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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想必在这里,我也能和你重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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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曼斯克,北大西洋暖流予以极北的温柔。”」
当芭芭拉的信息顺着韦恩集团的卫星穿过大气层时,我正坐在城里唯一的有轨列车上昏昏欲睡,就在我的头伴随着列车晃动点来点去要撞到窗户玻璃的那一刻,特别关注的提示音直接把我震醒了。
“这次圣诞节来哥谭过吗?阿福已经开始准备圣诞节相关的东西了,”
睡眼惺忪地打开手机,我看到联系人名字后才渐渐苏醒过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座位上,我摘下手套,开始慢慢打字回复。
“今年过去的,机票也已经订好了,22号晚上9点到哥谭,”切屏在app上查看好航班时间后,我又切回聊天界面继续颤颤巍巍地打字,“我现在摩尔曼斯克的有轨列车上,准备待会儿到制高点那里去看上帝烟火。”
“到时候传照片给我,亲爱的,”芭芭拉回复道,过了没几秒,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的信息铺天盖地叮叮当当地传了过来,“等等,那边是两点钟,安斯蒂你怎么还没睡?难道又失眠了吗?”
“没,”我打了个哈欠,点击对话框,“只是因为我下飞机后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你也知道,这里现在是极夜,就自己都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了,我中途醒来还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在凯恩斯那边,没反应过来就继续睡了。”
“注意点身体,”芭芭拉的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极夜可能会导致你作息紊乱,稍稍注意点,要是失眠了就到家族频道里喊人,我们都在。”
“你知道的,一直。”
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后我熄灭了屏幕,开始对着窗外蜿蜒山坡下的城市景色发呆——和其他北欧城市不一样,哪怕是冬季的极夜,摩尔曼斯克也依旧是那么繁华灿烂,生机勃勃。城市夜景本身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毕竟每个人生活的城市都有夜景,但是当它被地理和气候还有人文历史赋予了与众不同的意义后,景色所代表的东西就发生了变化。
星星点点的灯光穿过夜幕打在列车的玻璃窗上,光芒被不断削弱着直至映射进我的眼瞳,在棕色的虹膜上打出了光点——在漆黑的夜里,他们微弱的有些令人怜爱,让我想起很久之前我和提姆一起漫步在苏格兰高地上的光景,但是和那时又不同,苏格兰的纬度毕竟比摩尔曼斯克的低,他们的太阳尚且还能攀升于地平线之上,他们的光也远远多于摩尔曼斯克。当时的我始终觉得爱尔兰的夜景过于暗了,嫌弃那里一点都不好看。但是旁边的提姆却满脸好笑地说“如果夜晚暗度不够,你更会觉得难看”,还打趣我学的地理知识都喂提图斯了,愣是一点都没记住。
当时的我气的直接在雪地里追着他满场跑,追不动了就直接弯身往雪里一抄捏个雪球朝他丢了过去。好好的“极光之行”愣生生地被我们搞成了“雪仗之战”,打到最后我和他都没力气了,他直接原地一坐,彻彻底底丢掉了他“富家子弟”的标签,以一个绝对会被阿福指责的姿势窝在雪地里。
“安斯蒂,”他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抬头看。”
我扶着膝盖直起身子,抬头看向刚刚被我吐槽“只有群星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夜空,现在已经被一条条细长的绿色光幕跳跃着点亮,似乎好像有谁领着一样,光幕交织着延伸,飘渺地弥散开来,似雾非雾,就像消散的烟火一样,最后泯于夜色。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极光,和我最爱的人一起,在雪原上见证了终生难忘的“上帝烟火”。
“你知道吗?”过了许久,提姆才慢慢开口道,“希腊神话中,人们认为极光是黎明的化身。”
“如果在极夜的地方,确实是这样,”我走到了他的身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就窝了下来,“漫长的寒冷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地方,总需要一个像黎明一样的象征给予他们希望与期待。”
如今我身处摩尔曼斯克,这个位于科拉半岛东北,临巴伦支海科拉湾的北极不冻港,纬度比当初的苏格兰高地更高,冬季的时候太阳甚至都不会在地平线上出现,但在冰冷而厚重的黑夜里,我却再也不觉得暗了。山脚城市的灯光,列车舒服的暖气,周围陌生却又熟悉的俄语低喃,还有来自芭芭拉的问候,细细碎碎地漂浮在空气里,呼吸之间徜徉进我的心房,让我的眼瞳能够被光点亮。
列车在这时也终于停了下来——已经到站了,我和周围的人一起走下车来到了站台上,有一说一,在下车的时候,哪怕我已经把自己裹的和球一样严实,属于极地的冷风还是给我整了一哆嗦。我记得提姆当时在笔记里曾写着“来到摩尔曼斯克,按当地的风俗,应该大大地呼吸一口来自北冰洋的空气,这样可以消除你一年的烦恼”这段话,但是我觉得如果我做了这个尝试,可能我的肺都能被冻住,这可比童磨的血鬼术还猛——偏题了,不过在周围穿的比我少多了可依旧大声谈笑看起来一点都不冷的俄罗斯人中间,我显得格外突兀。
“你是第一次过来的吗,小姑娘?”
