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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难忘今宵 ...

  •   大会由一位音色嘹亮动听的女知青宣读致敬电。
      这篇大头那威执笔的致敬电写得花团锦簇,写满五大张红纸,念了近一个小时,激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念的知妹和听众始终精神饱满,热情洋溢。坐在台子前排县革委副主任和大荒沟干校章副主任中间的孙奎更显得容光焕发。
      场内几千人只有几个知青思想开小差在议论这个“电”字,说:“天!这封电报要好多钱来拍呀?”
      “嘻,哪里会真拍!”
      “既然不真拍,那不如叫信。”
      “叫信,认真也没有发出去嘛,叫电才隆重!”
      接着是孙奎和各方面代表讲话,然后就念贺信。贺信都写得平淡无奇,念了大约两个小时,念过的就一张挨一张地搭在前台,用大鹅卵石压着,以防被风刮跑。
      在念贺信过程中,守电话机的钱秘书小跑到了主席台上,告知正在大荒沟干校的省杂技团要来慰问演出。
      于是笑容就先从孙奎脸上绽开,很快传给台上所有的人,众人刚才木然的、打呵欠的、暗中搔痒扪虱子的等等神态举止一扫而光。
      场上的群众中也早有省杂技团可能要来演出的消息在流传,这下从台上的表情中得到印证,也开始喧闹骚动起来。
      章副主任就对孙奎说这个土台子太小了,需要加宽延长。孙奎见白昼时间已所剩无几,慌忙压缩开会时间,将排后的小单位的贺信都收上来,说明天拿出来张贴,因时间关系就不宣读了。
      就提前播放《国际歌》结束。
      歌词很长、难记,场上几千人唱头几句时声音雄壮,很快就弱下去,绝大多数人只随喇叭张合一下嘴皮,哼哼呀呀,声音如蚊蝇、如发丝。
      人们唱到后来显得疲倦,有勾着背垂着双手的,有头埋着手操在袖筒内的,有一条腿直另一条膝盖弯曲的,有仰起焦黄的脸盯死天上一朵白云的,有公然把娃儿掐得哭的。
      只有解放军代表、《银锄》宣传队十多人以及袁生智站得端直,目不斜视。袁生智高亢的歌喉一直同喇叭并驾齐驱,唱得响遏行云。
      结束唱道:“英特那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袁生智神态庄严、目光炯炯,十指握成了拳头紧攥着,柳石看着心头热呼呼的,涌起一股对他的敬意。
      场子上开始紧急架设舞台,很快堆积了许多原木、木板。没有楠竹,孙奎派人即刻去砍。被派的人说来去二十里,砍回来不是月亮出了?
      大家正急得挠耳搔腮,忽见山后驻军一个排扛着楠竹等材料,跑步来了,说解放军有两个连要来看演出。孙奎喜不自禁,连说“欢迎啦!欢迎啦!”
      社员们都忙着先回家去吃饭。公社大厨房连同后面小院子已变成烟都雾海,几口大灶,包括露天用土砖现垒的,架足了干柴块子,烧得毕毕剥剥,锅里嘟嘟努努,正在加紧制作宴席,共有几十桌。
      柳石从厨房出来,迎头碰上《银锄》队长王茂章和刘志昆,二人是来了解宴席的准备情况的。听柳石说起码还要等一个小时,王茂章就立即将队伍带到小学院子里去彩排。
      柳石对刘志昆笑道:“哈,你们临阵磨枪呀?”
      刘志昆笑道:“嘿嘿,如果是一般的演出,包括在县上演,彩排都大可不必,节目都是演熟了的。
      “然而正由于太熟了,有些人,尤其是跳主角的那几个女生,动作随心所欲,不做到家。
      “今晚是与省杂技团同台演出,所以非同小可,要先把几个主要女演员的台风整顿一下!”
      彩排节目有几个样板戏的片断,塑剧《收租院》,表演唱《长征组歌》、《十送红军》等,此外就是一些红魏兵舞蹈。袁生智、柳石等也跟着去观看。
      刘志昆指着袁生智给王茂章介绍了,王茂章道:“久仰久仰!刚才袁兄的嗓音浑厚高亢,肯定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袁生智道:“哪里!并没有专门练过。”
      王茂章说:“我更佩服你高昂的政治热情。说实话,《国际歌》词我只记得第一段,后边两段就完全是你在领唱了。”
      袁生智道:“这倒是事实,一唱国际歌我就精神百倍,嗓音可以完全放开。”
      王茂章道:“你今晚临时加入我们的演出,来个独唱如何?”
      “可以呀。”
      “那你先试唱。”
      袁生智便清了清嗓子,唱道:“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声调高亢,抒情浓郁,唱毕大家都鼓掌。
      刘志昆道:“这首歌有点过时,你不如唱首文化革命以后的?”
      袁生智道:“我就唱这首。”
      刘志昆道:“那你再准备两首加唱的,以防观众要欢迎。”
      袁生智又唱了《金瓶似的小山》和《打靶归来》。
      彩排的塑剧《收租院》很有特色。演出在暗澹的灯光下进行,有一定的情节,每到高潮,便集体“定格”,重现泥塑群像的造型,塑剧就以演员这种短暂凝固的姿态表情取胜。
      因为是彩排,王茂章叫大家换上钱秘书现从会场上社员身上脱来的“道具服装”。女演员们瞅着手里的百纳衣,一个个都焦眉愁眼的。
      几个男生苦笑着问:“哎,上面有没有虱子呀?”
