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不关心人类》许未笙

1、关于我，我是谁

　　第一章：
　　自打我步入初中起，我就对别人的青春很好奇。
　　青春是什么呢？在十年以后我回忆起这段经历，我只会如实回答。平静到即使有那么一些重要的人出现了，也会很快消失。不过是又脏又乱又差的寝室，是食堂阿姨的手抖一两饭，是楼道里永远被占用的电话机，是耳边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这一切的光怪游离的瞬间交错，我们唯一逃不过的死亡便是被人遗忘.
　　我叫宋冉。今年上高一，嗯，新高一。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我的青春不像小说一样轰轰烈烈，没有霸道总裁，没有高级富二代相中我，没有初中生爆出开的一夜情，没有车祸，没有堕胎。只有每天早上一个蛋黄烧到发黑的鸡蛋和我妈妈叫个不停的“注意安全”，这是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最平常的一部分。
　　至初中三年以来的评价，我预感我的高中，不，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依旧是五点半的早操，然后下了课食堂排队抢饭吃，时间会被排的很满当。数学的放缩还有熵变焓变我一点都不会，英语单词根本记不得。或许我会思考，这样的青春值得我怀念吗，趴在桌子上看时光飞逝，天天感叹，却毫无行动。
　　直到我遇见了他，遇见了会发光一样的他。
　　我才明白了原来人是互相救赎的。曾经我身上的清者自清，抵不过人言可畏，在遇见他时全部宣泄。“世间万物可畏，你明目张胆的偏爱就是救赎”
　　可是最后，破碎的时候谁都像救赎，但你要明白那不是光，是你在角落里内心的渴望，等你上岸，才会明白，只有你是你的救赎，只能是你。
　　而这都是后话了。
　　我印象中似乎初三快要中考的时候，有一个男生，个子高高的，身材弱不经风的，说话细声细气的，给我递了张小纸条。
　　上面的字很娟秀，清楚明白地写了四个字“我喜欢你”直白到根本不可能有其他解释。我有些懵，我不明白什么叫喜欢，我觉得那是多巴胺在作怪。或者说我渴望顶峰相见的爱情，这种爱情是希望我们像孤独的星球能温暖则温暖，不能温暖则独立。
　　后来也不知道是小纸条被人偷看了去了还是他本人在班里面乱传，全班都知道他喜欢我了。
　　可是啊，我天生就是个榆木脑袋，也不明白爱与被爱的关系，我就觉得同学一场，止于朋友这种关系就足够了。我看着他成绩那么差，兴许借着这所谓在他眼里比一切都要重要的喜欢，还能把他拉上来一把。但我的帮助也就仅仅限于言语的教诲，行动上面丝毫未见。
　　我还记得那是个傍晚，距离中考只剩下了三个月，初夏的风带着细细的芬芳，出乎意料地看见了粉红色的晚霞。我走到他的座位边，他惊讶的看着我，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说。
　　“喏，这本《沉思录》送给你。”在食堂里吃完饭刚回到教室乱哄哄没人注意到我们俩时，我把这本书轻轻塞进他的包里。
　　他似乎觉得很开心，一脸兴奋地拿着这本书：“好，一定给你看完。”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自从把这本书送给他以后，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坐在教室里的他，偶尔会看我一两眼，然后转过头，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刚开始有些不解，不过在中考之前，忙碌的生活让我顾不上这一切。
　　直到后来开同学会的时候，那个男生对当初的事早就已经释怀了，开玩笑般的说自己当年还是太普信了。原以为书本第一页或者最后一页我会很浪漫的给他写上“我也喜欢你”这类的字样。结果却没有发现，大所失望。
　　我一听这话，不禁哑然失笑。
　　他笑着对我说：“这本书我看完了，意思是^我以过客之名，祝你岁岁平安^，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是走不到一起的，有些人的遇见，是用来感谢的。”
　　有些人的遇见，是用来感谢的。我愣住了，晃了晃神，然后笑了。
　　“那是要你迷途知返。”我轻声回答道。
　　他也愣住了。
　　或许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了不可以在一起的。茫茫人海，谁抓得住谁。
　　后来的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觉得。如果我们早点长大，是不是就不会错过彼此了。“究竟怎样的结果，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簸流离”
　　（2）
　　以作文特长生的名义进入了师大附中，说来也挺好笑，我大抵骨子里不是个浪漫的人，我写的东西生硬晦涩，可是就凭着这一份奇特的文风，拿到了全国“新希望”大赛一等奖。由于我的孤僻自卑，班上同学只知道我作文好，不知道有这么好，瞬间我在初中风靡全校。
　　“听说了吗，八班的宋冉以特长生的名义进了师大附中！”“对对对，听说了，她不是成绩挺差的吗”“好羡慕啊，这次我们学校有好多学习好的都没有进去，凭什么他进去了呀”
　　“哦哦哦，听说了吗，这次陈钰没进去”“啊？她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没进去啊”“不知道啊，指不定他平常的成绩都抄来的呢”
　　“真的假的啊”
　　周围总是存在着许多风言风语，人们有时候只相信他们听到的，不信他们看到的，这眼睛摆设一样的。
　　不过说起来，陈钰没进去倒也没令我很惊讶。她成绩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年纪第一，差的时候四五十名。
　　我突然感叹，其实人都是这一条命，命好才行。
　　听说跟我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男生叫陈华年，就李商隐那一句“无端锦瑟五十弦，一线一柱思华年”。
　　他很厉害，尤其是信奥这方面，曾经为了上信息课打游戏黑了整个学校的网络。我瞬间觉得有些人他就是厉害，脑子好使，是我这些啦渣货没法比的。
　　这不是瞎说的。我除了作文优秀，我上课发呆睡觉，笔记老老实实抄，题目一道也不会只会抄答案自诩全部都会了。我自卑，我堕落，但我不甘平庸。
　　我告诉我妈妈，天赋可以使一个人闪闪发光，努力也行。
　　我妈妈顿时感慨：我看你也不怎么努力嘛。
　　…..
