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王妃》了望塔

40、第四十章：真王爷的爱美之心

　　一个时辰后，暗咬后槽牙尽量摆出一副风姿婀娜的姿态，赵萱缓缓走到端着衣饰珠宝的一排宫女前，细细打量，春兰和秋菊都揪着一颗心，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跟随在赵萱身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唯恐出了什么岔子，所以她们就完全没注意到，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相貌俊俏的宫女，偷偷抬眼望向赵萱，顿时眉目含情，嘴角流出的哈喇子都滴到了面前捧着的珠宝上。
　　夏帝顾离此时在寝殿内正来回踱步，他都快要愁死了。大太监韩固偷眼看向顾离，也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门外，肖爱月的哭诉仍不绝于耳，嘶哑的嗓音令人听来肝肠寸断。
　　“……妾身在此已经跪了一夜了，陛下就真这么狠心吗？如若陛下仍不肯下旨退婚，那妾身宁愿从此出家为尼青灯长伴为国祈福，为百姓祈愿……就算……就算陛下要妾身的命，妾身也毫无悔意，只求陛下放过小五！”
　　顾离看着韩固指指门外，低声喝道：“你听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好像朕就是那个专门欺负她们娘儿俩的大恶人！”
　　韩固悄声道：“淑妃娘娘这也是有情可原，那公主的出身……的确有些放不上台面……”
　　顾离哑着嗓子道：“你以为朕乐意吗？啊？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这婚是非结不可，陛下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离长叹一声，捂住了耳朵。
　　这时，一辆急速驶往宫门的马车上，顾章华看着大傻子一样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宫女”顾景风，疑惑地推了推顾景风的肩膀。
　　“三哥，真有那么邪乎吗？”
　　顾景风擦了下嘴角的哈喇子，紧张地看着顾章华。
　　“你不会反悔吧？你发誓！”
　　“三哥你就放心吧，就算是美如天仙，臣弟也绝无反悔之意！”
　　“我还只看到上半边脸，下半边脸被薄纱蒙着呢，那眼神妩媚动人还透着股杀气！蜂腰大长腿，就像只可爱的凶猛小猎豹，我今生今世都没见过这么充满攻击性的大美人儿，真是好期待呀……”
　　顾章华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他真觉得他这二哥审美堪忧，不过好在一会入宫面见了父皇，这难以消受的美人恩也就再跟自己没任何关系。
　　两人还没来到寝殿门口，就听到肖爱月呜呜的哭声，顾章华急忙跑上台阶，就看到他娘瘫坐在地上不住地抹眼泪，顾章华急忙扶起他娘。
　　“娘，您这是干什么？”
　　肖爱月一把就抱住了顾章华。
　　“还能干什么？拼了娘这条命也要让你父皇下旨把婚退了！”
　　肖爱月刚说到这儿，忽然一眼瞧见一身宫女打扮的顾景风，顿时惊讶地大张着嘴。
　　“真，真王？！你这是……变，变性了？！”
　　顾景风急忙恭敬施礼道：“儿臣给淑妃娘娘请安！儿臣还是个男人，娘娘放宽心！”
　　顾章华扶住肖爱月的肩膀，轻声劝慰道：“娘，您别急，我跟三哥来，就是恳请父皇退婚的，一定能行，您就放心吧！”
　　顾章华说完，朝着御书房紧闭的大门跪倒在地，高声道：“父皇在上，儿臣顾章华求见！”
　　御书房内，顾离正打算把两个小纸团塞进耳朵里，听到顾章华的声音立刻扔掉小纸团，松了口气。
　　“华儿来了就好了，他肯定能劝走淑妃。”
　　顾离说着大踏步朝门口走去，伸手就要打开大门，身后韩固急忙追上，面露焦急之色，喊道：“陛下！您可是做好准备要见五皇子？”
　　顾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颓然垂下手臂，缓缓转过身，原本清亮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悲伤。