      故而在彩排时,演员脸上的表情都很逼真。每到凝固的瞬间,王茂章和刘志昆就领着未上台的演员(演出时包括观众)呼喊口号,大家就鼓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彩排时有个彝族舞蹈叫《金色的芦笙》,旋律欢快、动听。
      歌词唱道:“金色的芦笙金色的歌,一人唱哟万人和,我们省革委会成立了哟,欢庆的歌声震山河!金色的芦笙金色的歌,一人唱哟万人和,凉山九十九个火把节哟,比不上今天更快乐!”
      他们演出时就根据不同场合,把“省”字改成其他,以一变应万变。
      刘志昆举着用竹片和棉花做的火把对袁生智等介绍说:“台上演出时将汽灯、马灯全部拧熄,火把点燃,就像几十条火蛇在台上游动,像梦幻一样,效果极佳,演一场轰动一场!”
      成立大会摆了几十张席桌,桌上热气弥漫,席桌从公社大院内漫延而出又覆盖了小半个坝子。
      光知青就坐了十来桌。这些知青中像大头、老蔡和单爱鹃那样参与了筹建,或担任了生产队长以上职务及特邀的先进知青代表正该入坐的,是少数。有的系因与正该入坐的带点瓜葛,筹建期间常在公社走动的,如小伍、小童。更多的却是老着面皮,莫名其妙走来坐着的。
      孙奎走来看见知青占了这么多席面,虽不致影响正客入席,仍十分光火,只因今天这个日子不宜动气,才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袁生智有胃病挑食,入席时快走两步,拣一方面前是蒸肉的位子坐了。他服装整齐,戴着手表,所以动筷子比较拘束。柳石却不拘礼,说说笑笑,筷子在桌上八方游动,拣好吃易消化的往袁生智碗里夹。
      吃毕,王茂章按《银锄》演出的惯例,坚持要付钱粮,钱秘书没有办法,只好每人收了两角钱,三两粮票。
      袁生智和柳石等忙先离席,到了演出场上。这时天已擦黑,场子上人山人海,周围大树上能骑人的树枝都骑上了,压得树身低垂。从部队和干校搬来的两部发电机嗡嗡地运转,场上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舞台已由杂技团和部队布置得富丽堂皇。金丝绒的帷幕重重落下,看去深邃、庄重、华美。上方挂了许多连米县城礼堂都没有的灯光设备,设备正在试灯,照得台上万紫千红,犹如仙宫一般。
      柳石他们根本挤不进去。忙又倒回去跟在《银锄》后面,就有钱秘书等在《银锄》前喝道,持枪民兵又将台前长板凳上不相干的人撵走,安排《银锄》坐下。柳石等也跟着坐下,后来就帮着管理道具。
      省杂技团大概根本不晓得还有个知青宣传队要同台表演,故而并未协商谦让,幕布一拉他们就开始演出。
      节目中搀入了许多纹革作料,洋溢着浓烈的战斗气氛。钻刀圈火圈之前,先齐诵,同时又加伴唱,并做出许多英武的亮相动作和象征抛头颅洒热血的姿势。
      耍魔术的人从宽袍大袖中变出的条幅、宫灯等玩艺儿,上面都写着口号标语。观众倒为两个镇定自若的魔术演员捏一把汗,因这些口号变出来时如果拿错了,后果堪忧!
      最精彩热闹的节目是“飞夺泸定桥”。背景用幻灯光打出了滚滚波涛和熊熊烈焰,幕后鞭炮放得震耳欲聋,造成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的效果。
      舞台前有许多涂满油彩的战士跟斗翻过来翻过去,进三步退两步,表演一些呐喊冲杀的内容。几根钢丝悬在台上作为表演的后一层次,战士背插带红须的大刀在那上面跳跃攀援。
      但钢丝上的主戏反不如前台的跟斗云翻得激烈,且又被浓浓的硝烟所遮掩。有许多观众始终未看懂这属于杂技中的哪一项,疑心是移植的样板戏中的某个场面呢。
      连《银锄》的女演员们也没看出名堂来,经点拨,才醒悟这乃是杂技中不可少的走钢丝。
      接下来《银锄》演出,不仅农民和解放军反应热烈,不亚于观看杂技表演时的气氛,连卸了妆急着要上车走的省杂技团演员也被吸引住了,说看一两个节目再走,结果竟一直看到演完。
      看演出时孙奎对大头说要给《银锄 》送面锦旗,上面写什么字好。大头道题首诗吧,正好有个诗人在这里,演出完了大头就去对子羽说了。
      子羽这晚就住在大头组上,吟成了赠《银锄 》三首,交大头带给孙奎,随便选一首。
      赠《银锄》三首
      僻壤萌生共产芽,弟兄姊妹多欢恰。银锄掘引甘泉水,四季天涯春色奢。
      革命种田两俱优,壮心应与白云俦。赴京告壮天惊讶,挥镐劈山地犯愁。
      新月窥窗透碧纱,《银锄》儿女尽著花。只因广场赛歌舞,走空月城十万家。
      孙奎听大头念了一遍,问:“既然选一首,你说其中哪一首好?”
      大头道:“就选第一首吧。”
      孙奎道:“你把这首再念一遍。”
      大头就又念了一遍。
      钱秘书道:“最后这个字该念she吧?”
      大头道:“他这是七绝,是按照韵书押的韵。这个奢字,一般念she ,但是按照韵书就该念sha。”
      孙奎道:“不如改一个字,一般的人哪里晓得它念蛇念沙,还说诗写得不通顺!”
      大头道:“我咋好改?不用这首就行了,用第二首吧,这首诗也概括得很全面。”
      钱秘书晓得孙奎反感这首中某些字眼,便向大头递了个眼色,笑道:“依我看,是第三首最好!”
      孙奎听钱秘书将第三首念了一遍,又让大头逐句作了串讲,不免笑逐颜开,就定了用这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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