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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清晖照影终成幻(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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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男子穿过游廊,目光不时向院中看去,院中的三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看到这里,他加快步伐,快步走到院中,目光紧紧锁在南栀和容樾二人身上。
“我家府上并没有鬼怪,请二位速速离开吧。”
玄衣男子站在院中,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说到“请”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颇有些威胁的意味。他说完这番话后便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然而南栀二人一动不动,半分反应也不给,既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动身离开,只是一直盯着他看,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探究清楚。
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微妙,男子被他们二人的目光弄的有些不适。刚才被他落下一大截的陆老爷夫妇这才匆匆赶来,陆老爷开口打破僵局:“明儿,这两位道长同之前的那些人不一样,昨夜他们真的找到了鬼,我们都看到了,是不是,小梅!”
听到陆老爷在叫到自己的名字,小梅连忙从南栀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众人面前,看向陆景明,恭敬的回应道:“是,少爷,昨夜我也看到了,有个模糊的人影,看着轻飘飘的,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定就是他一直在吓唬少夫人!”
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听到这话,陆景明先是震惊,但他很快就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来。
显然,他依旧不信鬼怪之说。
“那鬼呢?你们抓住他了?现在在哪里?让我看看。”这话是对小梅说的,然而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南栀和容樾二人身上。
“这……”小梅面上有些犹豫。
“我追出陆府,他就不见了。”容樾依旧从容不迫。
陆景明轻笑一声,脸上故意透出几分疑惑的神色,问道:“也就是说,你们没抓到鬼?而且他现在不在陆府了?”
“的确没抓到,但他一定还在陆府。”
“你凭什么认为他还在陆府?”陆景明脸上疑惑更深。
“因为他身亡于此,所以无法离开。”
先前他曾经有两个猜测,一是那只鬼有些强,因为生前所执着之事与陆府上的人有关,所以一直停留在这里。昨晚被他一剑砍中,想要引他离开后再去攻击南栀等人。二是那只鬼简直是弱的可以,身亡于此,被困在了这里,无法离开身亡之地。那鬼被他追的无处可逃,又离不开陆府,只好暂且隐了身形,以此逃离他的追击。
原本他更偏向于第一种猜测。可若是那只鬼想要调虎离山,用一部分力量引他离开,那么在他追出去之后,那只鬼的本体就应该立刻出现,去攻击南栀她们,可是并没有。那么,现在看来那只鬼实力不济的可能性更高些。
“你是说……映冬?”那个熟悉的名字从陆景明口中出现,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陆景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低下头去,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陆景明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向房间的方向看去,沉声道:“如果是她,为什么不来报复我?偏偏要去吓念念?当初是我将她赶出去的。”
是因为嫉妒沈念?还是因为正是沈念下手杀了她?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她并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杀害。”容樾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向房间的方向。
“不可能!念念性子善良柔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陆景明面色染上几分怒气,低声怒吼道。
“我又没说是她。”容樾轻飘飘的回应,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陆景明。
南栀倒觉得不是陆景明动的手,他对她们俩的厌恶直接了当,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当人一面,背人一面的人,没必要表面上说放映冬出府嫁人,背后却对她痛下杀手。再说,杀了映冬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若陆府上有人身亡的消息传了出去,反倒会对陆府的名声产生极大得影响。
“不是少爷也不是少夫人!”,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梅突然大声说道。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她身上。
被数道目光注视着,小梅有些措手不及,面色上露出一丝慌乱。但一想到要快点证明少爷和少夫人的清白,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慌张,坚定道:“映冬自尽的前一天,少爷离开镇子去办事了。而夫人,夫人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房间。真的!”说完小梅便低下头,不再看向众人。
那天沈念真的一直都没有离开房间?
南栀正在思考小梅这番话的可信程度。小梅是陆景明和沈念二人身边的丫鬟,为了证明他们与映冬的死无关,极有可能会说谎。可是,要如何才能得知事情的真相呢?
