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鱼》黎一刀

2、第 2 章

　　这是哪？

　　祁瑜感觉自己在一条遥遥无尽的路上走着，他不知道这是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路上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没有同伴，什么都没有，始终只有他自己。

　　无尽的孤寂黑暗吞噬着祁瑜的心智，祁瑜硬生生咬牙逼着自己坚持下去，走不动了就想着周成，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着周成，祁瑜安慰自己路有尽头，只是还没到罢了。

　　他不知道路有多远，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在路的那边有人等着自己，周成在尽头那边等着自己。

　　他不能让周成等太久。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月？半年？一年？两年？甚至是更久，祁瑜感受不到时间，周围从始至终一片漆黑分不清方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着一具疲惫的身体，不问尽头在何方的孤身走着。

　　祁瑜在这条永无光日的路上一个人又走了好久好久，走到他以为自己都习惯这无边的黑暗时，眼前却猝不及防的被一抹光闪过，祁瑜不可思议的停步顿身，望着那光处傻傻开口:“是、是光？是光吗？！我终于……要到了吗？”对祁瑜来说那不仅仅是光，那是他的希望，是他坚持一直走下去的信念。

　　“成哥！成哥！”祁瑜语气急喘虚弱的对着光处喊，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的奔向光亮处，他迫切希望能看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人，他迫切想告诉那个人说自己很想他，很想很想他，每分每秒都在想他！

　　那是一道裂口，一道闪着光的裂口，祁瑜毫不犹豫的一步踏入，心中燃起的喜悦与希望却被逐渐映入眼中的景象无情扼杀。

　　眼前只有一片湖泊，一片望不到头、深不见底却又毫无水波的湖泊，极致的静谧使得湖泊透露着一片死寂，就和祁瑜一样，和他一样的死寂。

　　“我、我应该已经死了是吗？”祁瑜走至湖边伸手触摸着湖面中倒映的自己，看着层层涟漪模糊了自己的脸后又恢复平静，紧接着一滴滴滚烫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滴落，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

　　“啊——”祁瑜拍打着湖面嘶声怒吼着，受尽无尽孤独黑暗的折磨时他没哭，感受不到时间只能一直往前走时他没哭，走的几近崩溃几近放弃时他没哭，而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祁瑜双目猩红充斥着眼泪，鼻头酸涩，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着。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想再见成哥一面！啊啊啊！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祁瑜跪坐在湖边仿佛世界崩塌似的宣泄着内心的痛苦，哭声整整持续了大半钟头，才愈渐平静，直至恢复最初的安静如斯。

　　祁瑜静静地盯着死寂的湖面，双目红肿布满血丝，薄唇微微颤抖着牙齿发出隐忍的咯咯声，过了许久，只听他忽的一声哈笑，紧接着踉跄站起，声音沙哑含笑，“成哥，我好累，好想你啊……”

　　“我还活着吗？还是死了？哈哈哈哈……”祁瑜跟个疯子般笑了起来，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可那笑声着实是听着凄凉，竟让他自己也跟着挤出了几滴眼泪。

　　祁瑜真的疯了。

　　他抚面拭去眼泪，嗤笑着说:“那就——死的彻底些吧。”

　　祁瑜抬脚迈进湖中。

　　片刻之后，湖面恢复平静。

　　瘦削的身体沉溺在湖底，所有的记忆涌向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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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瑜从小被抛弃，是在孤儿院长大的，10岁那年意外的被周父(周远明)周母(叶薇)带回了家，周远明和叶薇平时严肃的不苟言笑，对于祁瑜这个养子更是。

　　祁瑜还有个哥哥，叫周成，比祁瑜大6岁，祁瑜总是叫他成哥，成哥很好，好到祁瑜喜欢他，好到……祁瑜想和自己的哥哥谈恋爱。

　　可祁瑜没想到的是，周成竟然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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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年7月10日，祁瑜18岁生日，和同学在饭店庆祝生日和高考顺利结束后，就散伙各自回家了。祁瑜拿出手机给周成拨了个电话后就一个人顺着安静的街道游荡着，走累了就蹲坐在路边等着周成来接他。

