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献给爱丽丝的花束》二分

3、Alice

　　大概是因为马莱研究学会的生活实在是过于地千篇一律与安逸，导致一个月的时间过得远比我想象中的快。

　　这次会面，我颇为心虚地穿上了灰黑色的服饰，戴了一顶贝雷帽，企图于人群中掩盖自己的模样。

　　韩吉——这位团长希望我如此称呼她——她则是大大方方地穿着一身西式服装，白色的衬衫衣领整整齐齐地折在两侧，酒红色的发丝依然扎成马尾。与正经服饰形成强烈反差的则是她不羁的坐姿与朝我打招呼时脸上流露出的兴奋神情。

　　“伊文！这里！”

　　尴尬地发现周边不少的人瞥了过来，我不得不快步走到她身旁的座位，掩着脸坐下来缓解尴尬。

　　她的身体朝这一侧靠了过来，指节轻轻点了下桌面，微笑道：“想喝些什么？”

　　与帕岛人相处如果被发现，下场绝对会很惨。
　　我眼睛注意着周围有没有马莱的士兵，紧张到满是手汗，吞吞吐吐道，“黑咖啡吧。”

　　韩吉慢悠悠地举手，招呼侍者。

　　这咖啡真是苦的出奇。灌了几口后，我压低声音问：“不直接过去吗？”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表，“马车还有十分钟左右到，不着急。”

　　十分钟......
　　我如坐针毡，捧着杯子小口抿着咖啡，视线飞向周边各个位置，就是不敢往韩吉那里看。

　　“伊文。”
　　她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其实......我还是希望你把我当成朋友，就像以前写信的那段时间。”

　　我沉默了一会儿，客客气气地回答她：“我尽量吧。”

　　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无声的尴尬，与我曾经幻想过的与笔友相谈甚欢的场景截然不同。想起了她曾经问我，不同人种之间是否能和谐相处，当时我信誓旦旦地回复说，当然可以。

　　此时此刻，我却完全张不开口，想着：倘若......我是说倘若，我不是马莱人，她也不是帕拉迪岛的艾尔迪亚人，我们之间的交流会不会更加顺畅。

　　“韩吉......团长。”
　　我低声问出一个问题，“真的制作出了让巨人变回人类的药物之后......”

　　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大概就是人能操起木棍钻木取火，抡起袖子用铁器创造价值。而大部分动物则呆头呆脑，只用爪子挠自己背上的痒痒。人与无垢巨人则是形态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无垢巨人几乎很难进行思考，仅凭本能与潜意识来行动。

　　我设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性，最后的结局都是那么细思极恐。
　　于是我向这位接触过巨人的士兵提问：“如果人注射药物后可以变成无垢巨人，而无垢巨人最后又可以变回人类。那么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沉思了许久说：“我也不知道啊，伊文。但我想，大概不会比没有找出将巨人变回人类的药物更差的未来了。”

　　.

　　我又被带到了这一栋隐秘而破旧的建筑，在第一层的某个房间，堆砌着那些清单上的仪器。

　　“这些是东洋那儿的器材吧。”
　　我指了指这些只存在于学院与研究所的精密仪器，即使已经在研究学会呆了数年，真正操纵使用它们的机会也不比学校里的实操课多。

　　“是的。”
　　韩吉比我还要激动地张开了双臂，“从现在开始，整个实验室都是伊文你的。有没有兴奋起来？如果我能拥有这么一个实验室，一定会高兴到蹦上房顶的。”

　　她与我真的很相像。如果出生马莱而不是帕拉迪岛，可能也会和我走上相同的研究道路吧。

　　如此想着，我点头又摇头。
　　说实话，我真的很高兴能受到如此的重视，只是高兴之余还是残留着那么几丝的不安。为了不将话题继续引在我的身上，我拿出了放在包里，从实验室里悄悄带出的冷冻箱。

　　一管晶蓝色的药剂静静地陈列在箱体的最中央。
　　“这是第一版的试剂。”

　　韩吉手舞足蹈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她静静地盯着这一管小小的试剂。我原以为她会感到激动，或是兴奋，可仔细一看，只觉得她的眼神闪过了我难以理解的悲伤。

　　这短暂的情绪仅仅出现了几秒，甚至我快认为是自己眼花到产生错觉了。她没有再看向箱子，而是对我说：“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伊文你自己了。”

　　我在这里能呆的时间有限，一月只能来一次，一次也只能呆两天。这导致我匆匆地将这版试剂复制了三份后，便不得不踏上归程的马车。我从马车窗口向外望去，穿梭的风景明明只是千篇一律的丛林，我却莫名对此地流连忘返了起来。

　　与他们约定好了每周使用信件的方式来传递实验结果，记下了对应文字的暗号，我终究返回了繁华的市中心。

　　在等待的时间内，我一直在不停地练习密文的翻译，直到能够较为畅通地阅读。在该月中旬的某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研究学会门口的士兵通知我说，“伊文小姐，这里有你的信件。”

　　周围听到这话的其余人挤眉弄眼地看向我，揶揄道，“伊文，你是不是......”