事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不等她多想,眼下有些僵硬的气氛就因一人的出现而被打破。
“阿景?”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想来是因为刚才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吵醒了房间里的人。
“你怎么出来了?”陆景明见沈念摇摇晃晃的向他们走过来,连忙过去扶住她。
“道长,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多谢你陪着我。不知怎么的,在你身旁,我觉得很是安心。”沈念在陆景明的搀扶下,缓缓走来,站到南栀面前,用那轻柔虚弱的声音向她道谢。
兴许是刚刚醒来,小梅也不在身边,她来不及梳洗打扮,发丝有些凌乱,原本应该掩在衣服下的一块蓝色晶石此刻也露在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发出的蓝色光芒有些刺眼。
沈念大概是真的喜欢南栀,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南栀一只手,简直就好像把南栀当成了她妹妹一样。南栀不太适应这样亲密的举动,正要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来,突然那种熟悉的疼痛感又来了,痛感一阵阵袭来,渐渐的,她开始听不清沈念在些说什么,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眼前景象从一片模糊变得逐渐有些清晰起来,她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她躺在床上,有个女子的身影正坐在床边,手不时的抚上她的额头,那双手温暖又柔软。她应当是沈念的母亲吧?这就是来自于家人的温暖吗?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暖意,不由得让人感到一阵安心。
突然,四周景象开始变化,她隐约看到前方有个浅紫色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缓缓前行,似乎要离开这里,而自己仿佛正在追着她的脚步前行。南栀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繁花盛开的景象,原来自己在一处种了许多花朵的院子。视线回到那女子身上,她明明走的极慢,可自己却怎么都追不上,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着“姐姐”、“姐姐”,那声音中满是轻快之意。
是那紫衣女子在喊她?难道她就是沈念的妹妹沈兰?那女子一直往前走,是要引她去哪里吗?
随后,那女子消失不见,周遭的场景也跟着变化。此刻,她正站在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面前,那女子身后拖着长长的锁链。
她是……映冬?
南栀看到映冬冲自己的方向说了什么,随后映冬猛的向一侧倒去,看样子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南栀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视线隐约有些抖动。
沈念在发抖,映冬到底说了什么让沈念这样生气?而且被沈念扇了一巴掌后,映冬不仅没有生气,她反而是,笑了?同时她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向沈念,好像她做了什么令人唾弃的事。
随后,周遭景象又发生了变化,她眼前出现了一双白皙的手,手中握着一把利刃,不停的颤抖,视线前方有片粉色的衣角,来不及阻止,她看到自己这具身体,猛地挥起手中的利刃向前刺去,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那双手缓缓摊开,微微颤抖的指尖正昭示着主人的情绪,白皙的双手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显得异常刺眼。视线向上方移动:身着一袭粉色罗裙的女子,静静躺在地上,胸口处闪过一抹寒光,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衫。
南栀猛然惊醒,一下就坐了起来,离她最近的沈念见她醒来,下意识的向她靠近,投来关心的目光。
南栀却被她这突然的靠近给吓到,猛的向后退去,直到身子抵住墙壁,退无可退,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冷淡又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
是容樾的声音?看来她已经离开梦境了。
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容樾那张一贯挂着一副冷淡神色的脸后,她这才彻底安心。虽然容樾看上去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南栀却觉得,他比此刻正一脸关心的看着她的沈念更能让人安心。