　　10分钟后，周成看祁瑜跟个醉鬼一样倒在路边迷糊嘀咕着什么，伸手就要把祁瑜拉起来。

　　祁瑜一看到周成就像个树袋熊一样，猛的伸手勾着对方脖子，双腿夹上他的腰间，挂在周成身上死死不放。

　　“成哥！你、你还没和我说生日快乐呢。”祁瑜醉醺醺的把整张脸按在周成肩窝里赌气的说道，语气里尽是委屈。

　　“哎呦，这就委屈上啦？”周成被祁瑜弄的没招姑且笑了笑，揉着祁瑜的脑袋打趣着他：“好了好了，成哥的错，那我们小瑜怎样才可以原谅成哥呢？”

　　祁瑜抬起头期待的看着周成，迷离的双眼闪着光，仿佛一只正在等待投喂的小猫，“成哥……你、你做我男朋友吧！”祁瑜醉意来的凶，直直开了口。

　　周成一瞬间错愕的停下脚步，随即反应过来眼神奇怪的打量着祁瑜久久不说话。

　　祁瑜被盯得眼里泪水直打转，大脑神经被酒精压抑着直接委屈的哭了出来，语无伦次胡乱的说道：“我、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喜欢哥哥的喜欢，是、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虽然我现在是没钱，还要靠你养我，但我以、以后会努力工作赚钱给你花的……你、你就从了我吧！”

　　“……”

　　无人回应。

　　“小瑜，”好一会周成才开口叫了祁瑜一声，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空荡的路边显得格外性感。

　　周成顿了好一会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后又接着说：“你说——你喜欢我？”

　　祁瑜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我一定会对你…唔！”祁瑜话没说完，就被周成哥堵住了唇。

　　周成闭眼温柔的吻着祁瑜微凉的薄唇，柔软的舌头顺着牙关探入祁瑜口中，贪婪的舔舐着每一个角落细细品尝着残余的酒香，将这个吻进行的更深入。

　　祁瑜瞳孔微颤，傻傻的看着周成微颤的睫毛，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任由周成在口中肆意横行。

　　一吻结束，周成眼底先前的清明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掩盖不住的情欲，压抑低沉的嗓音响起：“小瑜，你说的，是这种喜欢吗？”

　　祁瑜被亲忘记了呼吸，面色潮红的喘着粗气，听到周成的声音似乎有片刻清醒，眼睛心虚的瞟着四处，抿唇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周成满意的笑了笑，又贴近亲了亲祁瑜的嘴角把祁瑜放进副驾驶后又自行回到驾驶位。

　　祁瑜魂不附体的坐在副驾驶，一双眼睛呆呆的盯着周成：“成哥……”

　　周成看向祁瑜挑了挑眉揶揄着：“嗯？怎么？小瑜儿反悔了？不喜欢成哥了？”

　　“不是的不是！”祁瑜急得立马坐直身体大声反驳，语气夹杂着一丝哭音：“我喜欢成哥！我…我就是不太相信……不太相信成哥也喜欢我。”

　　周成哈的笑了一声，伸手抬起祁瑜下颚：“我们小瑜这么优秀，我当然喜欢了，喜欢的不、得、了。”说罢就又对准祁瑜的唇留下一个温柔旖旎的吻……

　　祁瑜今晚喝了不少酒，等回到家时，早已抵抗不住酒精的作用，睡意狂袭的沉沉睡了去。

　　周成小心翼翼的将祁瑜打横抱起送回房间，左手微微收紧让祁瑜更贴近自己的胸膛，仿佛在无声的用自己诚挚的心跳来告诉他的小瑜儿他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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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祁瑜和周成确认了除了他们自己再无人知晓的禁忌之恋。

　　他们会在深夜周远明和叶薇入睡后溜进对方房间相拥入眠，翌日清晨安静的回自己房间；会在平常日子里为对方准备小惊喜——一根糖葫芦、一包糖炒栗子哪怕是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他们会在无人角落尽情的拥抱和亲吻；他们会在对方身上寻找最原始的野性……

　　他们犹如在危险海域上小心而又缓慢前行的船。

　　可在危险海域内行驶的船可能下一秒就会触礁沉没。

　　——17年7月10日祁瑜19岁生日。

　　“小瑜，爸妈刚打电话过来说工作原因在扬州不能赶回来陪你过生日了。”周成甩了甩手中的手机，从背后轻轻环住祁瑜温声说道。

　　祁瑜看着一桌饭菜心里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但转眼想到还有周成陪着他心情也多云转晴了。