　　当知道师大附中点名录取我时，我妈高兴的从床上直邦邦站起来，说我们家终于出了个好苗子，让我们家光宗耀祖。我扶额汗颜，不由得说：“确实，总算摆脱了社会底层渣子的称号了。”我妈一听乐了。
　　“没错啊，总算摆脱了我们家渣子洞的惨状了。”我我我我我我我什么叫渣子洞。搞得跟个乌龟一样。等等，乌龟好像不会钻洞……好你个渣子洞把我贬低的连乌龟都不如。
　　然后我妈这个小憨憨把长寿面当作普通的米粉剪断了
　　。完犊子了，长寿面给他剪短了多少晦气，完犊子了我直接自撒。我呆呆的看着我妈捞起短短的长寿面，愣住了。
　　“没事短的长寿面代表人生需要一点一点品尝，细细感受其中的奥秘”我妈像朗诵诗歌一样挥手，眼神十分陶醉，我不禁又一次汗颜。
　　可能未来我的高中生活就像这该死的短短的长寿面一样夭折了吧。我一想到高中生活一群人奋发图强，我拿着写作特长生的名义总不能一篇作文都不奉献吧，我在像初中一样又悠哉悠哉地写，估计要被打死了。
　　“想什么想，人丑就要多读书。好好读书。你看看丑成啥样了。母不嫌子丑，你看看我都嫌弃你”我妈妈一边把“面”下锅一遍讽刺我。
　　我 “哼”了一声，明明是子不嫌母丑。笑死。算了少说两句。多说多吃屁。
　　不过确实我自认为我长得挺丑的。我觉得我这种自卑的人肯定很多人要我当伴娘。为什么？为了凸显，新娘的美丽和新郎的忠诚呗。
　　（2）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是个不孝子，有时候被妈妈调侃了甚至以前被批评了，我就想着妈妈离开我了以后会咋样。
　　这方法竟然莫名的特别管用，每次想到妈妈会老去，妈妈会离开我，就莫名掉眼泪，我或许有时候在这一刻才深刻的明白我真的很爱很爱我的妈妈啊。
　　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小时候，那个时候我真的没那么倔强也没这么叛逆。我很听妈妈的话，妈妈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在妈宝这个概念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一直认为妈妈生我养我我就应该听妈妈的话，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受伤。
　　“妈妈以后会变老的。”
　　“妈妈妈妈，我不想让妈妈变老啊”
　　“为什么呀”
　　“因为变老了就会被埋进土里”
　　“那妈妈被埋进土里了怎么办呢”
　　“那我就给你浇水，等你长大，再来做我的妈妈”
　　小时候我特别黏着妈妈，但我特别淘气。我妈妈为了怕我走丢，给我买了一件王八服，就是一个龟壳，全身绿色的衣服。
　　又一次真的走丢了，我妈记得不得了，画了张王八的照片到处贴，“有谁看到了这个王八啊？”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妈妈，我妈妈却不管不顾。
　　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妈妈拍拍我的屁股，“今晚没得吃鸡腿了”我委屈巴巴缩成一团，但是知道自己错了，倒也没有说什么，眼泪汪汪的看着妈妈。
　　妈妈却瞪了我一眼：“就知道乱走不知道妈妈多担心吗？”然后背过身去。
　　但我妈妈是很倔强的一个女人。
　　她这一辈子哭的泪流满面一次是我高中以后的事咱以后说，还有两次。一次是腰病发作做不起来了，她笑着说：“诶我怎么坐不起来了呢”还有一次是我初中为了应试拼命学习瘦了好多，她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然后转身就哭了，这个倔强的女人啊，一辈子倔强的要命。
　　你看，我是不是从头到尾没有说过我的爸爸呢？别急，我给你先讲个故事。
　　有一天有一节语文课上，老师问我们：“你们知道谁是英雄吗”我的同学们都回答那些很厉害的人物。老师赞许的点了点头。这时我站了起来，怯怯地说：“我的爸爸是英雄！”我一说完话，大家都笑了，因为他们认为我的爸爸怎么可能是英雄。老师也有一些诧异，问我：“为什么啊”我挺了挺胸，吸了吸鼻子，骄傲地说：“因为我妈妈说，地震时，他为了救一屋子的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全场静默，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没说话，低下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的说：“可我好想他啊”
　　我记得那时，我在房间里看书，突然书本掉到了地上，一切都开始摇晃，墙上的瓦片开始一块一块掉落，碎渣渣一片有一片落下来-，我还来不及反应。躺在床上的爸爸蹭的起来了，叫我蹲到客厅墙角，然后他弯下腰，像屏障一样，保护自己的女儿直到摇晃停止。砖块打在爸爸的背上上，爸爸疼的满脸冒汗，却一声不吭。我这辈子就差跟爸爸的一句谢谢，他走了，我的这声谢谢永远说不出口了。
