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意恐迟迟

10、见山

　　祝愿是被热醒的。
　　她迷迷糊糊间，总觉得右边脸颊发烫，逐渐蔓延到全身都开始热。还以为是在香港平层家中，空调开的过高。

　　下意识的伸手，挣脱身上的被子。
　　谁料触及却是毛茸茸的质感。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应该可能躺在川西的山洞之中。
　　于是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燃的高高的焰火，怪不得有那样的暖意。只是祝愿感到奇怪。
　　在她睡过去之前的意识里，这堆火苗已经燃到快要熄灭。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等等……
　　睡之前！祝愿看向另一侧的山壁——

　　原野穿着白色的内衬袍子，靠在山壁上，目光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雨幕，一言不发。

　　祝愿把视线挪回自己的身上，那身藏袍正被她当做被子掀在一侧……
　　也成了她那微微如梦的唯一指证。

　　她记得自己冷的不行，在失去意识之前把一个热源抱了满怀。那热源身上还带着香香的皂味，明显，这山洞里只有原野能够胜任。

　　祝愿晃了晃脑袋。
　　越活越回去，在这状态下还上手了。

　　不过她向来不是什么会纠结的人，当即忘却，又把视线投回原野的身上。
　　这才发现，原野的头发还有一点潮湿的状态。

　　祝愿小声问：“你刚刚出去了？”
　　原野这才把视线转回来，看了祝愿一眼，转移视线：“嗯。”

　　“捡树枝？”
　　“嗯。”

　　她意识到隔着篝火，她无法清晰的把原野收入眼底，随机扶着起身，头还有些痛：“外面在下雨，怎么引得燃啊？”

　　原野出乎意料的回答了：“林子里埋的深的可以燃。当时雷暴过去，是最好的出去的机会。”
　　祝愿懂了。

　　她把手边的藏袍递过去：“穿着吧，别发热了，谢谢你。”
　　“嗯。”原野接过，站起身来穿上。

　　祝愿这才发现，平时藏袍太过宽大，看不出原野的身材。他的内衬修身，显得他宽肩窄腰，却不是那种肌肉感，匀称极了。

　　她看的入了迷似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再做什么。

　　“可以把他叫醒了。”原野道：“现在只有雨没有雷，你们可以走了。”
　　祝愿看了下还在熟睡的领队，下意识的问：“那你呢？”

　　“等雨停。”
　　“跟我们一起走吧。”
　　“车快一点，还不会被淋。”

　　原野坐回原地，把新的小树枝扔进火中：“追风还在，不用了。”

　　原来那匹马儿叫追风。
　　和原野的名字一样合适。

　　她刚刚顺嘴一问，没想那么多。看追风的毛色，原野一定非常喜爱它，身上柔顺至极，和她见过的很多赛马都可以媲美。

　　她走到领队旁边，叫醒了他。
　　领队坐起来看了看外面：“是可以走了。”他把冲锋衣脱下来递向祝愿：“挡一挡雨，别感冒。”

　　祝愿想了想刚刚的藏袍，道：“不用了。”

　　-

　　他们回到村子已经雨过天晴。
　　祝愿一路上心都有些乱，脑海中闪过的都是篝火后的瞳孔，滴着水的发梢，以及那件藏袍。

　　剧组众人早就知道他们安然无恙，就没有上次遇险那样大的阵仗，祝愿一个人回去。

　　看到Vancy，正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手中举着手机，里面吵闹。她心头一颤，忘了这回事了。

　　“Vancy。”

　　“如果你再将佢单独抌低一次，你就唔使做咗。考虑考虑去内地发展，香港电影唔需要你呢尊大佛。（如果你再把她单独扔下一次，你就不用干了。考虑考虑去内地发展，香港电影不需要你这尊大佛。）”

　　祝愿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Amy嘴毒出名，Vancy眼泪缀在眼尾，红彤彤一片。

　　她适时开口：“差唔多得（差不多得了），过分嘞。”

　　“还有你！”Amy切换普通话模式：“你最近衰的不行，找个地方拜吧！才到那边第三天！你是在考验我胆子吗？”

　　祝愿拍了拍Vancy的肩膀做口型【她不是这个意思】，又懒洋洋回答：“电影要爆火，拦不住。”

　　“别命先丢了。”Amy明显在压着火气，又开始说Vancy：“你也别哭，高反真的难受就滚回香港，我亲自过去。”

　　“知了，姐。”

　　祝愿打断：“你的身体来了起都起不来。”Amy心脏有些问题，医生不建议来高原，这次才没能跟过来。

　　“……总之注意安全。让你拍的ID快点发过来。”

　　“嗯。”祝愿道。
　　“哪里学的，嗯屁。”

　　听此，祝愿也是一愣，行业使然，平时接触的人除好的便是好滴。真没见谁嗯来嗯去。

　　除了……

　　脑海闪过很多画面。

　　她把原野那套拒绝沟通学了个十成。

　　终于糊弄着Amy把电话挂断，Vancy也擦干了眼泪，帮祝愿把衣服换好，架好景。

　　“Hello，你哋好！我系祝愿，因为我系拍戏，唔到现场。祝我好友简景，生日快乐！”

