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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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室的日子是很混沌的。飞烟睡睡醒醒，只知道姬春时不时过来喂她吃饭，替她擦身子。
“主子，您不用……这样。用术法就行。”
姬春的动作没停，她眸色深深，勾唇一笑：“我喜欢这个过程，看见没，你的皮肉红了。”
“主子，飞烟并不喜欢违背人伦纲常，于情于理，这都不对。还望主子早日收手。”飞烟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姬春磕了三个响头。
这种行为只是惹得姬春发笑。她挑起飞烟的下巴：“你我相伴有多少年了？一百六十余年。从我出生开始，我的阿娘就死了，阿爹？他啊，除了供我吃喝，可有真的把我放在心上？
陪我在我身边的，一直只有飞烟一人。
一百六十余年的情谊，你当真就要拱手相让，让我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贱男人？”
贱男人？！龙太子？？？
飞烟心里一慌，语言更是恳切：“主子，您在龙太子面前可千万不要失言！”
“跟你说不通，牛头不对马嘴。”姬春站起来，再一次离开了暗室。
飞烟又何尝不知，她们有一百六十余年的情谊……主子是脑子一时犯浑，没反应过来，受不了其他人插足罢了，真论喜欢，倒也未必。
可再这样下去，恐怕有些感情真的会变质。
说不上为何，她并不想离开主子，或者说，她觉得她不能。
只能逮到机会，让姬春和龙太子加深感情。如果龙太子不顶事，换成其他男人也无所谓。
却说这头，姬春走出暗室以后，看着玉浮曦山绵延不绝的山脉，推敲算计。
玉浮曦山位于南海西侧，太阳落下的时候就像是整座山头都起了大火，火烧遍云层，烧穿天空，偶尔，映照着南海一整片的红，像岩浆爆发的沸水。
火凤山只是一个笼统的叫法，其涵盖大大小小三百多座山头，玉浮曦山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火凤一族在两百年前突遭变故，住在玉浮曦山脉的火凤族全数撤离，那座山渐渐就空了。
姬春知道，她的娘亲来自玉浮曦山。
阿爹在她小的时候并非如此冷漠。他也曾对她抱着期待，希望她能同时掌握鲛人、火凤两族的机窍，在某个时刻，惊艳亮相。只不过，两族混血，本就羸弱，没有经过洗礼、又不曾涅槃的小凤凰，只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
旁人都以为她废了。
连她的父亲，也不过是尽自己应尽之责，确保她还活着，便罢。
恐怕这次龙太子求亲，父皇巴不得把她推出去呢。
姬春眼里闪过戾气。
龙太子敢娶她，她就敢让龙太子陪葬！
至于飞烟……一个心里没有她的婢女，在她杀了龙太子、与东海龙宫作对之后，还不是只能乖乖跟着自己？
她自幼时起，就知道飞烟对她不乏埋怨。在她看来，这不过是飞烟性格中的一点懦弱，但瑕不掩瑜，飞烟始终忠心耿耿。
姬春看中这点，便一直用禁术帮着她活下来。
谁知道两年前，飞烟好似有什么奇遇似的，竟然可以自己保命。
她并不在意飞烟有什么机遇，只要能好好活下来，一直陪在她身侧就好。
姬春是寂寞的。
这么多年，禁术一直在她身上累积，逐渐歪曲了她的性格。她即便知道，也听之任之。
她亲爱的好父皇，还有那些兄弟姐妹，无一不在教她，哪怕在本该温馨的家中，也只有实力是硬道理。
正派的路走不通，歪门邪道又如何呢？
窗边兀自舒展的秋海棠，在风中摇曳，忽然就被一只漂亮的手摘下。
姬春凑近嗅闻，神色舒展。
只要她想要，不择手段又如何？
