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王妃》了望塔

37、第三十七章：秘密潜逃的使团

　　越国边城齐府正堂，和亲使团正使坐在主位上，其他几名使团成员也在座，个个面色凝重阴沉，齐老爷站在客厅中央，身后还跪着几个婢女和仆人。
　　“正使大人，老朽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那天晚上抢劫齐家的就是‘阎王寨’那帮恶徒！这次他们简直是胆大妄为，不仅劫财还劫色！意图破坏两国和亲，简直是罪大恶极！万望正使大人能速速返回楚阳向皇上禀明此事，立刻派兵铲平‘阎王寨’！”
　　正使用手指着齐老爷的鼻子，痛斥道：“你以为你把所有事都怪在‘阎王寨’头上，你就能彻底撇清关系？做梦！和亲使团和公主可是在你家府上歇脚，公主也是在你家府上丢了的，要回楚阳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到时候让陛下亲自裁决！”
　　“冤枉啊大人！”齐老爷看向身后跪着的下人，“老朽把所有相关人等都给您带来了，要杀要剐随您处置！我们一家子上上下下可都被那帮恶徒迷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和使团其他大人在老朽家临时歇脚，老朽可是跑前跑后侍候得周全，公主病重老朽还请了城中所有名医前来给公主诊治，光医药费就花了近千两银子……”
　　“你这是在向本官哭穷？找本官要钱？”
　　“不是啊大人！老朽是说老朽真的是尽心尽力了，公主的事真跟老朽一家人无关……要不还是报官吧，让府衙派人去‘阎王寨’要人！”
　　“本官可比边城这个小小城池的知府官儿大多了，你这是要给本官坐实丢失公主的罪名？！”
　　“老朽哪儿敢……”
　　正使站起身，拂袖而去，其他使团成员也跟着正使走出正堂，纷纷仇视地蹬了眼齐老爷。
　　齐老爷气得直跺脚。
　　“真是好心没好报！摊上这么一档子糟心事！”
　　门口围观的仆人婢女们见好戏散场，这才一窝蜂散去。
　　齐府后门小巷，春兰嗑着瓜子假装路过齐府后门，看到一辆送酒的平板车出了后门，车上的空酒桶晃得咣当咣当直响，拉车的男人跟送出来的齐府婢女眉来眼去，拉了拉小手才拉着车走了，婢女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
　　春兰凑上前，也朝巷口望着。
　　“这小哥长得挺帅，给齐府送酒赚不少钱吧？你可真有福气！来，吃瓜子！”
　　春兰说着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瓜子塞到婢女手里。
　　“也就这几天使团的人喝得多，才小赚了一点，”婢女嗑着瓜子，幽幽道，“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凑够赎身的钱……”
　　“别担心，使团再多呆两天，保不准就凑够了，听说这次使团是去夏国和亲，那公主长得有你漂亮吗？”
　　婢女立刻喜上眉梢，附耳对春兰道：“我跟你说，这次齐府可摊上大麻烦了，公主前几天夜里被‘阎王寨’的人抢走了……”
　　“啊？还有这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现在府里都乱套了……”
　　当天晚上，春兰就连夜赶回“骄阳峪”，把打听到的消息及时禀报给赵萱，赵萱闻言顿时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发冷。
　　“郝熊可真是能干啊，运气也真好，随便一绑就绑来个王爷，随便一救就救回个公主！”
　　“大当家的，现在怎么办？要是那越国公主没死，我们还能偷偷给还回去，可现在要是越国以此为由找我们‘骄阳峪’的麻烦，我们可真是跳进衡河也洗不清了！”
　　“郝熊呢？”
　　“在墓地……埋那越国公主呢。”
　　赵萱起身就朝大堂外走，春兰急忙跟上。
　　赵萱吩咐道：“春兰，就辛苦你稍稍休息片刻再赶回边城，时刻打探齐府和使团的情况，有什么变故随时回报！”
　　“骄阳峪”在离大家生活区域较远的向阳面，规划了一处墓地区，当年因瘟疫或其他疾病伤病离世的人们被整体埋葬于此，赵萱赶来时，就看到郝熊正在给一座新坟培土，边不断地擦着眼泪。
　　赵萱走到郝熊身边，蹲下身，把手里刚挖出的一株野花栽种到坟前的土地里，看到坟前立着的是一块空木牌。
　　“你救回来的跟即将与夏国和亲的越国公主，名叫田石榴。”
　　“公主？”
　　郝熊震惊地看向赵萱，又看向这座新坟。
　　“姐，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又把事情搞砸了。”
　　“不怪你，香草太可怜了，你做的对。”
　　“可这公主咋办？”
　　赵萱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叹了口气，道：“麻烦就麻烦在这儿，和亲公主事关夏、越两国，无论哪国事后追究此事我们‘骄阳峪’都难逃其咎，这口黑锅算是背定了，目前万全之策就是想方设法尽快带着大家全部安全撤离，到时候‘骄阳峪’将成为一座空城，这事还要跟郭伯伯一起商议，你一会收拾一下，立刻随我前往丰城。”
　　“姐你可知道这公主和亲的是哪位王爷？”
　　赵萱没好气道：“就是你绑来成亲的贤王！”
