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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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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虞心细如发，品出她神色有异来，双手拢了拢怀中暖炉，道：“你与他素未相识，怎么愿意跟着他一路前来？”
余轻轻尚还未缓过来，只深沉道：“怪我天真。”
两眼昏花，看错了男人。
她早就说嘛，那男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都怪她一时马失前蹄。
尚虞顿时失笑，被她复杂变化的神情给逗乐了。
霎时一道黑影蔽天，他踏行竹林顶端，竹叶四散作凌厉飞花，飒飒敲窗而落。只听风中衣袍猎猎翻响，人影已落至身前，宛若天神降临。
一片粉色的花瓣在空中七上八下，最后悠悠停在他一缕发间。
尚虞笑得肩膀抽动，指着他道：“怪哉，如今小孩子扮成熟做大人，老东西们反倒一个个装起了嫩。”
谏云季拿下花瓣，在手指间碾为粉末，漱漱落地，朝他们背手踱步而来。
这厮真是骚包。
看着他朝她走来，她皮笑肉不笑，举起小手一挥：“嗨。”
谏云季停在二人面前，只上下瞥了她两眼，便看向尚虞道：“是胖了些。”
“......”
你要夸对着我夸行不行。
余轻轻止不住偷眼观察谏云季，目标对象就在眼前，只要将他击杀便能回到现实世界。但谏云季力量深不可测，连余停归都被他生生废去修为，她怕是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损伤不了。
要是轻举妄动，被他恼怒之下一掌拍死，又要一朝回到解放前。
可她现在不仅拿他毫无办法，还要帮他治病。等他病好了，实力岂不是更上一层楼？她更打不过了。俗话说的好，趁他病，要他命。
她既然要不了他的命，那，那就不治他的病！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你是命大，整个仙域几百年都未必有的一个原灵体质让你给寻到了，再拖些时日，下一步就会魔——”尚虞意识到什么，停顿一下继续道：
“到那时，便是截然两条不同的道路了。”
“若真有那日，我定自行了结，不必替我操心。”谏云季平静道。
余轻轻听得云里雾里。她拿定主意，屁颠屁颠地跟过去，把手腕往谏云季面前一伸，笑得天真无邪：“给我解开呗。”
谏云季看了她一眼。
余轻轻心里直打鼓。
他手指一弹，原本怎么也解不开的追野铃，系绳顿时松垮，掉在了地面。
既然余轻轻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便也用不上这东西。
见得逞，余轻轻冷冷一笑。
呵，男人，骄傲自大就是你的死穴。今日你轻信于我，明日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尚虞站在热气滚滚的大木桶旁边，看着二人，道：“来吧。”
他手里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青玉柄小刀，刀身小巧精致，刃利寒凉如水，看得她背脊一个激灵。
谏云季正抬手准备褪去外袍，余轻轻心一横，嘹亮地道：
“等等！我想如厕！憋不住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她强装镇定，迎向二人目光。
谏云季竟没有骂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赶紧去，倒是尚虞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的她心里有些发虚。
得了允许，余轻轻独自出了小屋，还不等走出多远，便开始一路撒丫子狂奔，朝小屋背靠着的悬崖跑去。
这些时日，虽未四处走动，但她暗中着留意周围地形。
此地不知是在哪座深山老林里的哪处旮旯，就这么走下山十有八九会迷路，费劲又不讨好。
但好在此处地势高，几乎趋近于山顶，而这座小木屋又正好背靠一处悬崖而建。
这悬崖极高极险，站在上面放眼望去，下方是一片无尽绿林，依稀可见山脚有条沥青石路盘旋而上。
若她站在悬崖上，使出吃奶的劲用力抛一块石头——
那么顺利的话，等到石头落地时，她就在须臾之间移动到了山脚，再不济也是半山腰。
而他们根本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走出了那么远的距离。
这个办法是她这些天来，小心翼翼地蹲在悬崖边上，翘着屁股时灵光一闪想出来的。
毕竟现代人，还是爱干净，林子里又没个厕所，这悬崖简直是个天然绝佳之处，就是得冒点生命危险。
余轻轻看了眼来时方向，没有人跟过来。
她掏出一直贴身带着的【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放在嘴边，用力哈了口气。
她也不懂这是什么玄学原理，反正先哈为敬。
她将石头握于掌心，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右腿沉力蹬在地面，旋身转胯间往天空猛地一掷，电光火石间便成了一个黑点，沿着完美的轨迹，如流星般迅疾下坠。
余轻轻抬手远望，看着它迅猛的身姿，忍不住露出欣慰之色。
不愧是我扔的石头。