　　祁瑜将丝许难过掩下，双手玩捏着周成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腕笑着开口：“没事，爸爸妈妈有事赶不到就算了，我还有成哥陪着我。”

　　“小瑜，19岁生日快乐。”祁瑜听着周成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感觉颈间一凉，低头一看，是一条项链——一只铂金素戒穿挂在银链上，淡雅而不招摇。

　　祁瑜捏着戒指惊讶的看着周成：“成哥，这、这是戒指？”

　　“生日快乐，我的小瑜儿，”周成抬起着祁瑜的下颚一脸认真：“也祝我们…”

　　“一周年快乐。”

　　话落，一吻而下。

　　成哥，一周年快乐，谢谢你……

　　成哥，我爱你。

　　祁瑜阖眸享受这一刻幸福。

　　节日的仪式一步步进行着，俩人一起吃饭、喝酒、吃蛋糕、许愿。

　　半掩的窗帘被微凉夜风牵动跳着一曲华尔兹，月光慵懒地照在光洁的地板上，暧昧辛甜的味道弥漫充斥着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急促燥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脸上，交叠的呼吸在黑暗里愈发清晰且缠绵，令人脸红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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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后，周成起身抱着软绵绵的祁瑜洗了个澡才酒足饭饱般的躺回床上。周成右手枕在祁瑜脑后，左手手指饶有趣味的勾缠着身边慵懒如猫的祁瑜头发玩弄着。

　　祁瑜全身软绵无力，脑袋枕着周成手臂，窝在对方温暖的怀里，任由周成摆弄着自己柔软的发丝馨然入梦。

　　周远明处理好公司合同问题后已过第二日凌晨，本是打算在扬州歇一晚明日回江城，可扬州天气阴雨连绵，偏偏叶薇的头疼病又复发，俩人便买了凌晨的飞机赶回来了。

　　俩人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五点，屋内一片寂静漆黑，叶薇拿着从扬州给祁瑜带回来的生日礼物轻声踱步上楼，准备悄悄放到祁瑜房间，给祁瑜起床时一个惊喜。

　　叶薇轻声抬手推开祁瑜微掩的房门而入，入眼的却是衣服被胡乱扯开散落一地，几颗纽扣是被人强制扯散掉落在地板上，床上两人紧紧相拥，一个是自己亲儿子周成，一个是养子祁瑜，周成压在被子上的手臂被几条红色抓痕显得格外暧昧，种种迹象都表明俩人关系暧昧，可他们都是男的！怎么可以？！

　　叶薇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眼看着床上的人，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Pang！”

　　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撞到墙上。

　　祁瑜和周成被猛的一声惊醒，抬头望向声源处——周远明和叶薇仿佛下一秒就会吃人般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俩人看着祁瑜和周成眼里满是失望、愤怒和难以置信，狠狠剜了祁瑜和周成一眼大怒转身下楼。

　　门口还有一块摔碎了的上好玉器，那是叶薇给祁瑜带的生日礼物，碎玉在灯光照耀下无比通透丰润，可碎玉就是碎玉。

　　祁瑜在看到周远明和叶薇的一瞬间全身僵硬石化，直到他们离开后身体才开始控制不住哆哆嗦嗦的颤抖起来，呼吸不稳急促的问着身边的周成:“成、成哥…爸爸妈妈他们…他们看到了，怎么办…我们、我们怎么办啊？”祁瑜越说越害怕直接哭了出来，“成哥，我…我们…怎么办？呜呜对不起……”

　　“小瑜，别怕别怕，”周成也没想到爸妈会半夜回来，温暖的手掌上下顺着祁瑜脊背安慰着:“乖，我们先穿衣服再下去，爸妈那里我会担着，你别哭，别哭好不好？”

　　收拾好后，周成牵着祁瑜的手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站到沙发上坐着的父母面前。

　　“周成！混账东西！” 周远明起身狠狠甩了个清脆耳光。

　　这一巴掌周远明用了十足的力，周成脸直接被抽向一边留下了红红的掌印，视线有几秒的失焦，耳内传来尖锐刺耳的耳鸣，周成甩了甩头久久不能回过神，可还是狠狠的拽住欲开口向父母求情的祁瑜，把他挡在身后示意他别说话。

