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意恐迟迟

21、离山

　　原野在川西生活太久，自然不能说走便走。
　　祝愿问：“家燃了，你住哪里呢？”
　　原野未应答，只是让祝愿同他走，她留心了下，似是同他家完全相反方向。直至走到另一侧的村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套毫无生活气息的房子。
　　陈旧而崭新。
　　这是祝愿对这里的评价。
　　原野解释后，她才明了。
　　当年原楣草木皆兵，买下村子里方向不同的两间，美名其曰狡兔三窟。这个房子内，用品齐全，只是不再有追风的声音，显得格外空旷。
　　“你在这里等，我去帮你拿行李。”
　　下山的路上，祝愿已经和原野商量好，原野需要三天时间，三天一到，他们同回香港。至于回到香港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原野出门去帮她拿东西。
　　祝愿只好自己在这房间内观察，她随手打开了木桌下的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报纸。
　　【新晋花旦祝愿，美艳无双，或成下个原楣。】
　　她愣神。
　　这是一张十年前的报纸。
　　她还清晰的记得，港媒发布这张大版面报纸时，她和Amy出租屋内狂欢。哪怕评价并不良好，至少这是她的脸第一次正面走入大众视野。
　　报纸的边缘已然泛黄，但纸张平整，明显被好好保存。
　　和这栋房子一样，陈旧且崭新。
　　祝愿默默放回去，眼神有些黯淡，她坐回了桌边。看着墙上铺着的藏画发呆。外面的门响起，还以为是原野回来。
　　这里的离剧组原来租的地方不算近，怎么会这么迅速？祝愿皱眉，顺着窗子朝外看。只见门开，没见人。
　　她心下忐忑。
　　不会是余以诚的人还没走干净？或者是发现其他的事情？
　　祝愿蹙眉，站起开门，如果这间房子也被找到，她这次豁出去也要保住这里。谁料，一阵稚嫩的童声传来。
　　“原野哥哥！”是卓玛的声音。
　　祝愿松口气，看向院子门方向，一时愣神。原来不止卓玛，村子里大多数的村民都到了，人多的院子里站不下。
　　王奶奶走在最前面，被卓玛扶着，来到祝愿的身前。
　　“你们要走了吧，我听小野说了。”王奶奶被祝愿扶住：“小野是我们整个村子养大的，孩子要出远门，我们不放心，过来送点东西。”
　　“奶奶，什么都不缺的。”
　　“不一样。”王奶奶拍了拍祝愿的手：“很多东西外面没有的。”
　　身后的村民们走进来，手里拎着的都是些日常会用到的东西。
　　祝愿在其中还看到了哈达等，怀揣着美好的祝愿。

