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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妈妈的被窝好香哦 ...

  •   许多年后,杨影与子羽闲聊问,你和莽子当年一起洗过澡没有?
      莽子是白驹小名,只有家里这样叫他。
      子羽笑道:“我守鱼坝时,他来过几次。虽然是冬天,金河冬天太阳很好,我看他下河游泳,然后擦干了躺在河滩上晒太阳。”
      “那你觉得他身上与一般人有没有不同?”
      “我听杨灵说过,他要脱了衣服才看得出身上有一砣砣肉,叫长的贼肉。他有次躺在河滩上,我有意看了,果不其然。”
      “那你摸过他身上的肉没有?”
      “没有。”
      “可见杨灵还是没有给你说全,保护莽子的隐私。莽子的贼肉是从小练金钟罩,用木杵排打身上松软处,手指抠扣有骨处,用沙袋打全身,在身上结的胎。
      “胎非骨非肉,摸起是一团,是软的,打上去硬。可是怪哉,他的皮肤朝妈,就是练金钟罩,看起也是白生生的。”
      杨影说:“小如姐结婚后,那边条件好,媛媛才四岁,她是说好了带着妹妹出的嫁。家里就是妈妈和我们三弟兄。
      “妈一个人睡张床也不准我们跟她睡。妈起床后有时我和莽子起来解了手,钻到她床上睡,说妈,你被窝好香啊,她不做声,也不管我们。
      “十一二岁时,我有次挨着妈妈睡,是她生病了,怕冷。我是老大,要侍奉母亲的汤药。我说妈,我睡你脚头啊,给你暖脚,好给你端药。妈没做声,我就去睡妈妈的脚头。
      “我手一伸自然而然就挨着了妈妈的小腿,皮肤好滑好嫩,妈妈没有动。我一晚上手都抱着妈妈的脚睡,天亮时,我迷迷糊糊听妈妈在床那头叫我,大娃子,背时的,你还不起去给我端药哇!”
      当年杨影亲妈“托孤”,大小四个:小如、杨影、杨灵、杨媛。
      小如是她自己带来的,原叫白姬,小女孩已成大姑娘了。过来后小如想改回原来姐妹相称,白婶不许,还是做母女俩。
      需要费力淘神抚养的是后面三个,白婶想都没想就接受下来了。
      人有第六感肤觉,心直口快的人处世和言行常依靠肤觉,肤觉有误,往往出错。
      白婶的皮肤既带有异香,千年出一个,则她的肤觉远超常人。
      这不止是说她对世道的冷暖很敏感,她还有一种能判断人的善恶和美丑的直觉。这样她虽然心直口快,却能生存下来,过得还好,结交上有地位的朋友。
      白婶心地善良,或可称为悲悯,她责任感如莲花般随步而生,她就是一门心思要将这五个儿女带大。
      50年代初当她带五个儿女磕绊上路时社会还是市场经济,粮食自由买卖。
      四座墓岛上过去有个磨坊,位置离白婶家不远。磨坊早已废弃,仅存一个大石磨。
      白婶赶在麦收前请来石匠修这个大石磨,说好工钱先欠着,要在去田里收购小麦磨成面卖了钱之后才给。大石磨修好后瘦了一圈,依然还是可称为大石磨。
      意外的是石匠不接小如开的欠条,说不要钱,我在你们家进出十几年,你们认不得我,我认得你们。
      他并帮着找来个木匠,在石磨一侧竖起两根木柱,上面架根横梁,横梁拴的绳索上吊个丁字形的推杆。木匠也不要钱。
      这时是土改后第二年的麦收季节,四座墓周围的农民正忙着割麦晒麦。母女俩背着背篼儿出去买麦子,她们正在一农家的晒坝,对已簸扬干净的麦子谈斤论价,有一农民远远担挑麦子来了,口里喊着掌柜娘莫忙莫忙!
      走拢话也不说就将自己担来的麦子倒进母女俩的背篼里,这才直起腰对莫名其妙的母女俩说背去吧,不要钱!
      白婶忙说道谢的话,站在一边的小如突然浑身哆嗦起来了,手掩着面,哽咽着,泪水顺着指缝流。
      这家没卖成麦子的农民本来一脸不高兴,这时却叫女人把烧好的一壶热茶提出来,斟了一碗端给这不速之客说老哥,请喝碗茶。
      母女俩吭吃吭吃推着大石磨将收来的麦子磨成面粉,在上学的杨影放学后也来帮着推。每天一早小如做饭,吃了大弟弟要上学。
      老二老三起床见妈妈独自在推磨,脸也不洗,眼角巴着眼屎就跑来一个帮着推,一个添磨。
      小如叫妈,老二,莽子,吃饭了呀!白婶说你经佑二娃莽子先吃吧!还在推,因为饿虚了,汗流遍体,二娃、莽子说妈,你身上是香的!