　　周成不想祁瑜也被打，他知道祁瑜怕疼，特别特别怕，这一巴掌要是被他受了该哭成什么样他想象不到，他也绝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他的小鱼儿还小，才19岁，这种苦怎么也不可以让他受，天塌下来他也必须给他的小鱼儿撑起一片海域。

　　“成哥呜呜呜…对、对不起……我…嗝”祁瑜站在他的成哥身后哭到打嗝。

　　祁瑜紧紧咬牙低头抵着周成后背，他不想让周成看到他哭，他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可真的发生的时候自己好像除了哭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成承担了一切，看着他挨打，而自己被保护的好好的。对不起，我真tm太没用了！每次都是你保护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对不起……

　　周成转身双手轻轻拍了拍祁瑜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成哥……”祁瑜抬起满脸泪痕的脸看着周成，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他的成哥不喜欢他哭。

　　祁瑜！你给我坚强点！不许哭！不许哭！成哥不喜欢你哭的……

　　“嘘，”周成低头将食指抵在祁瑜唇边，温柔道:“小瑜你别怕，别哭，一切有我成哥呢，我都会处理好的，别担心，乖好吗？”

　　祁瑜哭着点头。

　　周成转回身看着怒火中烧的周远明，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睁眼目光坚定，他也知道这事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爸妈，这件事是我和小瑜的不对，但感情这玩意儿就是这样控制不住的，所以你们想指望我给咱们家传宗接代是没可能了，我也知道你和妈接受不了，但咱们家有经济条件，你们……”周成顿了顿，狠下心痛苦的闭眼对着沙发上坐着的周远明和叶薇说出后半句话:“你们还可以试着再要个试管婴儿。”

　　周远明、叶薇甚至是祁瑜听到了周成的话皆是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

　　“周成！”周远明听到被自己从小养大的亲儿子周成的话后，他做了一辈子绅士这个时候他不想也不在乎所谓的风度，这一刻心里压抑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怒不可遏的冲周成咆哮：“你就非要喜欢一个男人？而那个人还是你弟弟？你是不是非要把我给你妈气死了你才满意！你tm立马给老子滚去书房！”

　　周远明说完愤然离去。

　　“成哥！”祁瑜不安的抓着周成的衣角，牙齿被咬的咯咯发响还是不肯松手，声音断断续续：“你会被爸爸打的，成哥，别去，求你了……”

　　叶薇现在看祁瑜犹如一根狠狠扎在眼中的刺，她想如果不是祁瑜，周成也不会顶撞和她和他爸，更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些都是祁瑜引起的。

　　“祁瑜！”叶薇愤怒尖声开口。

　　祁瑜身体瞬间一滞，随即紧紧抓着周成衣角的力量瞬间落空，颤抖的手垂落在身侧。

　　“妈！”周成伸手握起祁瑜身侧的手无奈的冲叶薇开口：“算我求你了行吗，这件事是我的原因，是我先去招惹小瑜的，有什么您冲我来，您别为难小瑜。”

　　“周成！你是不是决心要把我气死！给我滚去书房！”叶薇看着俩人紧紧贴合的手怒号着。

　　她疯了，她快要被自己的亲儿子给逼疯了！

　　“成哥，我、我没事，你听妈妈的话先去书房吧。”祁瑜颤声道。

　　周成紧紧握着祁瑜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暖捂热它：“小瑜，你别害怕，有成哥在呢，你先回房间好不好？成哥一会就回来了。”

　　祁瑜惧的说不出话，含泪点点头，看着周成进了书房后转身打算立马回房间。

　　“祁瑜！你给我站住！”叶薇音量抬高从沙发上起身，打断祁瑜的脚步。

　　祁瑜身形一顿，停在原地缓缓转过身怯声的回答着叶薇：“妈妈……”

