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让之

73、白鹤来仪

　　白驹到时已是半夜。
　　罗中立提着马灯，走到门口对着门缝问：“好大胆！半夜三更到来，莫是个强人？”
　　门外道：“哈，来比武的！”
　　罗中立一手握着取下的抵门杠，一手提马灯开了门。
　　见面之下一个愣神，好家伙，说他是秀士，又像个罗成，举起马灯照着，便在心里惊呼且五味杂陈，莫是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延进之后，白驹先报了姓名。
　　简小瑛在里屋道：“罗中立，你下点面给客人吃了，洗脸洗脚请他上楼睡吧！”
　　白驹道：“呃，女生还没有睡着啊？我有东西要交给十三妹。”
　　罗中立道：“东西你交给我吧。”
　　丛菲交绣帕给自己那目光，凭空让白驹觉得此物意义非凡，道：“不行，我要亲自交在她手上。”
　　“哈哈，你想讨好她啊？这没有用。”
　　罗中立话虽如此说，还是道：“小瑛，你出来，帮蒋萍看看他的礼物！”
　　小瑛出来看见白驹，印象比罗中立还要强烈，忍不住马上要进去对蒋萍道，你的他，终于来了！
　　白驹对小瑛道：“你先看看可以，我还是要亲手交给她。”
　　乃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了宝贝，给小瑛看。
　　简小瑛凑近马灯看了会，瞟白驹一眼：“是丛菲给你的？”
　　白驹点了点头。
　　小瑛便拿着去敲蒋萍的门：“蒋萍，你老师，丛菲送给你的手绢！”
　　白驹听她说丛菲是蒋萍老师，倒觉有些意外，她急忙忙现炒现卖将这手绢交给我，好像在帮我的忙似的，要这位十三妹在比武时让我一手？哈哈！
　　真正好笑的是他至此都还是没往“招亲”方面去想。
　　薇薇听外面闹热也出来了，看见灯影中的白驹也同样暗想——蒋萍，你的白马王子来了！
　　两个女生赶快下厨，罗中立在堂屋陪白驹坐着，盘问其方方面面。白驹心里再冒火也只能将这审问似的对话持续下去，最起码不能被请客出门，这后半夜还是需要个暖被窝的。
　　厨里很快端出鸡蛋面和煮熟切得薄薄的鹿肉干，小瑛笑着说你走夜路辛苦了，给你接风，叫罗中立陪着喝酒。
　　罗中立见顾薇薇往客人睡的楼上抱铺盖，便说半夜三更，不用了吧，小瑛过来同你睡就行了。
　　白驹听出罗中立意思是叫自己跟他挤一张床，忙说：“我睡楼上，放在这里吧，我自己抱上去。”
　　简小瑛说：“哈，还是个肯做事的人呢，先告诉你十三妹可是个什么都做不来的哟！”
　　对罗中立道：“你莫把他灌醉了，明天比武比输！”
　　罗中立笑道：“一切命中注定！”
　　白驹原是个精细鬼伶俐虫，偏偏在会十三妹这件事情上比傻瓜还傻瓜，觉得比武就是比武。
　　听简小瑛说十三妹不会做家务云云，他才明白过来。怔了半晌，心头一阵毛焦火辣，招什么亲呀！
　　当然不可能抽身而去，只好走着瞧。
　　楼上安的亮瓦，白驹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来晚了主人们有意让他多睡会儿。
　　下得楼来，蒋萍已到盐田去了，简小瑛和顾薇薇也已出工去了。罗中立在门外空地泡杯茶坐着。
　　见他下楼，便对着屋里道：“她们都出工去了，厨房的饭菜可能还没有冷，你吃了出来我跟你说话。”
　　白驹吃了出来，罗中立便请他坐下道：“遵十三妹之令，你既带有蒋萍老师的礼品，就不考你的对子了。她现在在盐田，是我去叫她回来你们在这里比武呢，还是你去盐田，你们在那里比武？”
　　白驹便笑道：“久闻七彩盐田之名，只是路过，从未踏上去过。我到盐田去吧！”
　　盐田乃是金河边人工造就相连成片的许多房间大小的方格，宽度不过几十米，长度有一里多。
　　方格为了接引石缝中流出的卤水，倚崖而筑，高低错落，它下面或是山体，或悬空用木柱支着如同吊脚楼。
　　这时各块盐田的盐已析出，因有各种杂质，朝阳之下就像调色板一样，赤橙黄绿紫各色叠相辉耀。
　　周围山头因远古起便伐木熬盐之故，乃铅灰色的童山秃岭，其间流动着水色时清时浊的金河，配上盐田这么一条宝石项链，如浓云中的一只天眼，如巨蟒身上的一片金甲，这真是大美在荒原啊！
　　蒋萍正在练功，在许多块盐田的反射下她时如千万朵郁金香静静开放，时如数只鹤鸥以不同舞姿空中飞翔。