成亲那日，赤色的云如翅羽一般，平铺在天上。云可以拟态成各种形状，却在今日，有且仅有凤凰的轮廓。不少仙妖都投去偶然的一瞥，忙碌者自然无心。
南海鲛人皇城，城中东、西、南、北，四条街，包括纵横的两条主轴路上，都被红色丝绸裹挟。各家各户，挂上喜庆的灯笼。硕大的龙珠捧在迎亲的龟丞相手中，缓缓走向鲛人皇族的宫殿。
常言道，晨迎昏行，天未亮，姬春就被人拥了起来。
飞烟换上新衣服，才从暗室里出。她被镣铐连着锁了好几天，手脚不太利索，怕碍事，欲躲在暗处旁观。姬春偏不如她的意，点名要她来梳头。
“六公主，梳妆打扮的事还是我最擅长，不是我吹，在我服饰过的人里，没有一个不夸我手艺好的。您又何必唤了飞烟姐姐来呢？”喜娘是位小丫头，她说话时不住地打量着姬春，似在揣摩她的神色。
姬春挑眉，透过铜镜看了她一眼，缓缓一笑：“飞烟伺候我多年，这点事难不着她。”
那小丫头压下不快，却在心头叫嚣。她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妆娘，不知干过多少活计，手法和技巧具是一流。若不是鲛人皇亲自点了她来，她能看上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私生女吗？不过是有副好皮囊……狐媚子，仗着龙太子，狗眼看人低！
飞烟上前，走到姬春身后，接过其他妆娘递来的梳子。手臂轻抬之间，袖子就滑到手腕处，露出那些狰狞的镣铐印子，红红白白，十分可怜。她倒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无力的手在捏住梳子时，替姬春梳头变得平稳。
其他人见了，眼观鼻，鼻观心，大多不去猜测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外头几位殿下寻衅滋事？
“主子，往后您嫁作人妇，龙太子便是您余生的靠山，希望您能和龙太子恩恩爱爱。若平日里有什么困难，与龙太子说清了，他在外名声好，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定不会让您被人欺负了去。”
“飞烟陪伴了主子一百六十余年，看着主子长大，有些情谊，自是外人比不了。只是，飞烟的实力低微，不能护主子周全。飞烟的心愿，只想主子平安喜乐……”
“若是飞烟犯了什么错，主子直接提点便是。旁的事，飞烟都会改正。”
“只要主子不嫌弃飞烟，飞烟会一直陪在主子身侧……”
原本还不忿的喜娘小丫头听到这儿，心气儿平了。她认真为姬春开脸、敷铅粉、描黛眉、点绛唇……
围着的妆娘，你一言我一语，说些祝福的话。她们各司其职，都想打造出一个完美的新娘，亲手装点出一个女人，一生中唯一一次美到极致的时刻。
也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姬春藏在宽大袖子下的隐忍，已是骨节发白，刺破了掌心。
吉时到了，龙族的喜娘三催四请，围着姬春的妆娘们才把她搀扶出去。她几位兄长都不愿意背着她，唯恐脏了自己的名声。倒是最小的十七皇子跃跃欲试，不高的个子，像个炮仗一样，冲到姬春面前，俯身蹲下。
“六姐姐，你快上来！娘亲说，今天你成亲，天上有吉兆，便允了我过来沾沾喜气。兄长们不愿意背你，我愿意！”十七皇子的笑声很天真。他的母妃势弱，似乎也常遭人鄙薄，对着姬春，便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也是姬春心中难得的温柔。
小十七的肩膀并不宽厚，走起路来却格外沉稳。他没什么忧色，背起姬春就向着白骨龙车走去。
白骨龙车是由八千根龙骨打造，这些龙骨大多是遗落在深渊的龙族战神尸骸，战神每一代都有，总会死于征战。龙车上的每一根龙骨都晶莹剔透，其中几根附着着无法修复的刻痕，是作为功勋的存在。因此，白骨龙车非极端重要的场合不出现。