　　“别叫我妈！我嫌恶心！8年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8年啊！我就是养条狗8年都养熟了！”现在周成不在，叶薇一听到祁瑜喊自己妈妈就如同一根一点就燃的引线，瞪着怒目食指颤抖着指着祁瑜大骂道，“我要是知道你和周成会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恶心事来！8年前我就不应该看你可怜把你领回来！祁瑜啊祁瑜！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我是做了什么孽，你要这样对我！你看你干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啊！”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祁瑜看着叶薇暴怒到极致而扭曲的脸担心又害怕，浑身颤抖着眼泪止不住的掉，一直呜咽着重复对不起。

　　“祁瑜，算我求你了好吗？离开周成行不行？你会害了他的啊！我和他爸爸的生意以后是要他接手的，你们这样以后让人怎么看周成！难道你想让所有人戳着周成的脊梁骨说他恶心吗？说他是txl？和男的谈恋爱？而那个男的还是他的弟弟！”叶薇头发凌乱不堪，捂着心口凄厉地冲祁瑜哭吼着发泄所有。

　　“我……”祁瑜无语凝噎，他被叶薇灼心的话砸的两眼发黑，扶着墙壁大口的喘着气，呼吸困难到几近窒息，大颗眼泪从眼眶掉落。

　　叶薇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痛着祁瑜鲜血淋漓的心。

　　“对不起，妈妈，”祁瑜手指发狠的抓着墙，白皙纤瘦的手背顿时青筋凸起，指尖被墙壁磨破抓破，血珠顺着墙壁流下，祁瑜像是感受不到指尖被磨破的疼痛只低喃着：“不、不是的，txl不恶心的、不恶心的，我喜欢成哥，成哥也喜欢我啊，我们是相爱的啊，我们是相爱的……”祁瑜目光空洞的看着地板，似是痴傻了般一直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叶薇怒火中烧，忽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盆栽砸向祁瑜尖叫出声:“滚出去！祁瑜！给我立马滚出这个家！”

　　“啊！”祁瑜被盆栽砸到前额瞬间痛叫出声，盆栽落到地上陶瓷底被摔得四分五裂，鲜红的血从额头汩汩冒出顺着脸颊脖颈滑落染红了半个肩头的白衫，触目一片惊心。

　　祁瑜伤口痛的全身冒虚汗，他用力用手捂住伤口，瑟瑟发抖的缩在墙角，血仍止不住，祁瑜白皙修长的双手瞬间沾满殷红。

　　祁瑜不敢哭出声，蜷缩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着。

　　这里是祁瑜生活了9年的地方，客厅里是他叫了9年妈妈的母亲，书房里是他的爸爸和他爱的人，往昔9年和睦甜蜜的时光在脑海中映成一部影象快速播放着。

　　这9年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可梦里的人不愿醒。

　　好疼，祁瑜好疼……不仅额头疼，他的整个人、整颗心被悬在半空处以死刑，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让祁瑜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小瑜！”周成从书房出来就看到祁瑜浑身是血的缩在角落里发抖，慌忙顺着扶梯箭步冲到角落里抱着他。

　　周成抱着祁瑜，感受到怀中人全身剧烈挣扎着，神智不清的一直重复着几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我不要走，不走不走我不走…”

　　“我喜欢成哥，不恶心，txl不恶心的…”

　　“别丢下我…成哥、成哥…”

　　周成狠狠抱着祁瑜，轻轻捧起祁瑜满是血的脸，语气尽是慌张：“小瑜，我不走！成哥不走！成哥一直陪着你！一辈子陪着你！小瑜！别害怕别害怕，有我在，有成哥在呢，看看我，看看成哥好不好？小瑜你别吓成哥好不好？”

　　周成心如刀绞，祁瑜满身的血和眼里的绝望犹如一滩死水狠狠吞噬麻痹了他的神经，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一会叶薇和祁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会让祁瑜变成这样，这一刻周成所有的冷静自持尽数瓦解，他微微躬身紧紧抱着祁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哭的声泪俱下：“对不起，小瑜你别吓我了，你看看成哥啊…你别吓成哥好不好？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我一直在呢，小瑜你看看成哥吧，小瑜……”