　　祝愿看着机器后面的字，读完，松懈下来。
　　Vancy问：“姐，Amy姐跟我说，简景想来探班。”

　　祝愿：……
　　“不用了。”

　　-

　　终于把今日工作清完，她看着Vancy走了，打开微信。

　　简景：我可以来吗？
　　简景：我想跟你一起过生日。
　　祝愿冷冰冰回复：不可以。

　　几乎瞬间，上面就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祝愿关闭手机。

　　简景是近几年香港颇为火爆的小生，他出道电影做了祝愿男二，靠着祝愿流量红红火火。

　　为了营销，Amy把人签到自己手里，天天让他们接近，幸好性格合得来，两人也成了不错的朋友。

　　手机屏幕亮起——

　　简景：听说有个帅哥？你不会移情别恋吧。
　　祝愿：不会，但我会拉黑。
　　简景：对不起我错了，不吵了生日会彩排了。

　　她没回复。

　　不是看不出来小男生的心思，只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不伤人拒绝。只得方方面面不给一丝希望。

　　祝愿躺在床上，有些累。
　　想东想西没一会又入了梦。

　　-

　　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导演发送消息：停拍两天。

　　祝愿：怎么了？

　　导演回复的语音，点开：“外包的团队不专业，我全部开了，等新团队到。你就当旅游吧。”

　　祝愿理解。
　　剧组出现问题她也不希望见到，昨天的事情其实已经很严重了，踩点景的拍摄效果不对，剧组没有那么多钱陪着他们玩。

　　祝愿想到导演昨天说的事情，问：要去找原野吗？

　　导演：一会去吧。
　　祝愿：好。

　　睡得多了，身体缓了过来，不再疲惫。
　　她从床上起身洗漱，换衣服，走到院子里。高原的天气多变，昨日狂风骤雨似梦，此时阳光明媚。

　　院子有一个人摇椅，祝愿扯了纸巾擦拭干净，晒了好一会太阳，终于等到导演来叫人。
　　“走吧。”

　　场景似曾相识，导演站在门前招呼，手上不再是合同，反而是授权书。

　　他们已经不需要领队引路，熟练的朝着原野家走去。这个时间村子里不少村民在忙活，一路听着扎西德勒。

　　刚到原野家大门，就听到里面有女孩子的声音，说藏语。

　　还有原野时而用语气词回答。
　　祝愿挑眉，敲了敲门。

　　开门很快，先映入祝愿眼帘的是一个红彤彤的发饰，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女孩看着她。用生涩的普通话问：“你们是谁？”

　　导演道：“我们来找原野。”
　　女孩眼神有些敌意，回头用藏语喊了两句。

　　原野的声音传来：“可以。”
　　得到回答，小女孩才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祝愿顺利进门。

　　这次来和上一次感受还不同。
　　上次月光下，院子本就空，显得冷冰冰的。

　　这次院子里洒着暖光，还有小女孩的存在，显得有人气了不少。

　　原野坐在院子里一个椅子上，手上翻飞，仔细看去像是在编着什么。

　　祝愿移不开眼便问：“这是什么？”
　　原野没抬头：“祭祀用的。”

　　导演扯了下祝愿衣袖，适宜她别跑题，先开口：“那个……原野，我们昨天拍摄的时候，很满意的镜头有你的背影，就想来问问你可不可以使用。”
　　小女孩抢先开口：“什么是拍摄？”

　　“就是电影。”导演笑：“你知道什么叫电影吗？”

　　“知道！镇上有电影院！”女孩道：“原野哥哥也会出现在里面吗？”
　　“对呀。”

　　导演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自觉柔软：“你叫什么名字？”
　　“卓玛！”

　　祝愿笑了下，又反过去扯了扯导演衣袖。

　　导演如梦初醒：“害！原野，这是授权书，我们的电影会送法国参与评审，这个镜头真的非常漂亮，所以拜托您，可以成就我俩的艺术。”

　　他说完给祝愿使眼色。
　　祝愿补充：“对。”

　　原野把手上红绳放下：“坐。”

　　他俩就势坐下，导演又开始劝：“如果祝愿拿了这个奖，就是满贯了。这部电影对她特别重要，你这边授权的话我们可以出片酬的。”

　　原野看了眼祝愿。
　　“不用钱。”他把手伸出来。

　　“嗯？”

　　导演明显没反应过来。
　　祝愿：“笔和纸，给他。”

　　“好好好！”导演一下子来了精神，递上去，原野握笔姿势标准，签上了名字。

　　祝愿眼神不错，瞄了一眼。那名字写的劲道有力，非常漂亮。

　　导演拿到手有点感慨：“你写字真好看。”

　　原野没理，继续缠绕着红绳。骨节分明的手，又白，和红绳显现出极大的对比。

　　祝愿问：“祭祀什么呢？”
　　“山。”
　　“有什么寓意吗？”

　　“有！”女孩抢答，说话却慢：“保护我们平安！健康！”

　　祝愿想到Amy说的，心意一动。
　　“要上山祭拜吗？我可以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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