      白婶的香汗滴在麦粒上。
      手抹了脸和额上的汗一甩,明明是向外,也被风吹进了磨盘。
      母女俩推磨和过筛子弄得身上到处是面粉。背面粉到粮食市场去卖,出门前收拾打扮。
      白婶梳个青螺髻,还插上支黄铜打的亮晃晃的笄。小如独辫拖齐腰,扎个时兴的黄蝴蝶结。
      有个穿灰旧长衫的来到她们背篼前,抓把面粉看之后又闻,麦香诱人。暗自称奇,问多少钱一斤?
      不等白婶回答便已抹下袖口,要与白婶在袖筒子里“捏指拇”,白婶就与他捏了几下指拇。
      这种机密做买卖方式可是大宗米面交易才会出现的!一光脚客见了立刻将另一背篼的面粉搂着对白婶说这背篼我买了,他出多少钱我也出多少钱!
      她家磨出的面喷香,何愁卖!
      正是推磨日当午,汗滴如汤煮。都说面粉香,谁晓女儿苦!
      白婶的麦香面粉想不到能卖上好价钱,母女俩卖完了自己的麦香面粉后会带些普通面粉回来,这有时是花钱买的,有时是小如用扫帚在市场上扫来的,家里搀上麦麸煮连麸面疙瘩吃。
      家里难得吃上干饭和麦饼。娃儿吃干的可得小心了,撒了饭粒白婶要骂:“捡来吃了,暴殄天物要遭雷打!”
      姐姐也跟着恫吓:“长大了要成麻子!”
      白婶甚至对白驹动筷子头:“下巴是漏的呀!”
      而白驹尽管经常挨妈妈骂和挨筷子头,同样是撒了饭粒,两个哥却绝不会挨筷子头,他的肚量和爱心还反而在增长。
      他每见自己照得见脸的汤碗里有较大的连麸面或者玉米面疙瘩,马上问大家你有没有,他有没有,两个哥哥和姐姐都连忙说有,只有妈妈用眼斜着他,鼻孔有时还哼两声。
      穿的杨灵捡杨影穿过小了的衣服穿,白驹捡两个哥哥的衣服穿。俗谓穿衣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实际娃儿身体在长,男孩又费衣服,是新半年,旧半年,缝缝补补好几年。而缝缝补补这好几年,主要就由哥哥身上,脱到弟弟身上来了。
      幸好妈妈和姐姐女红都好,又肯在这方面下功夫,所以杨灵、白驹穿上补疤衣服有时还会招来观赏的目光,这大大减轻了受委屈的感觉。
      实际上白驹比杨灵大量,对穿新衣或旧衣无可无不可。
      杨灵比白驹小气但是手巧,不知不觉他也学会了拈针走线,娘和姐姐初见了都交换着诧异的目光。仅此而已,担心夸奖他反而惹他生气。
      几弟兄念书的书包就是块麻布。杨影弄来个藤编的提篮当书包,读中学白婶给他买了个帆布新书包,藤编的且边沿有个破口的书包给谁呢?
      杨灵对白驹说我们划石头剪子包(布)。白驹说划啥子嘛,我就包麻布。
      几个男孩一年四季都打赤脚,白婶只给自己和小如做鞋子。小如说娘,好多中学女生都不穿鞋子呢,我也不穿鞋子!白婶说不管别个,你就要穿鞋子,别让人瞧不起我们家。
      白婶只卖了两年面粉。国家实行粮食统购统销,关闭米市,粮食商人如丧考妣。
      可对白婶来说这无所谓,她赊麦子卖面粉是因为当时家徒四壁,只有空手一双,加上小如是两双,现在已经有了一点儿积蓄。
      她对小如说我们女人还是该做女人家的事情。
      小如问娘女人该做什么事?
      白婶说就是绩麻捻线呀!
      小如说:“那我们开个裁缝铺?”
      白婶说:“钱不够呀,积攒两年钱就够了,我们今年先打过冬的毛线围脖和袜子卖。”
      母女俩进山去收羊毛。路上行人稀少,小如朝后看说:“妈,我发觉那个穿灰布衫,戴窄边草帽的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白婶站着看,那人也在远处站下了,仿佛怕走近了会被呵斥。
      白婶看清了说:“别怕,是你爹原来姓沈的朋友,是个镖师,他一定是来保护我们的。”
      镖师是过去江湖上押送货物的,往往身怀绝技,广有人脉。
      她便向沈镖师招手,沈镖师于是几步就走到她们面前来了。再三解释是路上碰着的,并不是专门起的意。
      来到收羊毛的山间集镇。沈镖师说:“掌柜娘,你看了这里卖的羊毛,要觉得不好,不划算,我带你到后面山里去买。”
      白婶集上逛了一会,看了山民们装在口袋里的羊毛,问了价钱。她对沈镖师道:“你说的地方在哪里,那里羊毛是不是比这里便宜?”