　　周成后悔莫及，后悔把祁瑜一个人丢在这，明知道妈的脾气较极端，他心里有怒，可怒火也无法朝着自己的母亲发泄，他痛不堪言，跪在地上紧紧抱着祁瑜，眼泪止不住的呜咽着。

　　叶薇站在边上看着周成这般心痛万分的模样，欲上前开口，被周成冷睨一瞥终究没出声打扰。

　　祁瑜似是终于感受到周成的怀抱，鼻息间又传来熟悉的味道。

　　“成、成哥？”祁瑜张着沙哑微弱的声音试探性的问着。

　　“我在！小瑜！我在！”周成听到祁瑜的声音激动回道。

　　“成哥？”

　　“小瑜，是我是我，我是成哥啊。”

　　“成哥、成哥，真的是你，”祁瑜一遍遍的确认着眼前人真的是周成后抽噎着看着他，“成哥，对不起…我…我…让妈妈…生气了…成哥，对不起，我我对不起，成哥…成哥……”祁瑜哭的语无伦次，周成光洁的手腕被他带血的手指狠狠攀着不肯放沾上血色。

　　“成哥、成哥、成哥……”祁瑜一遍一遍轻唤着周成的名字，泣不成声。

　　“没事啊没事啊，小瑜别怕，这和你没关系，你没做错任何事，成哥会和妈解释的，别哭别哭，有哥在，小瑜别哭，有哥在。”周成将抱着祁瑜的双手收的更紧，若无旁人的一遍遍轻吻着祁瑜的眼角，安抚着情绪失控的祁瑜。

　　祁瑜大脑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放松，在周成的怀里渐渐平静下来，不多时就沉重的合上眼昏睡了过去。

　　周成轻声的抱起祁瑜，转身就走。

　　“周成！你去哪？”叶薇吼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

　　周成察觉怀里人昏睡中身体突然一抽，便将人抱的更紧更近，停住脚步背对着叶薇，沙哑着开口：“妈，这件事是我对不起您和爸，当初是我先对小瑜有不好的念头，也是我先招惹他的！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可我没想到您会把祁瑜逼成这样，祁瑜现在精神状态非常、非常不好，”周成顿了顿接着说，“这段时间我会带他出去住，您和爸照顾好自己。”

　　叶薇一脸震惊，随即反应过来：“周成！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家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妈，对不起……”周成无力争辩，抱着祁瑜直接离开。

　　祁瑜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里，头上伤口被专业的清理包扎过，身上也被洗过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没看到周成，房间外传来声音，祁瑜紧张的光脚走出房间寻找那个熟悉的人影。

　　“小瑜？怎么不穿鞋？”周成透过厨房玻璃门就看到祁瑜光着脚在找他，急忙关掉灶火走过去。

　　“成哥，我、我们这是在哪？”祁瑜抓着周成的手不安的看着周围。

　　“小瑜，这是我在我工作附近租的公寓，平常太忙了就在这休息，”周成轻抚着祁瑜的脊背语气柔和:“这段时间你就和我一起住在这，别担心，小瑜，放轻松，这里没有别人了只有我们，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

　　“嗯…好。”祁瑜看出周成眼中的担忧点头回应着。

　　“伤口很疼吧？”周成抚着祁瑜发梢，心疼地看着他额上的伤口。

　　祁瑜没说话，静静看了周成一会才摇了摇头，说:“成哥我不疼。”

　　“傻子，”周成哼笑一声，接着说:“去把鞋穿上，然后出来喝点粥。”

　　餐桌上，祁瑜喝了几口粥看着对面的周成，纠结开口:“成哥，我们这样，爸爸妈妈他们……”

　　“小瑜，我不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我从不后悔，我知道这个世界对待txl不友好，但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照顾你、包容你、爱你，爸妈那边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周成笑了笑，“一切有我，有哥在，天塌了哥给你撑着，小瑜，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就好了。”

　　祁瑜眼眶湿润直视着周成眼中的情意，说:“成哥，你真好。”

　　“快吃吧。”

　　“好。”

　　晚上睡觉时，祁瑜像只兔子窝在周成怀里一动不动，脑袋紧紧贴着周成胸膛，肌肉间传来的强健有力的心跳，提醒着他——
　　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小瑜，对不起。”周成轻咬着祁瑜耳垂，忽然出声。
　　“成哥，怎么了？”祁瑜抬头疑惑的看向周成。

　　“你的19岁生日——”

