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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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真是逗趣不得，步平山哑然无语，片刻过后还是摇摇头，准备掉头去布庄，最后看了一眼烧肥鹅......
生前在皇宫里住久了，甚少吃到外面凡夫俗子的新鲜玩意，这一路风雨过来，无非客栈里那些餐食，再不成就是风餐露宿，着实腻歪。那日经过时他就被香气吸引，看了别人的吃法更是口中生津，可惜付月岭视若无睹，径直走过去了。
步平山暗暗下定决心，等收拾了妖怪岭上的两个妖女，必定回来领略一番烧肥鹅的风味。
“公子，行行好吧，公子.......小姐、夫人，行行好吧......小女子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弟要养，烦请各位赏些铜板也好让我们姐弟过去这段苦日子......“
步平山停住脚步，循着声音来源望去，是蹲在墙角的一枚少女，能依稀看出衣裳料子不错，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至少也是个府中的千金。按一般戏文里看，每逢世家落魄，千金小姐流浪街头，这会儿都该有个翩翩公子上前慷慨解囊。他左看右看，街上的人要么行色匆匆，要么被自己夫人扯着不敢多留一丝目光，于是自动上前，领了这“翩翩公子”的名号。
岭南虽地处偏南，但冬天里更是阴风刺骨，在街上跪了一天，瓷碗里还没有几个铜板，苏笑垂下头来，额头的几缕头发随之晃在空中，冷风吹来，她单薄的身子颤颤悠悠，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如果牵扯的只有她这一副身子也就罢了，一想到茅屋里弟弟还饥寒交迫，她再瑟瑟发抖，也咬牙硬撑着身体，重新抬起头，瑟缩地望着行人。
这时，不经意间扶住她身子且给她挡风的步平山简直就是个神仙，飘飘然从天降，温良和煦一笑，就让人感觉白日穿透阴云，光芒重新落回身上。
“姑娘，不止这些是否够用的？”步平山稍微将自己与姑娘间的距离拉开些，然后递出一锭银子，直视着她。
苏笑被人这样盯着，本是羞怯的，但是步平山手中的银子又令她欣喜异常，一来二去的，她直面感谢也不好，低头也不好，便只好先带着感激的目光看了步平山一眼，随后低头小声道谢。
“天快黑了，姑娘何不赶快回家？我瞧着姑娘倒不是惯做这个的，”步平山的声音愈加温和，听起来如破冰的缕缕春风，窜进深闺心里势如破竹，“更何况家中还有弟弟，倒不如先去买点饭菜，回去充饥再议日后的事，嗯？”
最后这一问直接打破了苏笑最后的犹豫，想到弟弟已经在家中饿了一天，她发觉自己这个做姐姐的着实有些不靠谱，于是收拾收拾行李，被步平山撑着站起身，准备回家。
临了回头看了一眼，步平山仍旧温温和和地看着她，盈盈目光跟随者自己的背影。于是苏笑又折回身，“奴家苏笑，承蒙公子大恩，还没问候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步名平山。”
“那......今日之事多谢步公子，”苏笑嗫嚅几句，上前：“若不嫌弃，公子可否光临寒舍，”怕步平山误会似的，她又连忙加上几句，“古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您今日如此手笔，我们姐弟当要当面感谢步公子。”
说完后，就有些惴惴地等着步平山的回答，她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主动邀请男子前去家中一絮的事，所以现在心里跟棉花似的，扯来扯去，揪成一团。
当得到步平山肯定的回答后还没反应过来，苏笑的表情十分惊奇无措，“嗯？”
“我说，若是姑娘原意，在下定是应了的，更何况夜里尚要赶路，就劳烦姑娘一顿餐食了。”
说完，步平山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抱歉，稍等一下。”随后就回身匆匆走去了。
苏笑就一瘸一拐地走到拐角内侧，这里既可以遮蔽自己这身叫花子打扮，又可以挡风。没落前她每次路过街道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可惜到乡翻似烂柯人，看多了终究有损心性。
不消她多回忆，步平山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烤鸭？
“这是烧肥鹅，”步平山举起手中的鹅在苏笑面前晃了晃，笑着说：“我路过时就觉得十分可口，特地买回来等回去一同享受，苏姑娘......从未吃过？”
苏笑摇摇头，垂下眼眸，轻声细语道：“只听闻都阳道有家卖烧肥鹅的十分出名，但父母亲在世时从不肯我吃这些东西，他们走后也再没机会吃了。”
步平山最怕和双亲辞世之人聊起往昔景象，尤其面前还是个较弱貌美的姑娘，就算......他平生一向喜好美色，朝中大臣暂且不管，若是哪个人冒犯了他，若长得好些也会让人走的安详些，即便知晓眼前人的真实身份，他也是不舍得看见一张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脸的。
