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Trust 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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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贝拉。”
埃斯梅用双臂环住我的上半身，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她满含笑意地拨开垂落在我脸颊旁的一缕头发，亲吻我的双颊。
“卡莱尔昨晚回家才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们。如果不是你现在在医院里，爱丽丝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来看你了。”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瞟向倚靠在门边的卡莱尔。双手横抱在胸前的卡伦大夫于是报他的妻子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贝拉经历了一场车祸。我只是想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再告诉你们事情的原委。”他侧过头，探身向门外的走廊上看了一眼，“警方今天会来调查取证，他们应该快到了。”
我努力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支撑起身体，埃斯梅立刻扶住我，“查理知道了吗？”我的声音微微颤抖，“还有我的老师和同学——今天应该是他们返回福克斯的日子。”
卡莱尔回头看向我，“我从院方得到消息，莱文沃思当地警方在介入调查36小时之内就查明了你的身份，并联系了西雅图警局。所以，恐怕你的老师和同学暂时还无法回到福克斯。至于你父亲——”
他停顿了几秒，一丝微秒的歉意在他金色的眼睛里上下浮动，“警察通过你的老师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但是很不凑巧，查理出差了，在加利福尼亚州，一个连环偷盗案嫌疑人流窜到了那里，所以，他现在暂时没法抽出身赶过来。”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卡莱尔。”
“别这么说，贝拉。”他摇头，注视着我的眼睛，“一直以来，你都对我们全家十分友善，这都是我们应该为你做的，更罔论现在你正需要我们。”
“贝拉，”埃斯梅宽慰地抚摸我的肩膀，脸上写满怜惜，“别担心。从你第一天来到我们家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小女孩来对待。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我低下头，用指甲纠扯被单上突露出的线头，嗫嚅道：“谢谢。”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廊上响起。“是警察。”卡莱尔给了一个能让我们足够安心的眼神，然后迎了出去。
“卡莱尔·卡伦，伊莎贝拉·斯旺的主治医生。”我听见他这样介绍自己，“她现在病情稳定，精神状况良好，暂时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或精神创伤，可以接受问讯。”
皮鞋踢踏在地板上的声响越来越近。“感谢配合，卡伦大夫。”一个中年男子以干脆流畅的语气说道，带着一股子浓厚的外国口音，“我是阿比盖尔·尤迪特，莱文沃思警察局警长。那么，你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请在外面等待，如果当事人有什么状况，我会请你进来。”
虚掩的门被一只力道毫不轻柔的手掌推开，房间里一时间多了三个一身制服的警察。一个颧骨高耸、眼神犀利的警长神采奕奕地站在我离我的床边不到五米的位置。一进门，他将头上扣得紧紧的帽子掀开，又解掉硬挺的衬衫最顶端的两颗纽扣，踩着高帮黑皮靴，在病房里踱来踱去。
“私人医院里的豪华单人间，”他以一种古典歌剧式的腔调赞叹道，“如果我的女儿出了车祸需要住院，我当然也有能力为她支付这么一大笔钱。但问题就是——”
鹰隼般的视线钩子似的剜入我的眼球，他的凝视足以贯穿人心，“有这样的必要吗？尤其是当她的伤势只需一天就能稳定下来的时候？”
——一个这几天来我从未想到过的问题针刺似的直□□的脑袋：我身无分文，所以是谁替我支付了手术费用和住院费用？
会是查理吗？在得知我出事后，是他每天将钱打入医院的指定账户的吗？
名为阿比盖尔·尤迪特的警长突然吹了一声口哨，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了腿，“跟本次案件无关，只是开个玩笑，”他扭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门口的两个警员，二人立即很有眼力见地掏出纸笔与摄像设备。尤迪特警长咳嗽一声，望向我：“比起斯旺先生这样一位愿意一掷千金将病房升级到最高级别的同僚，本人真是倍感惭愧。”
我有点不敢相信会是查理。他是个连衬衫袖口起毛边都宁愿对付着继续穿也不愿再买一件新衬衫的人。在我来到福克斯之前，他的生活水准和他的薪资几乎完全不匹配。
我总是要到洗衣机里翻出洗好的他的衣物，仔细检查有没有明显的露出的线头或者是在脱落的边缘危险徘徊的整排纽扣；我也总是要在他早上开车去上班之前检查他的午餐盒，以确保里面并不是只放了一片蔫黄的生菜；还有总是积满灰尘的卧室角落、堆着八年前他的下属送的一盒曲奇饼的汽车后备箱、阳台上枯死数月的盆栽。
尤迪特警长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机械表：“八点十分整……我们将在五分钟之内开始。”接着，他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我床边的埃斯梅。
“我和卡莱尔就在外面等待，”埃斯梅轻轻捏了捏我的右手，她的手指冰凉，拂过我的皮肤时如同融化的雪水漫过堤岸，带来春日将至的欢欣希冀，“别紧张，我们会陪着你。”
我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注视着她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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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愈发喜欢莱文沃思的天气。
自从跟艾西莉亚的某次饭后闲聊中不小心透露了我很无聊的想法，她就立刻替我讨来了一台电视——其实这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无聊罢了，平日里各种吵闹作怪的节目让我始终提不起兴致。在我还没有适应福克斯的湿润天气的时候，我曾长久地停留在华盛顿州气象台频道，关注明天是不是依然阴气沉沉。不幸的是，我的祈祷都落空了，雨幕与云雾蒙上了上帝的耳朵，我于是失望地拔掉电源，悲观而又积极地期待下一次预报的开始。
