      苍松听见他的话,脸色黑了黑,良久后平静地说:“十年前或许他们拦不住你,但自你被流放崖州以来,这些府兵日夜苦练,如今即便曾为羽林左位的你,要想在他们面前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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