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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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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我觉得这世界的普遍真理和绝对智慧就是这两个字。
被派去开发“天津”的一年是老板的帝国急速膨胀的时期。一个王朝兴起的标志是广开疆域,我和另外几个同事,被分派到了国内几个重要的城市去开拓市场,发展业务。
这一年,我得到的不仅有晋升和嘉奖,还有人生中的第一根白发;这一年,我的提高不仅有业绩和能力,还有体检报告上的胆固醇含量。
这一年,我一直在郁闷如何对付“中等姑娘”,结果人家一个交换博士项目,去万恶的美帝国,两年。
这一年,我一直在想回来怎么躲着我妈介绍姑娘给我,结果她老人家说:“子孙自有子孙福”。就忽然变成甩手掌柜了。
这一年,我和豆儿一直都平静的相处,淡淡的生活。这一切,直到陆一鸣回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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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知道那小子是从美国回来的,我肯定觉得他是从韩国回来的。丫不知道去那里整得容,看着比原来强多了。我明明记得,他是一个头上抹着鞋油,穿着秀水牌衬衣,脸上一副“我是高贵土大款”,眼睛里却飘着“坑蒙拐骗小傻缺”的土鳖样儿。
现在呢?我不知道他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职业,但是我非常不得已的承认,他站在那里,就像《财富》杂志上登的任何一个“商界骄子”的照片那样,还是他妈活生生不带ps的。
我记得《新龙门客栈》里,张曼玉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曾经说过一句话:男人都会看我。如果,不看我,他就不是个男人。
现在,必需说,站在东方广场上的陆一鸣,掠夺了方圆视线范围内所有女人的目光。
我开头真的没看他,我就是在好奇那些小丫头回头看什么呢。在看见他的时候,我一下愣住了。我不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一鸣,但是下一秒,我接到了胡晓的电话。
“张弛?你出门了吗?”
“嗯,到你们公司附近了。”
“噢,跟你说件事儿。陆一鸣回来了,约我、我们吃饭。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吧。”
“噢,好。”
我拿着手机,在离陆一鸣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而他也看见了我。我们俩互相以一种海里面的鲨鱼看到对方的方式打着招呼:不接近,不做声,干盯着。估计周围不明真相的观众,都以为我们马上就要上演什么千里相认的戏码了。
而我心里只是默念着: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就这样,我眼看着他眼神一亮,突然迈步朝我这边走来。我心想:who怕who!走着!
我刚想展开凌波微步,就听见后面豆儿的声音:“哎,你们两个都先到了。”
哎哟,我往后微微一扬头,眼神睥睨地看着逼近的老鹰。跟老子斗!你嫩点!
以攻为守!我突然像刚刚从局子里面出来,重见天日的某类刚刚见到亲友的人群一样,狠命朝陆一鸣扑去。想躲?他是没戏了!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往死里掐:“陆一鸣,哎呀,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这几年整的太好了,连力气都比原来大了许多。他回握的力量,让我疼得直咬牙。而他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从容开口:“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样儿。”
“陆一鸣,好久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这话是胡晓接的。因为我只顾着倒吸凉气了。
“还好。那么久没见,你一点都没变。”这话是陆一鸣对胡晓说的。
我当时就在琢磨,那家伙跟我们两说的话是同一个意思吗?说来说去,不就是多年不见,没什么变化吗?怎么我听着那么不一样呢?!
这只是最初的感受,后来一晚上,我才发现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个思路,字面意思差不多的话,他用在我身上的,和用在胡晓身上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好比过招,你看到的左手拳和右手拳明明差不多,但是近身就右手就突然变成了钩子,让你猝不及防。我那一晚上,难受的中了整整一身的暗箭。这让我深深怀疑那小子是不是去美国重新读了个中文系!
回家之后,内伤让我原本就不太兴奋的精神系统彻底瘫痪了。我出溜到沙发上,怎么都不想动弹,满脑子都是那家伙时刻把自己放在拍电影状态的画面。
“你,坐了快一个小时了。洗漱去。”豆儿站在沙发的旁边用脚踢着我的小腿肚子。
“嗯。”我回答的有气无力,“豆儿,你说陆一鸣,回来干啥?”
“他不是说了吗?投资呀。”豆儿看我没什么动静,就干脆也坐在了沙发上。
“靠,一副‘荣归故里’的炫耀洋鳖样。”我确定,我想骂他已经很久了,不止想骂,我还想打他呢。对,就是他微微一笑,我就扇他一嘴巴。他扬眉一笑,我就拔他一根眉毛。总之,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挑不出毛病就是最大的毛病!