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也只好一边接过对方的物件，一边柔声提醒：“苏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苏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随后一同去往了家中。
这边付月岭已经让裁缝量完了衣服，加钱赶工，好半天过去，步平山也没找来。
难道他生气了？
疑惑一旦冒出来就像朽木浮在水面般迟迟不消去，但细想步平山平日不像这般人。
于是付月岭又改了主意，嘱咐裁缝暂且缓一缓，无需赶工加急做了，付了定金将衣服留在那自己先行跑出来了。布庄老板很是无所谓，按照有钱的是大爷的秉性，一路笑着送客。
按照自己的记忆原路返回道烧肥鹅的食铺，只见一长串排队买烧鹅的，偏偏不见那人的身影，付月岭就在一旁站了片刻，怎么想步平山都不会是这么冒失的人，他左看右看，找寻对方留下的痕迹。
“诶，兄弟，要只烧肥鹅不？”
有人碰碰他胳膊，付月岭冷着脸回头，是一个矮胖的男人，面色红润，尤其咧嘴笑开，脸简直肥的流油。
对面那人一点没被他的神色影响，还是笑眯眯地提着肥鹅，“一口价，五十文，怎样？”
付月岭还是原样看着他，没有丁点表情，眼睛黑黢黢的，看的人直发麻。
这男人有点怵了，犹豫一下：“那、那四十五文，四十五文怎么样？”
付月岭又仔仔细细打量一圈，并没有什么线索，转身欲走。
对方一把把他拉住，径直将肥鹅塞到了他手中，“最低四十文，好歹也是咱排了半天长队买到的。”
付月岭一皱眉，那股香腻的油脂味让他感到不适，刚想扔掉，忽然记起步平山说烧肥鹅时笑的眉飞色舞，又看看面前男人殷勤的笑，忍下心中的不满，从身上摸到个银子就给了对方，压根没管值不值这个价，直接走了。但凡步平山搁旁边，心疼的能把价钱对半砍下来。
那男人拿到后先搁嘴里狠狠一咬，确定是真的后两条短腿蹦跶的比驴还欢，恨不得塞满自己表皮是个套子，这会儿稍稍吹一下就能上天了。直到周围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才小心翼翼地收好银子，继续排队，勤勤恳恳地做中间客商。
头脑一热买了只烧鹅，付月岭现在有点恼怒，不消说这烧鹅实在腻歪得他够呛，且不成体统——自古以来，哪家鬼帝会拎着烧鹅满大街晃悠？
于是他准备回去把烧鹅扔给柳宣看管，自己则出去寻找步平山，他们从未不告而别过，生怕这次步平山发现了妖怪的踪迹单枪匹马去了，恐怕得出危险。
就在这时，付月岭感觉自己的手被啄了一下，不疼，他抬起手，那只鸟仿佛真的有灵性，安安稳稳落在他掌心，脑袋左右摇晃，眼睛眨巴眨巴，似乎会说话有想般——正是先前那只麻雀，他把手放在耳边，听了一番，果真是步平山发现了妖怪的踪迹，这会儿已经跟着去了，幸亏没有太蠢，还记得找个活物留下消息。
付月岭一甩衣袖，在麻雀脑袋上一按，没掌心大的小麻雀就叼起大几倍的烧鹅，向他们的客栈飞过去，四周的人也并不稀奇的样子，视线没有再麻雀身上停留半分。
不过是个障眼法，先传个消息过去让柳宣安心，做完这一切后，付月岭就沿着步平山说的路线寻过去了。他不怎么认路，但步平山说的十分清楚，甚至路边有什么明显的花草树纹都说的一清二楚，方向的辨别则完完全全按照付月岭的方式来的，所以他寻路并不难，给烧鹅找完下家了，现在脚步十分轻省。
“苏小姐住在这里啊，离镇上可好一阵路程。”步平山进门后稍作打量，随后问道：“令弟呢？怎么没出来接你？”
苏笑把自己的家伙事儿一一放下，然后打开地道，对着里面轻唤：“阿珉，姐姐回来了，出来吧，姐姐还带回了饭，快出来吃。”
一阵窸窣声过后，步平山见到一个圆滚滚白乎乎的小胖子从地道中钻了出来，脸上有几道炭棒划过的痕迹，身上还沾着稻草，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双手拉紧了姐姐的裙摆。
苏笑只好蹲下轻柔地抚摸苏珉的后背，安抚的说道：“那个哥哥不是坏人，他今天帮助我了呢，还带了烧鹅来，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吃但爹爹娘亲不许我们吃吗、现在可以了......”
安抚完了弟弟，苏笑又跟上步平山，解释道：“这是我家仆人十几年前的一处私宅，现在已经破败了，他们自有更好的去处，看在我父母待他们素来恩惠上，便将这房子腾出来给我我们姐弟，前几日有人找上门来，凶神恶煞的，我和阿珉便躲进了地道......所以他刚刚才从地下出来。”
她不想抱怨世事无常，但在有人倾听安慰的情况下，一旦开了口就很难收场，只好咽下去某些事实，不让自己在旁人眼中成为勒索钱财的人。
步平山则没那么好的耐心看这对儿姐弟温情脉脉和听她讲故事，他一边假意倾听一边趁此时间仔细浏览一遍这间房屋，预估作战时怎么才会把危害降到最低，不过是个土坯房，窗子漏风还是用几根草编成的绳子揉一揉堵上的，本来价值不高，破坏掉倒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你们不必再装了，那些人再凶神恶煞还能凶过你们？这会儿装可怜，挖人家心的时候怎么不可怜一下？这没有别人，把灵器交出来。”
步平山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神色与窗外的呼呼而过的东风相映衬，明灭交错的烛光下俨然一尊冰冷无情的邪魔。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二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