　　她不知道要怎样应对村民的热情，这么多的人也无法邀请大家坐坐。
　　一时间，众人僵在了院儿里，村民们并没有不自在。各自调侃着，似是等待主人的回来。
　　她眺望着院门口，就看到原野拎着她的几只行李箱出现在了门口的路上。
　　原野似乎已经习惯了大家的热情。
　　他走进来，摸了摸卓玛的头，把身侧的东西放好，对村民道：“大家都先回去吧。”
　　王奶奶走到了原野的身边，对原野说：“去了香港要照顾好自己，遇到什么事情就回村子里来。大家都在呢。”
　　原野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又和村民们叙了叙旧。
　　送走村民，祝愿才终于和原野说上了一句话。
　　祝愿：“大家好像都很喜欢你。”
　　原野未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只是说：“她走了之后，是村民们将我养大的。”
　　祝愿的嘴角弯了弯：“你和她一样，都很讨人喜欢。”
　　原野突然发问，讨人喜欢吗？
　　祝愿一愣。
　　似是没想到她会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她赶忙解释说：“是啊，虽然你们性格不同，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很有魅力。”
　　“也许吧。那你呢？你的喜欢和他们是一样的吗？”
　　祝愿想了想村民们对原野的想法，应当是当作自己的后辈那种喜爱，也许她……也是吧。
　　于是她点了点头，是的。
　　祝愿都分不清自己对原野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她甚至觉得，也许是在原楣的影响下，她有时感觉自己有了一个弟弟，有时又觉得有个广义上的异性在身侧。
　　她看着原野沉思。
　　弟弟？男人？
　　感觉更多的时候，是这个弟弟照顾她更多一点。
　　复杂的情感是人类拥有的特点。
　　她的脑海中对原野的反应一团乱麻，她也不愿去深究，只好放过这个话题，说道：“这三天你要做什么？”
　　“大山的孩子离开了山，要去山中祭拜。”
　　原是有追风在，只要一天就可来回，但此时追风……他只能选择步行进山，这一来一去就要两天。
　　原野把她的箱子安置在其中一个房间，复又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祝愿看着这个小屋，心中产生一个想法，反驳：“我不放心，可以陪你去吗？”
　　“不放心？”
　　他反问。
　　祝愿：“嗯。”
　　想了想以前遇到年纪小的弟弟都是怎么回应的，但放在原野身上好像又不够适用。
　　“不放心我自己。”
　　为了原野的自尊心。她对这样讲。
　　“你确定。”
　　原野的性格就是不会多劝说，别人的决定与他无关，他只提供选择，并不干涉。
　　于是祝愿点头确定。
　　原野道：“穿一身厚点的衣服。带好必要的东西，明天清晨就出发。”
　　“好。”祝愿说：“是我们上次祭祀的山吗？”
　　原野摇头：“不是那座。”
　　祝愿好奇的问，那是哪儿？
　　“是我被她丢下的那座山。”他道：“当时也是个雨季，那座山救了我一命。回来之后，村民们就让我拜那座那座山头。”
　　“好的。”
　　当晚她就收拾好了自己必要的东西，并且换上了冲锋衣。
　　其实照理来讲，她当了艺人这么多年。基本不参与这样危险的行动，但此刻她就是特别想呆在原野身边，不想离开。
　　也许是心中那点久违的“失而复得”，又也许是她祝愿决定在这个无人认识她的村落里放纵自己，不再去思索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待她洗漱好收拾好坐在了床边的时候，Amy的电话也适时打了进来。祝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
　　艾米那边直入主题：“我已经将你的东西搬好了，新租的房子在维多利亚港附近，到时候你们两个可以直接住进去。你有没有想过，这原野以什么身份待在你身边？港媒和狗仔乱写该怎么办？”
　　“我其实有一个想法，我不知道你是否同意。”祝愿开口：“原野之前给顾老师当过两天的助理，虽然也没有干什么活，但还挺像这么一回事的。正好Vancy走了，就让原野顶这个空缺，每个月的话，按照助理的工资给他发钱，这样媒体写起来也只会知道他是我的助理，不会深究其它。”
　　“但你要考虑好，和市场上的助理不同，原野做不到那样细致的程度。本来我是想给你安排一个资深的，能够照顾好你起居的。”Amy非常委婉：“现在这样的话，你可能会辛苦一点。”祝愿道：“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他是那个人的孩子。”
　　Amy说：“好，我尊重你。”她话锋一转，又道：“最近让你歇的很轻松，好多通告都压在手里，后续的活动非常多，等你们回到香港，简单休息两天就要开始跑活动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很多天都不会再这样休息。”
　　“我知道的，你最近辛苦你了，帮我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我心里有数。”
　　Amy也很无奈，她知道祝愿两头难以取舍，目前已经是最好的样子了。她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就好，注意安全，我在香港等你们。”
　　挂断电话，祝愿听房间外有脚步声，她起身，是该同原野说一下回香港的安排。
　　打开了门，原野正坐在外面的小沙发上，双手环胸，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身上，似是给她镀上了一层环境光，十分有神性，清冷冷的。祝愿有些不想打破此时的氛围，但无奈，她还是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原野同时也睁开了眼看向她，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怎么了？
　　“我和我经纪人刚刚商量了一下我们回香港之后的安排，我现在缺少一个助理，这个身份给你，你和我生活在一起。平时我工作的时候陪在我身边，至于骨灰的事情，我们一步一步来，必须要稳妥，毕竟……”祝愿说到这儿有些停顿，“毕竟那是余以诚……”
　　原野没什么意见：“嗯。”
　　她说：“你不需要很劳累。你只要待在我身边，确认你是安全的就好。”
　　原野少见的说了一句安慰的话：“不用担心。”
　　嗯。
　　祝愿点头，她似是想到了不少圈内的女艺人成名后包养的小帅哥，脸上有些微微发红。这个念头出现后，她赶紧甩了甩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会想到这些。
　　原野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依附她的菟丝花……
　　好一番联想。
　　主要是她一想到之后两人要生活在一间房子里，就觉得脑海中一团乱麻。
　　干脆不去想了，她站起身来，同原野说晚安。回到房间，定好了明日的闹钟。
　　进山两天，风餐露宿，她要好好的休整好自己的身体。
　　只是睡眠不眷顾她，她看着窗外的月亮，好久好久才合上了双眼。
　　-
　　第二天一早，原野的敲门声就把她吵醒。强撑着起来看了一眼手机，才早上5点，原野在门外说，该出发了。
　　祝愿应答了一声，说，知道了。她收拾好出门，原野给她递上了两颗鸡蛋：“吃一点吧。”
　　祝愿点头。
　　走上山路的时候，祝愿已经落后原野几步。
　　她看着原野的背影，恍惚间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只有他们两个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她不会对原野有所隐瞒，原野也不会对她有所保留，她们两个在对方眼中是透明的，是这世间万物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的。
　　这也是她自小一直追求的归属感。
　　她不否认自己是一个缺爱的人，似乎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让她心神激荡。
　　这片天地，小到只能留下她们的身影。她甚至希望这条路一直没有尽头。
　　但很遗憾，还有两天又要回到那个繁华的香港。