“酸葡萄同志,你去洗脸吧。”豆儿在扒皮抽筋寒碜我方面,是从来不遗余力的。
“酸什么酸呀。那明显就是一个糖衣炮弹。”我还想说,却被豆儿一手扽到了眼前。
他开始发狠了:“洗去!”
我没辙,只能站起来,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嘚吧:“您这种洁癖,还真不是谁都能对付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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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直跟着莲蓬头冲下的水一起飞速运动。我一直在想,我一定有什么优点是值得发扬的。想着想着,我忽然有了灵感:一个男人,外形,气质,财富,成就都不太占优势的时候,他也就只剩下一个地方,还比较能‘取悦佳人’了。嗯,一个地方。
我简直开始佩服我自己了,我必需说:我太油菜了。我一边飘飘然地自我崇拜,一边开始暗下决心: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
洗澡完毕,我一边唱着“老狼好运气,今天请吃鸡。”,一边迈着四方步,走进了卧室。
“豆儿,我来了”我看见豆儿坐在床上,就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上去,“嗯?这什么味道?”
“普罗旺斯薰衣草。”床上的人抱着一本书,抬头看了我一眼。
“什么的嘎货?”
“同事从法国带回来的熏香,说是消除疲劳。”
“哈哈,看见你还疲劳什么呀!来来来!”我一把夺过他的书,扔在了床头柜上。
“干吗?”
“干吗?严肃点!去掉第二个字!”我一把扑了上去……
五分钟后……
十分钟后……
十五分钟后……
三十分钟后……
我靠,你那个天杀的什么薰衣草!你他妈其实是不是伟哥的解药啊!我,我,我决不可能!怎么可能!从来没有!没有可能!
据说,一个男人,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两次。因为压力,因为心情,因为……可是,您也不能再关键时刻掉链字啊!哥,今天还指着您帮我收复失地呢!临阵脱逃,妈的,要不是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我立马把你拉出去枪毙了!
我冏了,大冏,冏冏无神,我趴在床上,把脸淹在枕头里,恨不得就这样憋死算了。
“不早了,睡吧。”豆儿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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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诗人好像说过: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海角天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呸!一看就缺乏生活。
那一夜后,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鸿沟。而后来,对我来说,那丢盔弃甲,彻底逃亡的绝望是源于一个电话。
陆一鸣自从那次吃过晚饭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当然,他有没有联系过豆儿,我是不知道的。而豆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忙到夜里十一二点,是常有的事情。
怀疑——总是从人心不宁开始的。而每个有疑心病的人,最基本的特征就是:他绝对不承认自己过于敏感。
我最初的表现是每日都给豆儿发短信,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后来变成了豆儿在我下班的时候固定发一个短信给我:今日加班,十二点。
这让我想起当年大学时,我俩只有短信联系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短信编辑时的忐忑,短信发出的惴惴,短信收到的欣喜,那时候,所有的欢乐和烦恼,都散发着真挚而纯简的气息。
而现在,他更多的像汇报,我更多的像查岗。
久而久之,我从生活的其他方面感觉到了他的抵触。
也许,这样不对。我开始决定要改变。九月的第一天,我觉得改也要挑个正日子。我下班后,给他打了个电话。
“豆儿,是我。我就是想说,你别分心给我发短信了。以后都别发了。嗯,对,没事儿。我要是实在困,就先睡了。嗯。喂,喂?喂?”没电了?
十几秒后我接到了胡晓从办公室打来的电话,接起来,那边就传来了豆儿的声音:“我手机没电了。我去冲,等一会儿打给你。”
“好。”我挂了电话,没三秒钟,又来了一个,是老常。
她老人家,三催五催,让我回家吃饭,点个卯,来年人口普查的时候好知道,我还算不算人头。
我一边答应,一边拨回胡晓的办公室告诉他今晚不回去了。
打通后,我刚想说话,就听见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喂?喂?”
这声音震得我差点没心肌梗死!陆一鸣以前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是他嗓子不错,说话唱歌都很有特色。陆一鸣现在有很多优点,并且他这个优点也保持了下来。所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确定,我开了口:“陆一鸣,你干吗呢?”
“你说呢?”他一副清淡口气,听起来越发气人。
我说?我说什么?!太多意外,太多说不出口的话,一瞬间,我甚至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我现在心情。
我大概太不如别人,太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的手机被我从公司的窗户里直接扔了出去。
我从来不知道,心在瞬间“流离失所”的天崩地裂。
我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高超的演技。回家见到老张和老常的时候,我还能那么嬉笑逗乐,还能维持自己一贯的“天塌下里,我照样活”的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