刚才她突然被吓醒,尚且还处在梦境带给她的震惊和恐惧中,沈念就突然靠近,真是吓死她了!她刚刚身处沈念那恐怖至极的记忆中,一醒来就看到沈念本人凑到她跟前,差点以为她要像那粉衣女子一样,被人杀掉了。
刚才太过慌乱,南栀完全忘记她自己其实是个神仙,而沈念则是个凡人,真要动起手来,反倒会是她先伤了沈念才对。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刚才以为还在梦里,现在没事了。”南栀故作轻松地笑笑,示意众人自己已经没事了。
众人了然,看到南栀醒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而沈念却好像被她刚才退缩的动作伤到,转身便退到陆景明怀里去了,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背对着南栀,看不清她的神色。陆景明下意识地揽住她,眼神去并未看向怀中的女子。他微微垂眸,似乎在想些什么。
大概他是在想映冬的事。现在看来,那只鬼极有可能就是映冬。
或许陆景明就是在考虑要怎么处置映冬。毕竟在他看来,映冬已经快要把沈念给吓疯了。
尽管很有可能是因为沈念对她痛下杀手,她才出现报复的。不过显然陆家人更在意沈念的安危,而非映冬的死因。
南栀暂时还不想去抓映冬,她打算先护着沈念,暂时阻止映冬的靠近。并且她要去找含霜问一问,映冬、含霜她们同沈念的关系如何,是不是像小梅说的那样要好。
况且,映冬究竟是自尽而亡还是被杀身亡,她尚且没有明确的线索。陆府众人显然不会轻易说出真相,向沈念询问,恐怕更是问不出什么。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只能先调查沈念梦中那粉衣女子的身份。
她究竟是谁?或许含霜那里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眼下,南栀暂时没事了。陆景明也不再提让两位道长离开的事。不过刚才南栀突然晕倒可把陆老爷夫妇给吓得不轻,于是他们叫南栀放心的休息几天,一定把身子养好再处理捉鬼的事情。
随后,众人就回到各自房间去了。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南栀和容樾二人。
南栀告诉容樾自己想要先保护沈念的想法,并且有些遗憾的表示她和容樾就要分开了,他们之中需要有一个人去保护沈念,而另一个人则要去找含霜。
谁知容樾面色从容的摇了摇头,道:“我给了她一道护身符,现在映冬无法靠近她。而且,现在是白天。”
确实,通常来讲,几乎没有鬼能在白天出现。而陆府这位,也绝不会厉害到能在白天现身,否则,现在就不仅仅是陆府一家遭殃了。这么说,他们就可以一起去找含霜了。要知道,两个人一起行动,总比一个人单独行动更稳妥些。
不过,容樾对自己的道行就这么自信?南栀觉得仍旧有些不稳妥,她思索着一会儿要找个理由见到沈念,再在她身上加个护身咒。
“对了,我刚才又看到沈念的记忆了,而且这次看的更详细一些。”南栀将看到紫衣女子、映冬、粉衣女子的事都告诉了容樾。
容樾听后微微皱眉,决定立即去找含霜。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把手伸出来。”
南栀不明所以地伸出一只手,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我是说你受了伤的那只手。”
“哦……”南栀依言将那只缠了布条的手伸出来,不解地问道:“我的手怎么了吗?”
容樾一边解开缠在她手上的布一边解释:“伤口有些深,每隔一段时日便要换一次要,再用干净的布缠上。”
解开上面缠着的布料才发现,她手掌上的伤竟一直未愈合。看着一片血迹和布和她仍往外渗血的伤口,容樾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些粉末撒在南栀掌心的伤口处。随后又取出一条干净的布来,再次缠在伤口处。
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结,容樾将那个精致的瓷瓶递给她:“这瓶药你拿着,每日用一次,像刚才那样……”
他还未说完,便又将手收了回来:“算了,你肯定是记不住的。这瓶药就先放在我这里,我每日来给你上药。”
南栀伸手去接,却又落了空,只好有些出神地看着他手中瓷瓶。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容樾手中那盛药的瓷瓶看上去和药王手中的那堆有几分相似,药王的那堆瓷瓶莫不是从凡间买的?
……
他们先是去了清晖苑,谁知竟只有陆景明夫妇二人在内。向他们问明小梅的去向后,南栀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在沈念身上加了道护身咒,这才放心的去找小梅。
二人穿过游廊,在花园中找到小梅时,她正摘下几朵刚刚绽放的鲜花,将摘下的花朵放在腕间挎着的花篮中。原来,沈念今天心情大好,想弄些鲜花摆在屋子里,但她身体太过虚弱,所以才让小梅去花园为她采些喜欢的花来。
见是南栀和容樾二人来找她,小梅面色上露出一丝不愉,说出含霜的住处后便转过身去,继续为沈念摘起花来。显然,小梅还在为刚才他们怀疑陆景明和沈念而生气。
南栀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颇有些无奈的同容樾对视一眼:还是先去沈府找含霜吧。
没错,含霜就住在沈府。
沈念的那个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