      沈镖师指着近处的大山:“这匹山翻过去,那里的头人我很熟,收羊毛肯定比这里便宜。”
      白婶道:“那今天怎么回去?”
      沈镖师道:“可以在那里住一晚。”
      小如颇有几分疑虑。见娘目光在沈镖师指的山和沈镖师脸上移来移去,娘这副神态只有小如明白,娘在拿主意,这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在无意识之间,感受着什么气息。
      娘道:“老沈,那我们就去。”
      在他们翻山的过程中,听见后面马帮的响铃声时断时续,不久被追上,沈镖师认识这队马帮。
      马帮便腾出两匹马给母女俩骑,但白婶硬不要两匹,只要一匹,叫已走得脸斜嘴歪的小如骑了上去。
      小如骑一截之后又下来给娘骑。母女两遂换着骑这匹马,这样到了目的地时,虽天已黄昏,但还看得清环境。
      这是很大一面乱石山坡,长有乔木树林,更多是荒蓁野棘,并有小块的庄稼地。
      坡上散布着一些木楼和木板房,只一幢有模有样很阔绰,其他都较简陋。这里尚未土改,沈镖师朋友还是头人,有权有势,住的就是那幢两层很阔绰的木楼。
      这里习俗一夫多妻与一妻多夫并存,头人有一小群妻子。
      妻子们为客人献上暖乎乎的酥油茶,然后又是红糖、牛奶和茶叶熬的热腾腾的甜茶。
      沈镖师与头人更是大米酒饮得醉醺醺的。
      夜里母女俩被请进楼上大房间,木板漏风,虽有毯子还是冷得抱在一起,抱在一起小如还是不停的打寒噤。听见楼下火塘边的沈镖师在问冷不冷,白婶只好出来答声冷。沈镖师说那你们下来烤火吧。
      母女俩下楼见火塘边铺着毯子,四顾不见沈镖师,因门未从内闩上,才发现他竟披床毯子端坐于屋檐下,无论怎么招呼都不肯进来。白婶只好又抱床毯子给他。
      头人妻子们暗中看着,转去对头人照实说了,头人很感动,从中推出了杨君过去的好来,对母女俩的同情也就油然面生。
      他次日便亲自带着母女俩去收好羊毛。头人所辖除他家木楼周围住的十多户外,其他散布在周围数十座山头。
      道路又不同于昨天走的石板铺成的山路,而像是岩羊攀爬的曲径,许多地段得手足并用。
      母女俩都埋头躜行,几乎不说话,跌倒互相搀扶,沈镖师和头人不便来搀,头人途中就是不断哇哇啦啦地提醒和鼓劲。
      羊毛称秤后他不让白婶付钱给养羊人,说以后由他来付。白婶好歹还是付了一部分钱。
      这晚有头人的两个妻子过来陪着母女俩,头人并亲自去屋檐下延请沈镖师去他那边的房间睡,沈镖师仍执意背抵着大门向火塘坐着。
      他并不是有什么不放心的,而可能是种习惯。头人两个妻子笑着撩起白婶衣服要闻她的体香,说是听沈镖师说的,沈镖师始大窘,这才抱着毯子跑到头人房间去了。
      第二天早上母女俩脚都疼得要命,只好接受头人的好意休息一天。在就着酥油茶吃土豆时,白婶说:“昨天看见有的牧羊人一路在拾羊落下的毛,随手搓成条子。”
      头人说:“这种杂毛只能用来打毯子,你要?”
      白婶点头,心想可用来搀在好羊毛里面,因为织来在乡场上卖的毛织品并不需要很好的羊毛。
      头人说:“那我出去在坡上喊两声。”
      果然他这一喊,声音传递,就陆续有人送来羊毛条子。白婶说:“够了,快去山头上喊说不要了。”
      头人说:“多点好嘛。”
      白婶看一眼沈镖师:“就算沈先生帮着背,也只有这么大点力气。”
      头人说:“有马!”
      “钱也不不够呀!”
      “钱不怕。”
      “我未必打欠条?”
      “嗯。”
      走时果有下人牵匹马来。头人又拿出小如这两天打的欠条,当大家的面丢进火塘烧了。
      白婶说:“阿伯,平白无故得你的好处,我不愿意!”
      头人的妻子们都在场,其中一个笑着说:“那就打个亲家吧!”
      把自己几岁的儿子推在白婶面前,一手要来牵小如,弄得小如脸飞红笑着向后缩。大家也就在笑声中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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