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夜之恋 齐司礼】短篇小说合集》减字

1、论对老婆长期毒舌的下场

　　“是不是外界那些浮夸的赞美之词听多了，连自己的水平到底是赵括还是赵奢都分不清了？笨鸟先飞四个字你只占了前两个字。

　　“我说过的话，我不求理解百分之一，但凡你能理解千分之一，也不至于敢拿出这样的稿子交给我。”齐司礼讽刺的语调微微上扬，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让你总觉得他拿着这张设计稿几乎都是在玷污他无瑕的双手。

　　这些天积压的种种压力在这一瞬间像灭顶的数十米之高的洪水突然涌来，无论是父亲的耳提面命，同事的声声赞誉，还是齐司礼的句句怒斥。巨浪翻涌，一股脑全部冲进心里那条被严重堵塞的窄巷。窒息的感觉使昨夜为了查资料改稿熬到两点半才睡觉的你几乎没能站稳，手指颤抖，浑浑噩噩。

　　连齐司礼站起来后对你说的那句轻轻的“跟我这边来”也没能听见。

　　你不该站在万甄这么高的位置上的，还有更多比你优秀的人更值得拿到万甄的offer。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天资愚钝如你，即使拥有了齐司礼作为导师，即使齐司礼已经秉着人道主义精神在尽力帮助你，即使所有同事都下班后，你还在熬夜加班补习，自己和齐司礼之间的距离依然遥不可及。热爱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你再热爱设计，设计也对你从未有过垂怜。

　　——你永远也不可能和齐司礼并肩。

　　你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抬头向外瞧着碧色的蓝天，一对雪白的鸽子相互依偎着飞过。你心里想着，是啊，没有什么是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成双成对的：太阳拥抱地球，月光亲吻海洋。

　　但这些亲吻又有何用，若是齐司礼不肯吻你。

　　你转头默默望着齐司礼的背影，悄悄抹了一把心间的酸涩，你知道的，你和齐司礼的心总是隔着蓬山几千万叠，也将永永远远隔着蓬山几千万叠。

　　齐司礼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打开了门，却没有离开，反而转身看向了你，刚准备开口便被你抢先一步打断——“总监，我想辞职。”

　　齐司礼已经冒到嘴角的“快跟上”硬生生被你这句话压了下去，心头先是不可置信与疑惑不解，随即愤怒很快冲了上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总监，齐总监，我觉得，我还是辞职吧，对不起。”热泪不争气溢出了眼眶，你忙不迭用袖子擦去，深吸了口气，憋回了剩下的眼泪。

　　他没能明白，他出奇的愤怒背后其实是事态脱离控制的无助与悲哀。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他在自己最熟悉的办公室里忽然感到双手双脚无处安放，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逐渐开始弥漫，他怎么也张不开口。

　　他把你重重摁在了他的座椅上，低头盯着你脚上他为你亲手设计的高跟鞋和脚链，沉默了良久，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为什么？”

　　“虽然您乍一听起来感觉挺突兀，但是我……我其实认真思考过很多次。然后我想明白了，我的确设计能力不足，水平不够。虽然很想笨鸟先飞成为翱翔天空的大雁，却还是改变不了只能在树间枝头横跳的麻雀的DNA。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万甄值得更优秀的人，我更适合一个小一点普通一点的公司。这不是气话，总监。”你的声音清晰平稳，回荡在办公室里。你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原本激荡彻骨的情绪如同一座枯了的老井发霉糜烂。

　　“你，你……不是这样的。”你的能力很强，未来也前途可期……齐司礼活了千余年，他的能力足够支撑起他很少去解释的毛病。他知道这样不好，即使再可口甜美的果子也需要鲜艳漂亮的外皮来包裹，可他心里那股莫名的傲气总是阻止他迈出那一步。久而久之，总是独居的他索性直接放弃了改变，不会解释，也懒得费心思解释。

　　“总监，我知道的，你虽然有时候嘴上不饶人，但打心眼里是善良的。无私帮了我这么多回，您做的真的已经很足够很足够了，真的谢谢。我真的学到了很多。

　　“还有，还有……，齐司礼，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所以，我不该和你待在一起，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的情感影响到你的工作。我从没奢望过你接受，但是也真的希望你不要觉得恶心，我没有别的意思。”破罐子破摔的你刻意忽视了心里的哽咽，甚至在心里笑呵呵地对自己说，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过如此。

　　“喜欢”两个字如同惊雷在齐司礼耳边炸响。他眼前闪过无数次你们的相处，乐观自信的你，开朗活泼的你，从不气馁的你，勤奋勇敢的你……他突然回想起那日他偷偷为你盛开的朵朵昙花，以及你在花前的可爱笑靥。齐司礼这些天来从没想过，他当时为何要动用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只为博你一笑，想开便是想开，他自认没什么别的含义。

　　万分自责之余，齐司礼觉得你眼角已然风干的泪痕格外碍眼，你应该和从前一样是常常笑着的，不应该哭，更不应该因他而哭。齐司礼从前习惯了你的笑，所以恶劣地不以为珍贵。如今失去了，他才明白，笑起来的你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你，快乐的你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你。

　　他喜欢你。

　　齐司礼活了千余年也没能感受过这种奇异的滋味，第一次品尝，便是在这般似乎再无可挽回的局面。说什么你是笨鸟，明明自己才是彻头彻尾可笑的笨鸟。白活了千余年，他从未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只好听从身体的本能，直直朝着你的眼角吻了上去。

　　齐司礼的脸在你眼中忽然放大，怔愣中你不明白齐司礼想干些什么，毕竟刚才虽只有短短几分钟相对无言的沉默已经足够让你尴尬了。你咽了口唾沫，下意识闭上了眼，很快，温热的触感传来，一瞬间酥麻感爬遍全身，宛如触电。

　　“对不起。”齐司礼颤抖着从眼角挪开，凑在你的耳边轻轻说。

　　眼前一切，真真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的。恍然滑下泪来，你想，心中难平纵横沟壑或许会有一天被齐司礼风化。

　　白色的墙，棕色的桌椅，大理石的地面，虚虚相拥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