　　韩固轻声道：“陛下，贤王殿下虽然十多年都没见到您的面，但您每次私下偷偷去看殿下，次次回来都夜不能寐，整夜落泪不止，还时常有心悸的毛病……眼下时局刚刚稳定，还有许多政务需要陛下定夺……”
　　“朕明白你的意思，”顾离强忍悲伤，叹声道，“还是让华儿隔着门说吧。”
　　韩固走到门前，大声宣旨道：“陛下命贤王殿下就在殿外上奏！”
　　顾章华有些失望，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可每次他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如遥不可及的星光般渺茫的希望，这次还是没能见到父皇，即使他即将大婚……顾章华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抬起头朗声说道：“父皇在上，儿臣曾于多年前就发誓不立业就不成婚，如今儿臣一事无成，无法违背誓言！而且婚姻大事虽应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儿臣对那越国公主实在无任何好感，恰逢三皇兄对公主一见倾心，执意求娶公主为正妃，为避免兄弟阖墙，儿臣恳请父皇改为赐婚公主与三皇兄！”
　　顾景风也急忙跪倒在地，耍赖道：“父皇！您一直不肯让儿臣娶正妃，现在儿臣府中后院天天起火！儿臣倒是不在乎自己的颜面，可这事传出去父皇的颜面何在呀？儿臣都替父皇冤哪！父皇您就赶紧把那越国公主嫁给儿臣吧！这传扬出去才是父慈子孝美名扬天下！父皇您说对不对？”
　　御书房内，顾离听得一愣一愣的，韩固也摸不着头脑。
　　“陛下，这真王殿下什么时候见过越国公主了？”
　　“他还有理了？怪起朕来了？”
　　顾离嘴上不满，却心下暗喜，他本来就对越国随随便便找了个身份卑微的公主糊弄事非常不爽，但事涉两国邦交，他本想就让顾章华委屈委屈，等过两年再给顾章华赐两个合心意的侧妃。现在顾章华不愿娶，淑妃也跟着要死要活地起哄，顾景风又心甘情愿求娶正妃，最主要的是，当时接受越国和亲实为稳定南境，调秦韶全力守护北境，击退戎狄骑兵。眼下南北境皆无战事，不如就成全了两位皇儿，顺便安抚淑妃，这个身份卑微的公主也将就着算是门当户对，能成为真王府正妃，真是便宜了她。
　　想到此，顾离大手一挥，高声道：“朕！准了！”
　　跪在御书房门口的顾章华和顾景风相视一笑，都朝对方竖起了大拇指，这才磕头谢恩，大声高呼：“父皇万岁万万岁！”
　　肖爱月见尘埃落定，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抚着胸口，喃喃念佛。
　　黄昏时分，栎阳城郊外“清风院”门前，秦韶带着几个亲卫下了马，“清风院”曾经刷红漆的两扇木门如今只剩下了半扇，而且还破败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写有“清风院”三个大字的匾额更是早已落在了地上，半截埋入土中，即使是露出地面的那个字也已被泥土覆盖，模糊不清，看不出是“清”字还是“院”字。秦韶板着一张脸背着手走进院中，野草疯长已经快齐腰高，挡住了不远处那些建筑物，只露出些许断壁残垣，只有小亭中的石桌石凳还保持着原样，似乎提醒着秦韶曾经的那些旧时光，他与赵小曼有过欢笑，也有过争吵，有过柔情，也有过隔膜……
　　“她是真的没有回来过……”
　　身边亲卫没听清秦韶的话，问道：“将军，你刚说什么？”
　　秦韶看向亲卫，命令道：“马三，本将军命令你带人十天内把这里通通修缮，不得有误！”
　　“十天？就这？”
　　马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现实场景，一个劲儿地挠头。
　　“我想是不是马四比你更胜任……”
　　“报告将军，保证完成任务！不过……”
　　“不过什么？”
　　“银子够就行！请工匠买料起码还要管顿饭，都需要钱啊将军！”
　　“只管去将军府找管家领就是。”
　　这时另一名亲兵快步走到秦韶面前，施礼道：“禀将军，夫人和小姐三日后即可到达栎阳！”
　　“马四，将军府都收拾出来了吗？”
　　“那还用说，昨天就已经彻底完工了！将军，还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属下，保证稳准狠！”
　　马三不屑道：“什么稳准狠？应该说快好省！”
　　马四疑惑道：“快好省是什么意思？”