　　等第一波震动过去，爸爸对妈妈说，照顾好我，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在后面拼了命喊着让爸爸回来，爸爸身子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冲出了家门。这个背影是爸爸最后留给我的，这是爸爸最后留给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可曾知道，在生死和家人面前是万万不可以回头望的，即使已经分别，看一眼仍想拥有。所以哪怕一生只能爱一段，也怕看见你如旧模样，怕我的手不喊放，怕我们这辈子的缘分到这里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爸爸，之后他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甚至来不及，好好地挥手道别。
　　好仓促啊。
　　那么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爸爸走了以后虽然有烈士补贴，但是失去了顶梁柱，我们家就垮了。
　　有一次我哭着跟我妈妈说：“如果能去妈妈的二十岁，我一定让妈妈别嫁给我爸爸，这样我妈妈就能很快乐幸福的过完一生。”
　　妈妈看了我一眼：“不，你们俩个啊，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妈妈，原来我是你的骄傲。
　　可是在吃完长寿面我妈妈却问了我一个难以接受的问题：“如果我改嫁了，你，嗯，你愿意吗”
　　我愣住了。
　　（4）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妈妈会改嫁。
　　十多年以来，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一切都安好，虽然偶尔会做梦梦见爸爸，但随着岁月的冲淡，即使我再不愿意，爸爸的身影也仍渐渐淡出了我的世界。
　　其实妈妈改嫁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是爸爸的一切，或许真的要从我的世界里淡出了。爸爸的房间，在他离开以后一直没一直没动过。一切如旧。
　　就仿佛爸爸只是去出差了，去的比较久罢了。
　　但是妈妈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爱情是什么？
　　是随他而去或者一辈子孤独守寡才算爱情吗？
　　过得好好的，带着他的爱他的希望活下去，这也是爱情啊。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许多妈妈改嫁以后可能会产生后果，甚至不大可能的丈夫家暴等一系列事件我都想过了。
　　对我来说妈妈是我的一切，我不能让她再受伤了。以后我必须得是也是唯一的妈妈的守护神了啊。
　　妈妈见我好久没有回答，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就算了吧，毕竟……”
　　还没有等妈妈说完话，我便打断了她：“不会不会，没关系的，只是这个是个大事，得慎重考虑啊。”
　　妈妈眼里突然亮起了光，不知道是泪光还是激动的光：“嗯，这件事情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那我可以冒昧的知道这位叔叔他是个怎样的人吗”我谨慎地问，生怕会让妈妈生气。
　　“嗯……小冉。他是一个挺有担当，挺温和的一个男人。和你爸爸当年很像，但又和你爸爸不是一个类型的人。你应该会喜欢他的。”
　　妈妈这样回答道，她的手指头纠结在了一起，似乎也在害怕她的回答令我不满意。
　　我笑了：“那挺好啊，什么时候安排我们一起见一面，一起聊个天促进一下感情，毕竟……他也算一个陌生人吧。”我丝毫没有犹豫，但对我来说妈妈开心就行。
　　妈妈如释重负，窗外的阳光照在她安静的脸庞上，显出了细细的绒毛和丝丝的皱纹。我一刹那慌了神。
　　其实我还是很自私的，我不想妈妈和那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也不想喊那个陌生的男人叫爸爸。但我无能为力，我只有妈妈了，我不能让妈妈一直孤单啊。
　　“应该在你学期期中左右会安排你们见一面。”妈妈轻声告诉我。
　　“好”
　　这声“好”的分量大概妈妈永远不会知道有多重。我舍不得妈妈，以后就要把妈妈的手交给那个男人了。希望他，一定，一定，要对妈妈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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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
　　我静静躺在床上。感觉到有些寒冷又有些热，我不禁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不仅妈妈的事情搞得我焦虑不安，明天要开学了，面对新同学新老师我也是忧虑的。从初中起我的性格就变得很孤僻，不怎么爱说话，长的又矮又瘦，这怎么描述呢，一米五九的个子，八十几斤的体重。
　　会遇见谁呢？我有一个怎么样的青春呢？我能跟得上进度吗？会不会遇到比我作文更优秀的人呢？
　　此刻的我还不知道。
　　明天。
　　我会开启一个永远无法释怀的青春。
　　会遇见太多太多比我优秀的人。
　　这该死的进度，差点没跟上。不过后来倒还好，慢慢的怀着梦想努力向前，在最光亮的地方遇见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
　　我遇见了他。那个浑身发着光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