　　白驹在看清她为媸为妍之前，已经大醉，不说的来比武么，乃从两丈多高的崖坎上一纵而下，顺势站起，与她隔着几块盐田。
　　蒋萍昨晚点亮床头油灯，见手绢勾的花明显是“急就章”，感到奇怪，专门让这人送我，什么意思呀？
　　蒋萍感情世界再单纯，一想还是就明白了。弄得她好想出去看看这人，又觉不便。
　　一直在想这人要是她都看得上的，我还会看不上？可她自己都还没有男朋友啊！
　　见一人远远走来，从那步态，是昨晚来比武的无疑。
　　走近了看，好英武的身姿！他的亮相动作如猛虎下山，正叫绝间，又见他猫腰之后站起，竟是一粉面男子。
　　怔怔地就说：“你来了？”
　　三字就像前世的情缘，今生得续所道出的呢！白驹被她点燃了血液，叫道：“嗯，我会你来了！”
　　就横穿盐田奔了过去。这层析出的薄盐本只禁得起十三妹跳舞，遭体重超出一倍多的白驹践踏得四分五裂，终又来不及陷他下去。当相距只剩下一步之遥时，他竟忘乎其形地将身一纵——
　　盐层嚓啦开裂，地心之手伸出，抓住他毫不客气就向下拽。
　　就在他将出洋相这一瞬间，却被她援手一引，腰再一闪，让他登上了田埂，立稳了。
　　白驹从来像怕搔痒痒一样怕人摸自己皮肤，他这时却像故意——他脑筋根本没时间故意，而只能是从四白鹤学来的推送手势，将手臂向前一送。
　　她手指舒开后便又将他的小臂握住，就再也放不开了，她这时已失去了心跳，因为她的心已从喉咙跳出，和手心一起融化在他的手臂上了。
　　而与此同时，她的腰肢也已融化在他那有力的手腕里，她的整个身体已经不存，而已印入了他的身体里。而让她自己感觉到的只有满眼的泪，还有悬在空中的脚，及滚烫的想要呼喊的喉咙。
　　白驹因耽念着如此这般如何比武的问题，显得不知所措。
　　“把我抱回去吧！”她从滚烫的心肺里喊出滚烫的声音，“抱我回去……”
　　罗中立、简小瑛和顾薇薇看着白驹远远抱个什么回来，近了看见从他怀里垂下蒋萍两只细长的小腿，看见蒋萍太过幸福和害羞而在他怀里蜷缩着。
　　白驹得胜班师而又似乎抱愧地对三人点头微笑。一俟他跨进堂屋，罗中立便抢上去推开了蒋萍的门，又道：“小瑛，你去帮蒋萍看盐田！”
　　这三个坐在这里等待时间不长，一直在议论此人形象气质上乘，加上丛菲推荐，盐田方向会有佳音，没想到会以如此夸张的方式呈现。
　　小瑛、薇薇还张着口在发呆。立在堂屋中间的罗中立又大声重复道：“小瑛你去帮蒋萍看盐田！”
　　他这主要还是说给屋里二人听的，哈哈放心做你们的事情吧！简小瑛从混沌中清醒一半，憨笑道：“慌啥。”
　　伸手将薇薇的手指勾一下，走到蒋萍房门的门槛前侧身站着，以一耳向门。弯腰柱膝，头渐靠拢。
　　薇薇动作亦步亦趋，如其镜影，但因为有罗中立在旁边而稍显矜持。
　　约十多分钟后，她俩身体渐渐摇晃起来，颜面潮涌如重瓣花开，双目睁大以助幻觉，发烧的耳朵与门相摩擦，亟欲要拥抱在一起，而又害怕因双方的激动漏掉了门那边的精彩信息。
　　罗中立哑着嗓子叫：“当心！门没有闩！”
　　二女谵妄中吃这一惊，小瑛将罗中立盯了一眼，颇有坏我好事之恨。罗中立压低嗓子：“没看见那家伙像喝醉了一样，可能搞忘了闩门！”
　　薇薇听了拿指头去试，果如其言，便将耳朵缩后了一点，小瑛也学她，但她们鬓发还是在门上扫。
　　这真是人在桥上看风景，自己也成了桥上的风景。罗中立上去一把扯着简小瑛，小瑛正与里面同步，处在要死要活的关口，心里骂着罗中立千刀杀的，怕弄出响动才只好离开了。
　　罗中立将她拖进对面屋里，涎皮搭脸问听见什么。小瑛抓他脸说：“你呀你，我这才懂得什么叫男女，什么叫激情，什么叫过瘾。你有人家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都好！才算男人！”
　　罗中立说：“不信你耳朵都这样过瘾，帮他吹！”将小瑛按着。
　　小瑛暴发惊人的力量，以一个鱼打挺将他掀开，又赶快跑过去。薇薇正以手扶着门框，身体按耳内的节拍在扭动。
　　她立马又成了薇薇的镜影。
　　罗中立只好出门帮蒋萍看盐田去了。碰见薇薇男友佟大为匆匆而来，佟大为听罗中立说了目前情况便说：“那我就不去了。”
　　罗中立为了让佟大为也吃一遍自己刚才吃过的苦头，便说：“你怎么去不得？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