　　“干得又快又好又省钱！对了将军，您为什么要修缮这破院子？”
　　秦韶瞪了马三一眼，道：“因为以后这就是本将军的居所！”
　　马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那将军府您不住啦？可惜了了，多浪费！干脆租出去得了，我妹刚一结婚我爹就把我妹住的那间房租出去了，一个月租金五两银子呢！”
　　“就是就是，将军府里空房间老多了，起码可以每月收一百两银子！”
　　“本将军真是后悔，应该把你们俩留在郾城，带你俩哥哥回京！”
　　顾章华经过一夜的辗转难眠翻来覆去思前想后，认定三哥不是问题，但三哥府中那些姬妾这些年可都奔着正妃的位置去的，现在彻底没了念想，万一闹出点什么事，例如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桩婚事还是有一定风险。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顾章华就带着侍书再次前往真王府，刚下了马车就愣住了。
　　只见真王府大门都已经被装饰得花团锦簇，还挂起了两只大红灯笼，上面大大的“囍”字历历在目，迎接两人的仆人也都是个个一身新衣，耳边发髻还别着一朵大红牡丹花，一个赛一个的喜气洋洋，走进府内，更像是走进一片红色的海洋，能挂灯笼的全挂着灯笼，能贴囍字的全贴着囍字，丫鬟仆人随从穿梭往来，手里都不闲着，全拿着抱着拖着有关婚礼的一应用品。
　　侍书咋舌道：“这真王殿下求娶越国公主，真是下了血本！殿下您这下总该放心了！”
　　“走，去看看我三哥干嘛呢？不会是已经开始试穿新郎服了吧？”
　　“真有这可能！”
　　两人刚走到正厅门口，就见里面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姬妾们都跪在地上，顾景风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间靠墙的一张靠背椅上，正嘚瑟着给姬妾们训话。
　　“明日，越国公主田石榴就是我真王府正妃！以后你们谁也不许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抢夺C位！已经有正主了！都好好给本王老老实实过日子，要对王妃恭敬顺从，不许吵架！不过呢，本王也不会太过偏心，只要你们听话，本王一定会雨露均沾！都听到没有？”
　　众姬妾们一个个没精打采，声音细弱蚊蝇，回答的声音也此起彼伏，乱糟糟的。
　　顾景风正要再说两句，撇头见顾章华站在门口，立刻跳下椅子朝顾章华冲了过来。
　　“稀客！稀客啊！”
　　“三哥，你是不是真傻了？我昨天刚来过……”
　　“那也是稀客！走！三哥让人备酒菜，咱哥俩先好好庆祝庆祝！”
　　“明天才大婚呢……”
　　“三哥那不是怕到时候万一喝大发了，就没法好好犒劳五弟了，多亏五弟忍痛割爱，三哥这才得以扬眉吐气！”
　　“我真不痛……”
　　“不痛就更要多喝两杯！”
　　“可这才早上……”
　　“喝着喝着天就黑了！三哥这心里真是痛快啊！”
　　直到天色将黑，使团正使才把改为和亲真王顾景风的消息告知赵萱，赵萱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正使跟前，厉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臣就是因为去打听此事真伪，才耽搁了些时间，是那贤王拒不肯与公主成亲，淑妃娘娘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最奇怪的是真王自己倒是很乐意娶公主，而且是正妃，那真王府中的正妃之位可都悬了好长时间了，臣倒是觉得真王也不错，是个爱花之人……”
　　“放屁！采花大盗还差不多！”
　　“公主慎言啊！老臣求求您了，您本来就是个假的，都这时候了还挑三拣四，有个王爷嫁就不错了！要是夏国直接拒婚，把您还回越国，咱这一队人每个人顶着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秋菊急忙上前打圆场。
　　“辛苦大人了，我们公主都知晓了，您先回去早些休息吧。”