陡然间，一声清脆鸟啼响起，只见一只红羽霓裳披身的大鸟盘旋而至。
余轻轻心口顿时一紧。
又是一声欢快鸣啭，大鸟微收双翼，目光如炬，朝绿林飞快俯冲而去，当它再度拔高而起时，余轻轻看见在那尖长的鸟喙间，赫然叼着那块【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余轻轻双手合十，祈祷这只臭鸟别把她往水里扔。
大鸟又在空中尽兴盘旋了两圈，然后，一头扎进了下方的林子里。
“？”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耳边传来吵杂的啾啾鸣叫。
她睁眼一看，好家伙，四五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雏鸟将她团团围住，好奇地叫个不停。她被当作玩具，送到了一个鸟窝里。
鸟妈妈站另一棵树的枝头上，骄傲地抖擞羽翼，似乎是为自己给孩子们找来一个新玩意儿而洋洋自得。
不等她弄清自己在哪儿，便听：
“小姑娘腼腆，每回都把我打发得远远的才去，这种事情，催不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的心，顿时凉透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大概就是命运罢。
“不急。”他呷了口酒，“等了那么多年，不差这一时。”
一时无言。
尚虞道：“你不怕她偷偷跑了？”
谏云季道：“跑便跑罢。”
尚虞道：“病不治了？东西也不要了？”
谏云季沉默半晌，道：“命里无时，莫强求。”
尚虞从唇间逸出一声长叹。
一刻钟后，她化作人形，打翻了那鸟窝，从树上轰然砸下。
那大鸟又惊又惧，不明白这变故从何而起，将孩子们一只一只地寻到身边，黯然地重新筑巢建家。
尚虞听见动静，抬眼看去。一只小手拨开灌木，余轻轻头发上沾满树叶，一身狼狈地从树丛后面走出来。
谏云季放下手中鸟纹青樽，勾唇一笑：“这不是回来了。”
她对视上谏云季的视线，一时无言。
余轻轻此时才明白，尚虞为何用那么多上好的药材调理她的身子，还在今日特地叮嘱她穿厚一些了。
她全身被抽走了一半的血，脸色惨白如纸，头晕目眩，四肢如身处冰窖。
幽绿的鬼藤针脉络极细，两端分别扎进她和谏云季的血管，她便亲眼目睹，自己的血液在另一个人的体内游走循环了一圈。
按照尚虞的说法，是以此洗涤谏云季体内那些污浊之气，“诱惑”它们另寻新主，主动依附在她的血液中，最后再放血排出。
雾气袅袅升起，缠绕着整个房间。谏云季□□着上半身，坐在那木筒之中，双眼紧闭，隐隐能看到脖颈青筋浮现，想必也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见她已经达到极限，尚虞当机立断拔掉了鬼藤，又用那柄青玉小刀在谏云季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黑血汩汩流出，染晕了一桶药水。
尚虞往她嘴里不知塞了颗什么丹药，苦得她舌头发麻，又将她打横抱起，送回床上休息。
进屋时，她往后一看，恰巧瞥见了谏云季的后背。
那上面伤痕遍布，虽然早已愈合，却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鞭痕交错，如荆棘满身，还有一处像是拿烙铁印上去的红痕，看的人胆战心惊。
这样的人，日后会成为大魔王，似乎也不怎么奇怪了。
不知为何，心脏竟有一种隐隐抽痛的感觉。放血伤身呐，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她想。
在这一次的梦里，她终于回到了现代世界，却被困在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市。
城市里全是高楼和玻璃大厦，没有任何东西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世界困寂地死去了。
她朝各个方向奔跑，兀自在高楼之间打转。夜晚，她在黑暗中游泳，有时候踩着空气飞起来，感觉奄奄一息，向上看时，天空被包围成狭小的天井，连太阳也照不透这世界。
她走进熟悉的二环公寓，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打开房间的门，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正亮着刺眼的蓝光，像是坏了。
她慢慢朝它走过去，用手指轻轻触摸显示屏，不料整个人竟被吸了进去。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如同梦魇一般：欢迎回到这个世界。
她冥思苦想，也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时，她又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些是她的衣服，都收拾好了，这几瓶丹药算我送你的，一并拿走。”
“衣服不用，麻烦，买新的便是。”
“你装进须弥芥里一秒钟的事情，麻烦个球？败家子，哪有你这样养孩子的，什么都要买新的，迟早给你败得倾家荡产。”
这熟悉的腔调，她差点以为是她妈正拿着鸡毛掸子站在她床头指手画脚。
“我有钱，很多钱。”
“......”
余轻轻彻底糊涂了，都在说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