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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会使用菜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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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笛七岁时父母双亡,姨妈千挑万选把他扔进一所公立寄宿学校。
在一个下着磅礴暴雨的午后,姨妈一家将他的行李送到宿舍,扯出慈爱的笑容叮嘱,好好和同学们相处哦。芦笛看着他们的脸,无声中看出了他们是在说:再见了,小王八蛋。
很快,他的家庭背景就被当成教师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公之于众。他讨厌来自女生眼中的同情,更厌恶来自男生的故作无知的冒犯。
这是一所公立学校,一个公共机构,你还想奢求什么?你要学会感恩。
蓝笛第一次遇见徐柏林也是在七岁。一个态度友善的男孩子走到独自坐在篮球场角落的他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蓝笛不回答,警惕地看着他,反问,“你叫什么?”那个男孩子眨眨眼,说:“我叫徐柏林。”
有时学校里的老师会恶狠狠地拍打蓝笛的脊背,问他你背挺那么直做什么?蓝笛不说话,他清楚大人只是看他不顺眼想要泄愤,不管说什么激怒大人受罚的都是自己。蓝笛吃不惯学校统一提供的午餐,吃几口忍不住反胃就会吐出来,老师反倒觉得很有趣,在旁边看他吐完就把饭盛满让他继续吃,通常别的孩子午睡醒来蓝笛还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吃饭,旁边放着一个红色的桶用来装他呕吐出来的食物。徐柏林会趁其他人午睡时从房间里溜出来,帮蓝笛把碗里的饭大口吃掉好让他快点跟着自己去午睡。他们悄悄地共享这个秘密,一起做会惹怒大人的事。过了很多年蓝笛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事,徐柏林的回应是真的吗我已经忘了。
蓝笛在深夜惊醒,手脚冰凉,浑身颤抖。他不得不用双臂扣紧身体,把自己固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忍不住幻想几个小时前是徐柏林举起粘满□□的酒瓶,砸向他的头颅。一个一生从没有被好好对待过的人,难以站在施暴者的角度去观察外界,只有接二连三可以预测的受到伤害才能获得心安。蓝笛用力掐住大腿,疼痛能使他恢复镇定,在空茫茫的漆黑中抓住躯体所在的方位。
“你醒来了。”一只手握住台灯拉绳开关,灯光骤然充满整个房间。光亮在他头顶扭曲盘旋,螺旋状地变幻上升,他陷入短暂的闪光之中,恍恍惚惚开合双眼看清楚阿肯换了件灰色短袖,平静的注视着他,仿佛之前那个凶狠拿着锤头砸凹人头颅的疯子已经消失离开。
蓝笛敞开手臂拥抱住阿肯,在感觉体温升高点不再发冷后抽身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淡淡迷迭香味的纸烟被点亮,蓝笛急迫地吸一大口,然后慵懒吐出白色眼圈。他知道自己戒不掉也停不住抽烟,有时候点燃烟卷会畅想一下肺部恶化到哪种程度,大概和菜市场被丢弃的腐肉那样颜色奇异散发着恶臭吧。但是他不在乎。有些人能活一辈子,精确点六七十年,而他呢,一辈子对他来说也就想想,遥不可及。
阿肯将放入柠檬和冰水的玻璃杯递给蓝笛,询问,“徐柏林的尸体接下去怎么处理?你和我说了我去做,其他的不用多想好好休息。”
蓝笛难得流露出温和的笑意,摇摇头拒绝好意,“这具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的。”他近乎于平静地陈述,“我不擅长犯罪,那是徐柏林擅长的事。我只想把被发现的时间拖延一个月。”
蓝笛停顿了一下,说:“就一个月。”
“是我杀了他,你不能将我摘除出去。”阿肯抿着嘴,不愿妥协。
“你会拥有新的生活,其他人的死亡对你来说并不重要。”蓝笛说给阿肯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两人将结实的防水布铺开、摊平在浴室的瓷砖地板上。
旅馆里的墙面隔音效果并不好,蓝笛打开手机里事前录好的声音,徐柏林的谩骂声被调到最响,足以在空荡的房间里弹跳撞击。怪异可笑的是,徐柏林的声音每在浴室里回荡一声,蓝笛就举起砍刀朝他的尸体上剁一下。充满韵律的,切入□□的声音,让蓝笛想起他们高中时,每周一站在学校广场上进行晨会唱起的校歌,歌词里模糊记得有青春、光荣、欢乐这些词。蓝笛盯着徐柏林死透了的眼睛,哼起校歌:我们的学校,在青松山上,群鸟环绕,令人向往。
这场为徐柏林准备的,蓄谋已久的谋杀,即将接近尾声。
蓝笛将砍刀交给阿肯,坐在一旁整理思绪。能够判断早期死亡时间的依据有尸僵、尸斑、尸温,还有眼球化学法。为了防止尸体被人发现后推断出死亡时间,首先要做的就是消除这些证据。分尸可以先将肉块和脂肪切下处理,留到最后的骨头相对来说更难处理,需要携带出门分散丢弃。
最麻烦的是头发,即使抛尸后把尸体毁到面目全非,法医还是能根据头发来判定这个人的年龄,性别,过去三个月使用过的药物。如果发挥悲观主义者的遐想,再想糟糕一点,警方确定嫌疑人范围后,还可以通过DNA检测与旅馆某处留下的头发作为样品比较,来确认尸体身份。
蓝笛咬着手指考虑要不要先破坏徐柏林的头发,然后高温消除他通过进食摄入的毒素。如果按照这个处理方式,那么,是不是要煮熟他的头颅?
阿肯忧虑地站在蓝笛身后,双手轻轻拍他的肩膀,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感到沮丧。蓝笛握住阿肯的手说,“首先,最理想的情况是,没有人发现徐柏林失踪后有可能已经死亡,当然这个概率很小。不能让人发现尸体是因为尸体能告诉人的真相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有人发现了尸体并报警,我们要做的就是毁掉尸体所有的特征,让人无法判断这具尸体的身份也无法推测出准确的死亡时间。”
蓝笛将分尸的任务交给阿肯。走向窗前望着外面汹涌的夜色,他的目光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眉头皱起,眼神却是兴奋的,好像有不存在的荧幕正在好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