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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千里寻他 ...

  •   半夜里,李丽华似睡非睡时,响起敲窗的声音。她翻身下床去抽了窗闩,把窗扇开了。
      月黑头,人影叫她:“二姐,我正勇!”
      “我开门!”
      “不去开,我不进来。”
      “那,什么事?”
      “我们默倒去救老猿……”
      “啊?”
      “结果,老猿,昨天下午就送到县上去了。”
      李丽华一方面感慨不已,对浪子他们欲去救老猿,一方面却又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短暂的沉默。沉默非金,一片黑压压乌沉沉。
      “小和尚遭了。”
      “啊!咋的?”
      “他受了伤,没有跑脱,我们砍翻了个看守。”
      “我出来——”
      “不,二姐,我走了。窗台上你要抹一下,我手有伤。”
      “等一下!”李丽华转身去摸钱包,捏在手里是瘪的,想起都掏给小鱼和青豆了。
      跑进厨房,使劲捏个饭团,用白菜叶包着,又拿两个豆豉饼子,开门出去浪子已经不见了。
      这时已修通了铁路,她向铁路方向追去。浪子未走正路而是走的田径。走过几道田埂和一大片玉米地,来到一座长满杂木的坟坡前。
      李丽华在后紧追不舍。浪子想甩掉她,见她追不上却还是紧咬着,可能有话要说,这才在坟坡边站住了,蹲下来。
      “二姐!啥子事?”
      李丽华摔下田踩一脚稀泥,一只手也糊着稀泥,饭团和豆豉饼子还好好搂着,喘息道:“吃的,饭团,你饿不饿?”递给浪子。
      浪子正饿极了,接过饭团咬一大口。语带哽咽:“二姐,我现在一个人,没得办法。”
      “谢了,你和小和尚……”李丽华差点汪然大哭起来,“你赶快,远走高飞。多保重!”
      李丽华正要转身,“二姐!”浪子叫住她,“你要把你们儿子,带好。”
      “嗯!”李丽华失魂落魄地一下子坐在地上,把来扶她的浪子一掌推开,眼睁睁看着浪子的身影消失在荒野。
      青豆和小鱼换乘好几次车,一路颠簸,鬓乱钗横,终于来到这个位于南疆的小县城。
      她俩在车上都萎靡不振,下车精神就来了,于停车的车站广场东望西望了一会,便开始到处转来转去。
      这里像个天然的大公园,有高大的木棉树,木棉树金河就有,但只是偶尔可见,这里触目皆是。
      这里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有的树肚皮圆鼓鼓的,树枝细小,令人想起袋鼠。有的树皮光溜溜的,而树叶都大张大张,没有树枝,像插的花瓶。就是榕树、芭蕉,也比内地的粗壮高大几倍。
      城里城郊,茅顶屋与瓦房数量各半壁江山,相互为邻,还有少许西式洋房,看去清爽别致。茅屋的墙、柱都用竹子。瓦房多是木格窗,上面糊着层白纸。宽阔的路上,摊子上都撑把大油纸伞,以遮阳和遮雨。
      来来去去的男人,穿白布布扣的对襟短褂,七分脚的黑布裤子,与内地差别不大。
      个别有穿格子花布裤子的,不知何方的风习侵染。据说男的过去总背着一把刀,用途方方面面,譬如说在野外砍什么的,现已不见矣。
      女的上身白布对襟短褂,下面黑布裙子。很多头上用青布包缠成圆筒形,像顶高帽子,这是已婚的。
      未婚的将小辫盘在头上,赶街头戴一朵鲜花。有的黑裙外面还套一件彩色条纹的花裙。
      女的都赤脚,手脚都戴银镯。还戴银耳环,连扣子也是半球形的空心银扣,有花纹。
      男女装东西挂在肩上的锦袋,像有穗子的书包。男的也有穿解放鞋的。
      地方被小溪划出一些棋盘格,街边就有妇女在洗衣。这里人爱干净,喜欢洗澡,这和金河流域那些住在山上的真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还有不少温泉。温泉周围有榕树和竹林,依着天然地形,略用石块堵塞一下,就成了温泉的池子。男男女女一起和衣而洗,女的套一件宽大的黑布衣筒,随时将上面系紧一下。
      男女还一边唱歌,音阶高声音好听而曲调非常简单,就一两句调子换着字来回地唱。
      小鱼和小青见了这些的高兴劲儿,哈,白驹就住在这里!不住在这里,也离这里不远,因为包裹是从这里寄出的,包裹和包裹单上是他的亲笔字!