　　“成哥！”祁瑜立马打断了周成说的话，紧紧贴着他的脸抢先着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也难过，只是从不会在我面前表露出半分，你担心我会多想会自责，你想我能好好的，想我们两个都能够好好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很好！你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我知道你爱我，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这就足够了。”

　　“……好，小瑜，我爱你。”周成听完祁瑜一大段话心头温热，低头吻向祁瑜的唇瓣。

　　分开时，祁瑜眼睛湿润的看着周成，示意对方低头，双手轻柔抚摸着周成的脸颊莞莞一笑:“成哥，谢谢你，我也爱你。”

　　话落，祁瑜双手轻轻扣上周成肩膀，抬头回吻着周成。

　　周成眼眶湿润，没说话，静静的让祁瑜吻着自己。

　　夜很静，窗外枝影摇曳，他们在夜色中相拥、接吻，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夜晚，独属于周成和祁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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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距离祁瑜开学报道还有两个月左右，祁瑜顺理成章的住进了公寓的公寓。

　　每天清晨祁瑜枕着周成手臂醒来，夜晚和周成相拥而眠；周成总是给祁瑜做他喜欢吃的三鲜面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一有空就带祁瑜出去玩，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干许多许多情侣之间才会干的事情。这两个月周成除了必要的工作时间，基本每时每刻都陪在祁瑜身边。

　　祁瑜知道周成这样是因为担心他，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害怕，担心没有他在身边陪着会不会偷偷难过的哭鼻子，担心他会不会被爸爸妈妈找上然后被逼着离开他消失不见……周成担心祁瑜的一切、祁瑜的所有。

　　他都知道，所以他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向周成证明着自己爱他的，他心疼周成一个人扛起一切陪他走下去需要有多么大的决心和毅力，周成都没有放弃，那他怎么可能像个胆小鬼一样处处退缩？他不能也不会，他会慢慢变得和周成一样勇敢坚强，他会和周成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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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天离开家以后，祁瑜几次尝试联系周远明和叶薇都无果——他们把祁瑜和周成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祁瑜把手机还给周成抬眸看着他，张口欲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周成看出祁瑜的欲言又止，抬手摸着祁瑜柔软的发丝说:“没事的，小瑜，别担心，爸妈还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这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一段路，别太难过了好吗？以后会好的。”

　　祁瑜轻叹一声，然后又笑着冲周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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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过了三年，周远明和叶薇对祁瑜和周成的事没有一丝松口，态度还是十分强硬。这三年里祁瑜和周成回去看过他们十余次，但每一次都被他们连骂带打的赶走了。

　　周成每一次都把祁瑜揽入怀中安慰他让他别担心。
　　这三年祁瑜想开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祁瑜不会再允许他的成哥独自一人顶着两个人的压力，他会努力学着替周成分担压力。他贴着周成的肩膀笑了笑，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

　　三年以来他们没有过任何争吵，周成对他很好很好，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做到比成哥对他还要好的人了，也再找不到比周成还要爱他的人了。

　　他们三年如一日的幸福美满生活着。

　　周成会送祁瑜去北京开学报道；国庆放假，周成会来陪祁瑜，接祁瑜去云南玩；平安夜圣诞节，会陪祁瑜打电话；会嘱咐祁瑜期末好好考，不许挂科；会给祁瑜做最喜欢的三鲜面……

　　数不尽的小事勾勒成幸福，而这种幸福是爱。

　　三年以来，四季轮回，整整一千多个日夜，祁瑜和周成依然好好的生活着；

　　他们会在碧柳垂丝春花烂漫的早春出门踏青、去果园摘草莓；
　　他们会在白日灼热夜里微凉的夏天窝在空调屋里吃着雪糕啃着冰镇西瓜；
　　他们会在恬静凉爽诗情画意的秋天携手漫步或者对着浪漫星空许下心中所愿，等待日出天明；
　　他们会在寒气袭人漫天飘雪的冬天热烈相拥、炽热亲吻。

　　三年以来爱意不减，他们会在难过之时互相给予安慰，会在情动之时尽情倾诉着爱意，他们会每时每刻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三年以来从未改变……

　　“三年来，太阳会东升，月亮会西沉，只有我们还是我们。”
　　——“我爱你，小瑜。”
　　—— “我也爱你，成哥。”

　　周成和祁瑜依然相爱，永远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