　　使团正使这才拱了拱手，走出了赵萱的寝室。刚一到院子里，就招手让躲在门边偷听的四个副使过来，悄声道：“看好了，千万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就这一晚上了，过了今晚明天婚礼结束送入洞房，咱们第二天立马抬屁股走人，这事就完美了！”
　　四人纷纷郑重点头。
　　寝室内，赵萱气得直跺脚，却踩住了曳地的长裙，脚上使绊子差点摔倒，好在轻功卓绝，也是狼狈不堪，直接就把裙边撕下来扔在地上。
　　“这个该死的小五！竟然敢不娶我，让我嫁给顾景风！”
　　春兰和秋菊面面相觑。春兰试探着问道：“公主，这小五又是……”
　　赵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解释，而是问两人：“现在该怎么办？真王府那可是藏龙卧虎！”
　　春兰咬着嘴唇苦苦思索着。
　　“要不，咱们趁着今夜还有时间，逃！回到‘骄阳峪’再想办法！”
　　“那怎么行？”秋菊沉声道，“别说咱们三个人能不能安然逃出去，就算逃出去了，那咱们以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赵萱走到屏风后，对秋菊道：“秋菊，把我夜行衣拿来！”
　　顾章华当然不会跟顾景风拼酒量，他基本是一杯倒，早早就撤了，进宫陪肖爱月吃了顿午饭，娘儿俩这叫一个欢天喜地，一直注重身材管理的肖爱月连吃了三碗白米饭，顾章华也难得不去想如何搞事业让父皇刮目相看这些事，而是陪着他娘聊了一下午京城各府中夫人小姐乃至丫鬟的八卦，又吃了顿晚饭，天色擦黑才回到王府，身体虽感到异常疲惫但神清气爽，在侍书的一再劝说下才洗漱完躺在床上，精神仍很亢奋，难以入睡，他不禁想未来的三嫂到底长得有多漂亮，才能把三哥迷得五迷三道？
　　床头桌上燃着的烛光突然轻轻晃了一下，顾章华就看到自己床前多了道黑色的身影，刚想呼叫侍书，就见身影亮出了一块玉佩，正是当初自己送给女侠恩人的那块，顾章华急忙抬头自己看去，来人虽然蒙着面，但身形酷似当年救出自己的恩人，急忙穿鞋下地。
　　“恩人？您……‘阎王寨’大当家的有回话了？”
　　赵萱把玉佩扔在床上，恶声恶气地道：“你当初曾说过，如果我陷入危难，你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说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您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明天……你必须跟那越国公主成亲！”
　　顾章华扶住床框才没晕倒在地，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赵萱，百思不得其解。
　　“您是跟那公主……有仇？还是跟我三哥有仇？还是跟我有仇……”
　　“我就问你答不答应！难道你要做那背信弃义之徒？！枉我当年冒着危险救你一命，早知就让你做了那压寨夫婿跟那熊小子入洞房！”
　　顾章华再也不愿回想那不堪入目的场景，再说知恩图报善莫大焉！
　　“恩人无需质疑！顾章华定如恩人所愿，拼尽全力达成此事！”
　　赵萱也不再逗留，狠狠地瞪了顾章华一眼，一闪身就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顾章华瘫坐在床边，这才意识到要报恩简直难如登天，不说父皇已经重新颁布了旨意，就算他反悔求父皇再次改主意，可三哥那求娶公主的心气儿，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势在必得，为报恩真要跟三哥翻脸不成？那肯定不行！可难道真要做忘恩负义之徒？那更不行！
　　直到天色发白，顾章华想得脑袋昏沉沉也没想出个报女侠之恩的好办法，直骂自己无能，这些年来他一直以太子哥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理想为己任，可虚度光阴数载一事无成，连诏安个“阎王寨”都要求恩人美言，现在恩人有难他却完全束手无策，想到这儿，顾章华一气之下抱起枕头就扔在了地上。
　　但突然间，他看到枕头下珍藏的那把萱姐姐送他的匕首，灵光乍现，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暂时的两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