      小鱼小青几天住的旅馆都很简陋,都变成两个脏女人了。她俩就在棋盘格的小溪边洗脸梳头,站起来理好衣裳,便去逛街,首先是找邮局。
      邮局柜台里有两个业务员,请问哪处柜台寄包裹?
      然后小鱼取出照片,却是下乡前几个人合照的。她把照片递给柜台里的年轻女业务员:“同志,请你看看,这个人,左边第二个,你看见过没有?前不久,他来寄过包裹。”
      女业务员虽觉诧异,还是接过照片看了。连另一个中年女业务员,出于好奇也过来看了,均摇头说没印象。
      邮局姑娘忍不住问一句:“听口音,你们是R市人吧?是知青?”
      小鱼和青豆失望之余又有点兴奋道:“是呀,这里从R市来的知青多吧?”
      “虽然不多,但每天总要碰到一两个,有时几个。”
      “那,”青豆道,“请你们再看一眼,小鱼,你把照片给他们再看一眼。如果他来了,就说……”她停了停。
      小鱼接着道:“就说小青和小鱼才来过了,在找他。”
      青豆说:“就说小鱼就行了,一个名字,也好记。
      “还有,他叫白兵,都叫他兵兵。”
      小鱼扯她一下衣角,意谓该说真名字。青豆没理,过后说估计白驹在外根本不用真名字,包括住旅馆。
      中年女子问:“那你们住在哪里?”
      青豆和小鱼都微微红了红脸,住在哪里?只得说:“哎,还不晓得,等住了旅馆再来说。”
      她们这才想到吃住的问题。从邮局出来又到了街上,青豆看管钱的小鱼神色惆怅,忍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小鱼,还有好多钱?”
      “只有两块五角三分钱了。”
      “我们先吃点东西,一个吃碗米粉。”
      小鱼默默点头,遂进了一家卖米粉的小店。
      端上桌,青豆看自己是一角二的,面上有肉酱。小鱼那碗没有,是八分钱的,说:“小鱼,要吃都一样嘛!”小鱼吃着没做声。
      小鱼吃完又拿出照片给卖米粉的看,却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看都懒得看说:“我只管做生意,哪里去管别人的相貌。”
      青豆说:“那从现在起你就注意一下,哎,找到了我们会谢谢你呀!”
      男子感兴趣问:“看你两个,拿什么来谢我?”
      “他有钱呀,他肯定会拿钱谢你!”男子笑着把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吃完了在街上走,看见摊上有油饼和各种水果,芭蕉、菱角、梨,都比北方的大。
      觑一眼饭馆的酒是浅绿色,写的是香花酒、梅子酒。饭馆兼卖咖啡,咖啡壶是有艺术气味的黑色瓷壶。
      看见别样吃的只好流清口水,但都忍住了不多看。青豆见街角有家鸡毛店,指给小鱼看,小鱼撇嘴说:“白驹肯定不会住这种店。”
      青豆说:“那咋办嘛?”两个又继续走一会,还是倒回到这家小店,走进去。
      女店主笑脸相迎,问住通铺还是小房间?小鱼问价钱,女店主说通铺一床一晚四角,小房间睡两个人一元二角。
      小鱼说就住通铺。女店主说通铺主要是为男客设的,你们要住通铺,就只好在中间随便扯个帘子。
      青豆对小鱼说:“那走!”
      女店主说:“咦,你们还往哪里走呀?我这小店就是最便宜的了!”
      青豆和小鱼互相瞥一眼,小鱼说:“娘娘,我们来得远,没得好多钱,能不能照顾点?”
      女店主点着头,叹口气道:“唉,那你们先住进来吧!”
      带她们住进了楼上小房间。小鱼和青豆虽很单纯,但社会上的复杂情况听得也很多,小鱼本来不准备拿照片给女店主看的。
      不想她跟进来嘘寒问暖,说自己姓沈,你们就叫我沈娘。小鱼终于又把照片拿出来,问沈娘认不认识?见过没有?