我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去,是一位老妇人,她身边还站着她的先生,两位老年人穿的比我这个裹成球的年轻人还要少,但是伫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是我,不是这两位看上去一点都不冷的老夫妇。
“是的,”我操着一口一点都不流利的俄语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到这么北的地方,俄罗斯是真的好冷啊。”
两人听完我的话瞬间就大笑了起来,尤其是老先生,虽然我对他机关枪一样快速有力的俄语没有特别听懂,但是我至少听懂了“伏特加”这个词儿。
老太太则是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然后把瑟瑟发抖的我拉过来,调整了下我的耳套,又把我的围巾解开重新给我围了一遍,用俄罗斯式围法,我脖子这才不灌风了。
“你是中国人吧?”老先生指了指我羽绒服上的牌子,“我虽然不会讲中文,但是我倒是能认出来这是中国字。”
托着昔日中苏的友好和我开局没选择用英语沟通,老先生和老妇人和我聊的非常愉快,在前往制高点的途中,老先生问我怎么这时候一个人跑过来看极光,他说虽然俄罗斯和中国两国人民都挺友好,但我总归是个女生,一个人多多少少可能会遇到危险。
我说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到处跑,一个人看一次极光也没什么,况且当初学地理的时候,摩尔曼斯克就因为它的特殊性一直被我记到现在,只不过上完大学后又工作,这才拖到现在过来看。
“我以前在苏格兰看过极光,”我说道,“但是苏格兰毕竟纬度比俄罗斯低,所以极光很淡,维持的时间也很短。这次准备在摩尔曼斯克好好看个极光,看个够。”
通往制高点的坡有点陡,再加上我没有什么在雪地走路的精力,走到后面已经气喘吁吁,有几次都差点滑倒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但是旁边的老妇人却很担忧,她拉着我的手,让老先生走在前面替我们踩出雪窝子开路,我这才费力地被他们两人带上了制高点。
由于我不熟悉雪路的缘故,我们到达制高点的时候已经有些许人在这里了,老夫妇将我带到了另一边看台上——更安静,视野也更广阔,我们边闲聊边等着极光,我这才知道这对老夫妇之所以过来看极光是为了他们在一次反恐任务中已经逝去的身为警察的女儿。
“不不不,亲爱的,你不需要感到抱歉,”老妇人握着我的手,温和地说道,“虽然她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但是我们始终坚信着她一直在我们身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脏中缺失的一部分被轻轻触碰,痒痒的跃于心间。
“爱斯基摩人认为极光是鬼神引导死者灵魂上天堂的火炬,”老先生指了指在空中跃动起来的绿色极光,声音在雪原的风中格外清晰,“我过去不相信,但是当我和孩他妈第一次一起爬上制高点看到这片极光时,我开始相信这个说法。”
我看向夜空中的极光,看着那一条条凌越在空中逐渐延伸开来的绿色光幕就像一条桥一样架在人间与天国间,恍惚间看到了昔日的残影。
“想必在这里,”老妇人说道,“我们也能和她重逢吧。”
想必在这里
我伸出手,伸向天空中逐渐弥散开来的光幕,想起了高地的那个夜晚。
我也能和你重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