龙太子娶亲，大摇大摆地用了白骨龙车……莫非传言是假？也许姬春的地位真的水涨船高了？
龙太子坐在龙车前，驱使着左右两只玉蛟，见姬春坐稳了，嘴角一翘，驾着龙车缓慢驶出鲛人皇城。
迎亲的队伍浩大，最前面的龟丞相游动频次不高，速度却很快，他捧着龙珠，作为驱散海底其他宵小，确保迎亲队伍安全的存在。不过，似乎是长时间的告诉游动，他难免有点体累，一边游，一边喘气：“哎哟，结个婚，可为难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龙太子听见，爽朗一笑：“真是麻烦龟丞相了。”
说话间，海域掀起一阵妖风，原本明光烁亮、喜气洋洋的队伍，被吹得七扭八歪。唯有白骨龙车稳稳当当的。龙太子蹙眉，抽出宝剑向下一抵，平定四方。
他的声音厚重，充满威压：“何方宵小？敢拦我迎亲队伍？”
姬春偷偷掀开红盖头，从龙骨缝隙往外看，只看见幽暗的海底，似乎有什么蛰伏的东西正在觉醒。
他们那些正派人士察觉不到，可是像她这样，自幼就泡在禁术里的人来说，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深海里飘荡着的恶意。
鲛人皇爱面子，在姬春术法毫无长进之后，他彻底放弃了她。相应的，他也从不让姬春出门，大抵是怕她丢人显眼。
姬春的心跳忍不住加快。
她很清楚，海底的那些恶意，一旦苏醒，唯有龙太子可以一战。她的禁术，根本就不够看。也许就像飞烟所说，某些时刻，只有龙太子才是她的靠山。这念头让姬春格外不服。
飞烟瞧见姬春掀了红盖头，捏住她的袖子，冲她摇头。
所幸，那东西并没有完全觉醒，刮来的阴风只是意外。
姬春垂眸，将红盖头盖好。
龙太子见无事，驾着玉蛟继续往前走。他回头，问姬春：“没事吧？”
他知道姬春现在的身体弱，幽冥烟附着在其中，恐怕也只能被动挨打。这心情还挺微妙的，未婚妻忽然变弱了，需要他保护了。这么一想，他心血就能沸腾起来。
若不是于理不合，他还真想跟小妻子多聊聊天，最好问一问，为什么要替了姬春。
迎亲队伍行至龙宫时，已是黄昏。
凤冠霞披，火一样的红色烧满了整个龙宫。
与南海鲛人不一样，龙宫众仙妖对这个足不出户的鲛人六公主并不了解。只是在龙太子将要娶她的时候，对不好的风评略有耳闻。
龙太子的眼光，大家一向是认同的。虽然不知道太子和幽冥烟发生了什么，但这也不是他们该管的。
龟丞相捧着龙珠进入大堂，上位坐着龙王和鲛人皇，两者都是同样的满面红光，
龙王早就看过冰棺，也问过龟丞相。要说这洪荒，还有谁的卜卦之术最高，还属龟丞相。
这年轻人，换个身份成亲，就当是情趣罢。
鲛人皇则是觉得自家最废的女儿都嫁出去了，往后真有什么丢人的事，就归他们东海龙宫管了！一想到这，鲛人皇就更乐呵了。
洞房拜完，喜娘和飞烟就搀扶着姬春进了喜房。
这件喜房是用万年金丝楠木打造，比起龙宫其他的大殿，略显玲珑，却最为精细。桌角凳脚都镶着暖玉，一整张大床也是由暖玉打造，床上铺着喜被，喜被间盖着龙太子这些年收集的各色珠宝。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里的陈设，都摆上了极其稀有的宝物，方位讲究，摆成了赐福卦。
谁进来一看，都知道龙太子对新娘是宠爱极了的，不然花这心思布置喜房？
姬春却没放在眼中，她偷偷磨着手里的暗器——不杀他，反正不跟他睡，受些伤让他赶紧滚就是。
飞烟愣愣地盯着姬春冷漠的脸颊，欲言又止。
主子的长相是秾艳的，多一分则艳俗，少一分则寡淡，笑起来仿若神妃仙子，恶起来仿似艳鬼罗刹……
她太了解她，主子这表情，好像又在计划着什么，很坏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