　　我从士兵手里接过几个信件，思索了一瞬后颇为艰难地点头。毕竟被误会这种事情也比被发现与帕拉迪岛人有联系好得多。

　　“哦——”
　　他们拉长了腔调，留给了我似笑非笑的隐秘眼神。回想了一下，那时不擅撒谎的我脸一定红得惊人，反倒错打正着地印证了我的话语。

　　端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我定了定心神，挑出了那份可能是韩吉他们寄来的包裹。用小刀划开了最外层的牛皮纸张，露出中间一封封外表相似，都是红色封蜡的白色信件，唯一的不同便是信封外侧标注的文字。

　　我回想了一下对应的密文，打开了第一封信。

　　这封信里仅仅装入了几张纸片。入目的并不是成型的文字，而像是稚童胡乱涂画的纸张，线条凌乱至极。

　　我皱着眉头思索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直到翻阅到最后一张纸片，在某一个角落我看见了一串熟悉的文字。

　　——Alice

　　.

　　我对着几页纸反复查看了许久，除了那一个诡异的单词以外，繁杂凌乱的线条完全没能让我生出任何头绪，只隐约让我感受到了执笔者内心的不安与狂躁。

　　我最终选择拆开剩下的信件。

　　这一次，上面的文字是我能够读懂的语言了。我将密文逐字翻译后，眷写在演算的草稿纸张上。

　　......

　　致伊文博士：

　　您好，我是调查兵团技术组的一名士兵，主要负责记录此次实验的相关信息并将其翻译成密文。本来应当由韩吉团长来与您通信，但由于她近来忙碌十分，实在无法抽出时间。她也对自己无法亲自参与本次实验表达了深切的遗憾。

　　按照您留下的信息，我们在上周日（17日）晚9时为实验品注射一次恢复试剂，并对其身高，肌肉，骨骼，瞳孔状态等进行了细致的监测。这一周内的检测出的数据如下所示：

　　......

　　为了确保数据的准确性，我们还对其进行了对照实验，具体数据附于信件末尾。技术组人员分析后，认为该实验体并未因注射试剂而产生任何异常现象。

　　我们将会继续进行观测。

　　巨人历853年3月23日

　　......

　　致伊文博士：

　　博士您好！
　　我们于上周末（24日）晚9时整为实验品注射了第二针试剂。本周实验体的各项身体数据如下所示：

　　......

　　技术组人员观测到该实验体的身高缩短了5-10cm，肌肉与骨骼的密度小幅度增加，具体数据如下所示：

　　......

　　我们对实验体的瞳孔进行了反应测试，在黑暗条件下，实验体瞳孔无反应，与上周的测试结果一致。

　　......

　　通过与对照实验对比，对照组由于缺少光照产生相同现象，通过数据对比，可知其变化幅度远小于实验组。由于样本稀少，技术组人员无法确认该实验体的变化是否与注射试剂相关。

　　我们将会继续进行观测。

　　巨人历853年3月30日

　　......

　　致伊文博士：

　　您好！
　　我们于上周末（31日）晚9时整为实验品注射了第三针试剂。本周实验体的各项身体数据如下所示：

　　......

　　由上述数据可知，实验体身高从2.33米降低到1.78米；骨骼与肌肉密度增加后，主要分布于后背与四肢的皮肤组织随之逐渐萎缩；身体比例恢复正常......

　　我们于4月1日晚对其再次进行感光测试，在光源亮度达到三档时，实验品的瞳孔对其产生条件反射，11分27秒后，眼眶边缘产生了水状物质。据技术组研究人员分析，与人体泪腺产生的生理盐水成分一致。

　　......

　　4月6日下午3时47分，实验品（黑暗环境中）突然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发出了细微的吼叫，持续时间大致在22分40秒至23分25秒之间。

　　.....

　　研究人员针对实验体的变化，远程告知了韩吉团长后，我们选择了停止继续实验，保持观察。

　　4月7日晚，研究人员在控制住实验品的过程中，试图与其进行交流。提出的问题主要包括姓名，年龄，性别，住址等。她（由第一第二性/征可知实验品为女性），在提及姓名时喉腔中产生轻微的嘶吼。研究人员认为实验品的声带可能在恢复的过程中产生了一定毁坏，于是在反复询问问题的同时向其提供了纸与笔，写下的涂鸦与文字已拓印于另一封信件中。

　　我们根据她写下的文字，暂时认为实验品的姓名为“Alice”，本次实验的名称也命名为——爱丽丝计划。

　　三周的实验进展十分顺利，我谨代表全体帕拉迪岛的研究人员向您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期待您下一周的到来。

　　巨人历853年4月7日

　　.

　　所以......恢复试剂在巨人身上也有效果？

　　我不可置信般地重新阅读了一遍，确认了不是自己密文的翻译有错误，所见的一切文字与传递的信息都是真实的。

　　我恨不得跳起来欢呼，指着那群老古板的鼻子怒骂几句，说一些“我可是做出了巨人恢复试剂，你们这群吃老本的废物！”之类的话语。

　　可理智制止了我——那个实验品......不对，是爱丽丝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算恢复了人类之躯，至少还需要一到两年的观察期才能确认试剂的效果。

　　我最后能做的动作也不过是到研究学会的食堂里斥资买了一份黑森林蛋糕，搭配着宿舍里存储的红茶，让自己脸带笑意地享受了一次下午茶。

　　我也期待起了这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