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髓剑冢（短篇）》霂拙

4、番外【剑主视角】

　　剑主视角：

　　宗门覆灭，师父在垂危之际，将龙髓剑交到了我手上，我成为了第七任龙髓剑主。

　　修真界开始对我虎视眈眈。百年稳坐修真第一大宗的门派在仙魔大战中倾颓覆灭，可悲可叹，却也可喜。

　　修真宗门的地位终于迎来了一场大洗牌。

　　只是龙髓剑尚在我这唯一存活下来的小辈手中，我多当一天龙髓剑主，昔日宗门就多一丝卷土重来的可能。

　　龙髓剑的能量太巨大了，他们是见识过的，龙髓一出，震天撼地，诛神屠魔如斩草芥。可是他们不知道，龙髓剑已经在仙魔大战中受损了，能量大不如前。

　　他们不知道，亦或是不相信。龙髓剑已经成了一种地位的象征，得龙髓者，得修真界。

　　我开始带着龙髓剑在人间东躲西藏，顺便寻找修复龙髓剑的方法。我不明白昔日以礼相待，道貌岸然的门派修士，怎么突然毫无修饰地露出了贪婪丑恶的嘴脸，这与魔又何异？

　　我带着龙髓剑在人间漂泊游历，无意间知道了在一个叫青叶的小镇上藏着可以修复龙髓剑的玉石。

　　龙髓剑很重，我却一直背着它，片刻不离身。它是师父留下的遗愿，也是宗门光复的希望，所以一捕捉到关于能修复剑的消息，我就日夜兼程地赶去了青叶镇，哪怕这只是酒楼客人与好友高谈阔论时的一句随口闲话。

　　去青叶镇的路程不算远，中途要翻过一座山。

　　山里风景不错，我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途经一片翠竹林，却见一抹纤弱的身影跪坐在墓前悼念故人。从她的喃喃自语中，我知道了那故人是她的师父。

　　她的一字一句轻得好像刚说出口便消散在了风里，可是又不偏不倚地敲在我心上。情绪一点点被牵动，原来这样多年无人诉说的伤痛，也可以被共情。

　　不知不觉就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直到夕阳斜照，眼前被染上一层朦胧的金色，她踉跄着站起身，我才缓过神，连忙掩下脸上的慌忙，正色开口问路。

　　她似乎是有些被我吓着了，眼中悬着泪光，愣怔了片刻，才回了我的话。玉软花柔，大概描写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子吧，金色的夕阳照在她身上，尽管只着素衣，却难掩娇色，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我赶忙移开目光，道了谢便匆匆离去。

　　很可惜，在青叶镇调查了许久，我才发现龙髓石深埋在小镇地底，若要挖出玉石，除非先将青叶镇夷为平地。

　　我在镇中徘徊多日，本想寻求他法，却在小镇边郊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是修士，他们竟追到凡间了？

　　他们开始在镇中广布眼线，我不得已只能先离开这里。听镇上居民说，附近山上有一书院，或可借宿。

　　我不能直接离开青叶镇，若是那些修士得知这里地底埋着龙髓石，必将掀起一场浩劫。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书院的主人竟然是她。

　　她显然对我还是有些防备，但还是让我住进了书院。确实，我穿着宗门道袍，还背着长剑，怎么看都跟凡间的普通人不太一样。

　　渐渐地，我发现她是个心思极其纯粹又内心坚韧的人，会一个人毫无怨言地默默撑起整个书院，会安静地在院子里弹自己喜欢的曲子，也会不远十数里去镇上买自己最爱吃的点心，然后喜笑颜开地把一块茶酥塞进我嘴里。

　　有时觉得她单纯天真像个孩子，有时又会不得不敬佩她。

　　修士屠戮青叶镇那天，我送走了最后一波居民，独自折断了龙髓剑。

　　我敛了气息，他们没能找到我，可我也知道，我大概会与这片焦土上的草木生灵一起消散。气息越来越微弱，往昔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师父、宗门、龙髓剑，还有这些年在人间游历的记忆，最后，是她的面容，哭的、笑的、忧虑的、期待的…我走过太多地方，看过太多风景，而她，无疑是其中最生动的一抹。

　　黑暗中，我恍惚间听到了她的声音。是幻觉吗？

　　我感到一只纤柔的手抚上了我的脸，又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来。记不清最后是怎样回的书院了，她这样瘦弱，是怎么把我带回去的？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金黄的银杏叶翩然漫天，阿聿还在庭院里弹着琴，我折一段柳枝假之以剑，舞了一段江湖剑法。这世间再无龙髓剑主，只有一个暂住书院的江湖剑客——宁简。

　　醒来时，已经躺在书院的榻上了。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栊洒进房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金灿灿的色调，她伏在床沿，罩着雪青色冬衣的脊背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

　　我大概是昏迷了许多天了，她一直这样陪着我吗？她睡的很安详，手里还紧紧捏着那绺嵌着芙蓉石的剑穗，往昔灵动娇俏的脸上此刻满是憔悴。我心中好像是有珍贵的玻璃瓶摔破了一般，碎玻璃一片一片地扎进了心里，丝丝地抽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她额前的碎发轻柔地别到耳后，微微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如蝴蝶轻扇的双翅。

　　……

　　残断的龙髓剑被埋入剑冢的那一刻，往昔的一切也都随风消散于这片辽阔的天地间。修真界再无龙髓剑主，凡间多了一个江湖剑客。

　　冬天凛冽的寒意一点点退散，苍茫的山色染上星星点点的翠意。那个如风般温和又随性的女孩，竟折下一段柳枝学着我的模样舞起剑来，舞得毫无章法，却颇有些气势。我有些好笑地走过去，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式，流畅且轻盈。

　　“这是你们宗门的秘传剑法吗？好厉害”

　　“是江湖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