阳光。这是在有关莱文沃思天气情况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午后这个时间节点是它最忠实的同行伴侣。当我从床上坐起，口里咬着艾西莉亚给我送来的三明治时，灿若黄金的光芒会迈着笔直的线条闯进来，树叶的阴影在地板上投下一团颤动的黑块。
在病房里没有别的人时，我会尽力挺直上半身，伸长脖子，去看窗外的光景。第一次，我看到一条空空荡荡的街道；第二次，我注意到了远处苍茫的群山和蜿蜒的溪流；第三次，我看完了一对新人在摄像头前热烈拥吻了足足七分钟的全过程；第四次，我被艾西莉亚逮个正着。
“你在做什么？”她惊叫起来，慌忙将手里端着瓶瓶罐罐的托盘放到地上，“你的腿还没有愈合，臀部过于用力很可能会导致缝线开裂！”
我像耗子似的把身体缩回被褥里，“我只是……看看风景。”我以我最为活泼可爱的语气解释说，“屋里很闷……你知道的，每天什么也不能干只能这么躺在床上简直快要把人逼疯……”
“你很快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治疗阶段了，”她开始一圈圈地慢慢松开我左臂上的绷带，拧开药瓶，“治疗前期你最好不要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下一个治疗阶段是什么？”
艾西莉亚小心翼翼地把新药涂抹到我的手臂上，语速也变得缓慢，“呃……明天卡伦大夫会来给你拆线，然后，你就可以试着下地走走……嗯……再之后，我想想……”
“什么？”我的左臂不受控制地向上抬了半英寸，“不可以由你来给我拆线吗？”
她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住了，随后立即把棉签拿得离我的手臂远远的。“我不能，”艾西莉亚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你的伤口太大了，而且还很深。我从没有过给这么严重的伤口拆线的经验。”
“算我求你，艾西莉亚，”我哀求地看着她，“我不怕你会弄疼我，也不介意你拆得乱七八糟——可就是千万别让卡莱尔来给我拆线！”
她把我攥在她袖子上的手扯下去，“真的非常抱歉，可我不能如此不负责任，”她充满歉意但坚决地摇头，“卡伦大夫很专业，水平高超，品格也很优秀，你真的完全没必要担心。”
“不不不不，”我瘫倒在枕头上，捂住双眼，“你不会理解的，是别的什么人都行，可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让他……”
我支吾了半晌，最终闭上了嘴，因为我实在不知后半句话该如何表述。
“……卡伦大夫是你的什么人？”好奇已经写满了艾西莉亚的整张脸，“第一天晚上，你被送来急救，卡伦大夫居然知道你的血型，他跟我们解释说，你们其实认识？”
我尽量使自己的面部表情和语气腔调都保持着自然得体的和谐状态，“是的，我们认识。他是我的……我的……”
“普通朋友难道还能记得对方是什么血型吗？”狡黠的笑意在她的眼里汹涌翻滚，“那得关系好到一定程度才能连这种隐私信息都知道。可是，我记得他已经结婚了？”
“……是的。来看望我的那位女士就是他的妻子……”
“所以卡伦大夫是你的什么人呢？”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扭头看向一脸期待的艾西莉亚。
“熟人。”
我一口咬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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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寻找别的办法来避免陷入上次的窘迫境地。我首先想到了埃斯梅。比起扭捏地直接和卡莱尔面对面交谈，她会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中间人。
“贝拉，其实，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听完我断断续续的述说，她的眉毛扬起来，“卡莱尔已经行医了两百年，不是初出茅庐、毫无经验的医学生。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这跟信不信任没有关系，”我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卡莱尔的能力与人品当然值得我信任。可是、可是……”我又开始结巴起来了，脖子以上的皮肤正在以明显的速度变烫。“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等等——不，我不是说我不想见到他，我的意思是——”我颓丧地捶打蓬松的床面，“你……你能明白吗？”
埃斯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顿悟的神情在脸上漫开，大大的笑容如向日葵一般坦然绽放，“贝拉啊，”她托着下巴对我说，“我可总算明白卡莱尔为什么非要我来不可了。他一直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类问题。很久之前，在你的这种情况还在女性病人中十分普遍的时候，他就不得不转向我寻求帮助。”
我垂下眼睑，抠着手指甲，“我只是不想。我很不想……”
埃斯梅的话里话外都透着调侃：“直白一点儿来讲，他对你们这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会有什么感觉。我是他妻子，在这件事上我最有发言权。”
“别说了！埃斯梅！”我猛地拉起捂住脸，“这跟他什么感觉无关！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感觉！关键在于我，我真的不能……不能……”
“那你还在羞怯什么呢？”埃斯梅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只需要把他当成一台机器就好了。”
“可是他是卡莱尔·卡伦啊……”
“没错，”她点头，“所以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车轱辘话滚了一圈，我们的谈话又回到了起点。我从被子里钻出来，烦躁地抓着头上乱蓬蓬的毛发。
“我说真的，贝拉，”埃斯梅的语气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以后，你总会面临现在这种状况。可能你生产的时候，给你接生的是个男医生；可能你溺水被救起的时候，给你做人工呼吸的是个男人。当人们在做救助他人生命的事情时，总是无关乎年龄与性别。”
“我知道。”我长叹一口气，“我都知道的。”
“那么看来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埃斯梅笑着揽过我的肩膀晃了晃，“我会转达卡莱尔，让他尽量让你感到自在些。”
我把头靠在她的颈窝处，闭上眼，不愿就此事再去多想半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Trust 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