　　午后，原野带她走进了一个山洞，山洞里似乎还有生活过的痕迹，篝火的遗骸还在那里停留，祝愿已经摒弃了自己那点儿娇气，直接朝地上一坐。
　　原野打开自己的背包，递上两份面包。
　　祝愿愣了下：“你进山里是吃这些吗？”
　　原野点头。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在山里就地取材。”
　　原野神情认真，不可以围捕野生动物。
　　一番解释，祝愿懂了。
　　野生动物不能捕猎，山菜和蘑菇烹饪起来浪费时间，不如这些快速。
　　祝愿表示自己学到了，她老是用城市人高人一等的眼光看待村子，这时才正确的摆正自己的思想，大家都是一样平等的活在世界上。
　　她吃了手里的小面包，感觉体力恢复了大半。
　　问原野：“我们下午要走多远的路？”
　　原野没有解释路程，没有解释其她，只说五六个小时。

　　他随手在山洞口薅下了几根野草，用手折碎之后，包在一片小布片里，对祝愿伸出了一只手，做邀请状。
　　祝愿问，怎么了？
　　“手。”
　　祝愿把手伸过去，手腕朝上，原野把那一条小布巾绑在了祝愿的手腕上。
　　她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原野道：“驱蚊的山里毒虫多？我怕你被咬。”
　　祝愿点头说谢谢。
　　那一个小布片还能有这样大的妙用？她举起手腕来观察。此时此刻，在山林的衬托下，竟感觉比她代言的各种高奢珠宝还要好看。
　　休整片刻，她们又继续朝前走。
　　只是这一次，似乎原野放慢了脚步，逐渐的跟在了她的身侧。
　　祝愿从背后的直视变成了用余光偷偷的看。他的体力真的很好，走了这么久，连一滴汗水也看不到。
　　发白的皮肤上。都显示着这个人的平静。
　　他目光直视前方，胸有成竹的带着她前行的样子，比很多男艺人都有魅力。祝愿这样想。
　　五六个小时后，祝愿已经没有了大部分的力气。
　　原野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让她扶着一步一步朝山走。两个人已经翻过了三座低矮的山。
　　原野道：“前面那座山就是。”
　　祝愿顺着他的描述抬头看，被风景吸引了目光。
　　原来这就是他的山。
　　比附近低矮的山势要高的不少，山尖上有雾气环绕。而山峰的形状是尖锐的，一颗参天大树独立在山顶上。
　　这种山跟他真的很般配。
　　亦或者说这座山养大了他，是他像这座山。
　　祝愿把目光收到原野身上。
　　原野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就和这座山融为了一体。
　　山尖上还有一点红，离得远，祝愿只能眯着眼睛看。
　　她小声问原野，那是什么？
　　原野回答。
　　“那是红绸，是认亲的。”
　　“认亲？”
　　“嗯。这座山是我的亲人。”
　　祝愿想到自己刚刚想的那些唯二论，又问道：“那现在我呢？我也是你的亲人了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言论问出来。
　　问完之后顿觉不妥，她刚想说，你不用在意，我只是随便问的。
　　谁知原野却转过头来，朝着她的方向认真道，可以是。
　　“毕竟你是她的亲人。”

作者有话说

　　还有，囤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