      沈娘看了觉得面熟,嘴上说不认识。
      她从来查店的手中所见是白驹的近照,跟小鱼的照片不太像,她过后才想起。
      小鱼和青豆疲倦已极,睡到第二天上午日头老高了才起床,匆忙下楼洗脸梳头,要出门,沈娘叫吃了早饭出去。
      她俩见桌上是吃剩的稀饭咸菜,有些犹豫,不知她怎样算钱?又觉得她很和善的呀,总不会比外面吃贵吧,况实在太饿了,就坐下来吃。
      边吃青豆问沈娘这里赶不赶场?沈娘笑着说:“这里不叫赶场,叫赶集,今天正好逢集。你们出去左拐,把这条北街走完,就看得见集市。你们想到集市上去买东西,还是去找你们的朋友?”
      青豆说:“我们去看碰不碰得到他,顺便也买东西。”
      出门时青豆手上捏着个小包裹,小鱼先没有注意,问:“诶,你手上拿的啥子?”
      青豆说:“小鱼,我本来想先给你说,可是怕你不同意,骂我。”
      “咦,那到底是啥子?”
      青豆走到路边一棵椰子树下站着,说:“是我那件衣服,小鱼,我想来想去,只有拿去卖了。”
      小鱼一怔,说:“小青!”眼圈早红了,嘴一癟,泪水就流了出来。青豆怕受她感染,忙把头转向一边。
      隔一阵,小鱼拨一下青豆的手,说:“你这件卖了,我那件我们换着穿!”
      到了集市上,青豆这件衣服很抢眼,面前人不断。但是青豆要的10元的价还是太高了,三角两角的减,减到8元才卖出去。青豆递衣服时手突然打抖,接不住钱,小鱼忙伸手去接了钱。
      买衣服的男子觉得奇怪,递钱后继续看着她俩,忘了叫补钱。
      她俩过后看着小鱼手上的十块钱,想起没有补钱,小鱼把青豆看一眼先笑了,青豆也笑了。
      她俩在集市游来荡去,在这个摊前站一会,指东西问问价。又在那个摊前蹲一会,把东西拿着看。一个在讨价还价,另一个却在东张西望。她俩直到散集一样东西都没有买。
      虽碰到一些知青模样的人,但都是本省的知青,说白驹的名字,并看照片,只有两个知青说认识,另有一个还说久闻其名,但都不知白驹这时在何处。
      饿了又一人吃一碗素米粉。青豆嘴馋,闻着摊上的臭豆腐香,还想吃一块,小鱼花两分钱给她买一块,自己忍着。
      青豆吃一半剩的要给小鱼,推来推去小鱼只掰了一小块,剩的还是给青豆吃了。
      这天没有结果,第二天同样。回来她俩关在屋里说钱的事,这10元钱顶多还够两天开支。
      还有个问题此前她俩根本没想过的,此时因为钱很紧迫就开始浮现了,就是如果找不到白驹怎么办?
      回去的路费光汽车这一段就要10元钱,还有火车那一段。当然对知青来说火车可以混,只要脸皮足够厚,查票查出了赶下车,再混下一趟。
      两个姑娘也不是没有心计,在房间说话声音很细,沈娘在隔壁房间把耳朵贴在薄如纸的墙壁上都听不清听她们说什么。
      可她俩的忧郁的神色还是泄了密,于是在吃晚饭时,沈娘就问她们想不想临时找点事做?
      此问合意,小鱼和青豆都说要得。第二天吃早饭时,沈娘说有一家旅馆要个服务员。
      “只要一个?”小鱼和青豆问。
      “只要一个。”
      小鱼摇头说:“沈娘,我们两个要在一起。”
      沈娘噗哧一笑:“两个大人了,还怕分开?一个也是挣钱嘛,我看小青身体好点,小青先去。小鱼你住在我这里,我再给你找事情。”
      青豆问:“远不远?”
      “嗤,还怕远?这个小城穿城也才一刻钟。就从我这里出去往右拐,几分钟就拢了。那个店的条件比我这里好得多。”
      青豆和小鱼交换了目光,便说:“那我们一起去看!”
      沈娘说:“你把东西带上,看了就可以上班。”
      青豆说:“这么近,我不可以回来一趟?”
      这旅馆位于县城中心,叫芒果旅馆,是三层洋房,白铁顶,前和左右三面围着很宽的廊檐。房屋朝前的窗户安有红绿玻璃。二层有伸出的平台可瞭望。
      青豆看了就留下了,说傍晚回来拿东西。
      小鱼出来单独在街上走,发现沈娘跟着自己,笑着说:“沈娘,你怕我走掉了?”
      沈娘说:“小鱼,你人生地不熟的,我要跟着你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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