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漪]你看那些蜻蜓飞飞》谢沉颜

1、第 1 章

　　（一）
　　你死的时候下着雨。
　　没有你喜欢看的蜻蜓飞来飞去，不过不要紧，反正那一阵冰寒刺骨的麻木后你什么都看不到了。
　　雨泼天地下，打在竹叶上，沙沙沙沙地真是好听，但那一层密密的雨帘遮得人什么都看不清，你眯了眼瞧，却怎么也看不穿，于是你有点失望的合上眼。
　　你以为你还活着，其实你已经死了，以下这些那些事不过是你在最后的一瞬间里对一生的倒溯。
　　你涉过同一条河，在那阳光明媚的午后。
　　秋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如一只猫睡醒后笑脸，铺天盖地的金线洒在河面上，满目的金鳞闪耀，你赤着脚站在水中央却只觉得冰凉刺骨。
　　你头发蓬散，衣衫褴褛，饥肠漉漉，精疲力竭地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河水瞧——偶尔的银光一跳，是鱼，于是你便扑过去，但却什么都抓不到。
　　太阳已经西沉，黑暗慢条斯理的踱过来，群鸦夜渡的声音扑啦啦地响起，风从林间叶隙里呼啸而过，一切的一切，制造了一个穷途末路的背景，在这个背景里，你又累又饿，小小的年纪，分明感到的全是绝望。
　　你躺在那里，半边身子浸在水中，半边身子挂在岸边，还在一寸一寸地滑下去，慢慢地就要整个都滑下去了，你却没有动。
　　对弱小的你来说，生存真的是件太过痛苦的事，你已经挣扎了这么久，每天每天都疲于奔命，真是太累了，让事情这样下去吧，画个句号，于是一切都结束了，也就不会再痛苦。
　　但在没有结束前，你还是觉得真饿黑暗真可怕，很多年后，哪怕没心没肺如你，偶尔地想起那一刻，你还是会觉得遍体生凉。
　　饥饿，从那一天开始，这感觉就是你永远的畏惧，你的身体牢牢地记住了这种畏惧，后来四位兄弟每每一起聚餐就拿这事取笑你，说：五弟是最饿不得的，吃饭时间一到就别指望他做事了——
　　你听了会觉得生气，但哪怕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你对饥饿的至大恐惧，于是你沉默的生气，沉默地吃着饭，大口大口的。
　　于是兄弟们又起轰，说：五弟生气了五弟生气了——然后这个伸手来揉揉你的头发，那个过来拍拍你的肩，过份点的还来捏捏你因为吃东西而鼓着的腮帮子，那态度简直让你觉得自己是个他们养着玩的大娃娃，你给折腾得没法好好的吃完，于是你绷着脸，让人把好吃的打好包然后化光而去一个人吃。
　　你在一个不受人打扰的地方里发着呆，然后无意识地吃着东西，到了一定时候，公孙月就会出现禁止你再吃东西，理由是，吃了这么多，你就不觉得撑么？小心又像刚来时那样——那时因为真的怕了饥饿，你几乎一天到晚都吃着东西，撑了也不知道，甚至撑到吃不下任何东西已经让你开始反胃呕吐，你还是要吃，当时吓坏了四位兄弟。
　　你看着公孙月上下打量自己的光景，知道她在纳闷自己怎么能吃下这么多东西，但她不说话，你也就安静地坐草地上看那彩霞满天的背景里，那满天的蜻蜓飞飞，偶尔有时候你会捉几只来扯去翅膀放蚂蚁窝边，看着小蚂蚁努力地把这些食物搬回洞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