　　“我那还不是替姐姐你……”郝熊忽然抚掌道，“正好！我替姐姐已经跟贤王拜了天地就差入洞房了，不如姐姐你就扮作这越国公主嫁给贤王算了！这下你好我好大家好，什么事儿都没了！”
　　赵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郝熊，伸出一根手指头使劲地戳了戳郝熊的脑门。
　　“我说你这脑子……真！是！奇葩！”
　　“也许真行呢？”
　　“行个屁！公主是那么好假扮的？还是越国公主？使团的人都是吃屎长大的？能认不出来？你还不如直接挖个坑把我埋了了事！”
　　“这件事使团的人也脱不了干系，丢了公主他们回去也不好交差，弄不好越国皇上一气之下就把他们全宰了！他们跟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跑不了他们也别想逃！”
　　赵萱想了想，急忙摇了摇头。
　　“那也不行，简直是太荒唐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萱就带着郝熊赶到丰城“常香聚”大酒楼找到郭达，把越国公主的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告知郭达，并把自己的撤离计划和盘托出，郭达听完就犯了愁。
　　“一百多号人，时间紧任务重，就怕来不及……”
　　郝熊接口道：“没这么多，有四十五人都在外打工，谷中现在也就剩下六十六人，只是老的老小的小，有的老人还瘫在床上，还有几个孕妇，不少吃奶的娃。”
　　“这就更麻烦了，这些不能走远道的只能在附近城里安置，算了，我也豁出去了，能拿出多少银子是多少，先租房。”
　　赵萱沉思道：“那些能走些路的，尽量往远处走，一个城里突然出现好些陌生人也容易令人起疑。”
　　郝熊唉声叹气道：“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的‘骄阳峪’就这么没了吗？以后大家伙再想聚聚都难了。”
　　这时只听门外心腹伙计禀报道：“老板，大当家，秦府秦小姐又来了，这已经连着来了五日了，想见大当家，您看见还是不见？”
　　“秦出云？”赵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这小丫头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让她到‘如意’包厢等我，我这就过去。”
　　门外伙计答应了声：“是！”
　　郝熊笑道：“姐，你把这秦府大小姐可骗得一愣一愣的，还拜你当了师父！”
　　“我可没骗她，我凭的是真本事！”
　　“那我怎么没吃过你做的糕点？”
　　“有馒头吃就不错了，还想吃糕点？你赶紧跟郭伯伯把谷中的人分分类，好方便逐步撤离。”
　　秦出云三日前刚及笄，身材娇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父亲经常在军营一呆就是好多天，家中小娘又日日忧思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家中也没个兄弟姐妹相互照拂，下人们都当她是主子也不敢造次，秦出云在这个规规矩矩又沉闷落寞的府中真是度日如年，她曾最盼望的就是父亲回府，那时小娘才会一展笑颜，府中也才会有些生机，但一年前她到“常香聚”来买糕点，认识了糕点师黄花菜后，一切就都变了，黄师傅做的每一种糕点都造型独特，背后都会有一个好美好美的故事，后来她缠着黄师傅拜了师，经常到“常香聚”来跟着师父做糕点，师父待她像亲妹妹，还帮她梳头，帮她剪指甲，带着她去郊游……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她好想师父……
　　秦出云正坐在桌旁等得焦急，就听到门开的吱呀声，抬头一看，立刻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欢呼着冲了上去，直接扑进了赵萱的怀里。
　　“师父！可想死我了！”
　　“啊？你想死？那可不行，你不是说等师父老了还要给师父养老送终呢吗？”
　　“师父你就知道逗我！”
　　赵萱捧起秦出云的脸仔细端详着。
　　“想我都想胖了，我好伤心呀！”
　　秦出云抓住赵萱的手，正色道：“师父不许调皮！我问你，为什么答应参加我的及笄礼却没来？害得我白白等了一整天！”
　　赵萱是真把这事给忘了，自从知道毒箭头不是来自夏军就是越军，她一门心思想着赶紧去趟越国，后来又惦记“骄阳峪”的安危，转而决定去趟天道盟面见胡一霸，紧接着回到“骄阳峪”又恰好碰上郝熊逼婚小五，事刚搞定又突然冒出个越国公主，这些天脑子就没停过，全在这些揪心事上打转，完全把秦出云这辈子第一次最重要的及笄礼给忘得一干二净，看着秦出云委屈地撅起了小嘴，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赵萱只好使出杀手锏，捂着脑门轻轻呻吟了一声。
　　“这不是病了吗？感染了风寒，还发烧了好几天……”
　　秦出云立刻就扶住了赵萱，关切地摸了下赵萱的脑门。
　　“烧退了吗？吃药了吗？看大夫了吗？要不我现在就回府找我们府上的刘大夫来给您看看？他可是丰城最好的大夫，也是我小娘花重金请的专属大夫！”
　　“今天一大早烧就退了……现在已经好多了，不难受了，怎么，你小娘又病了？”
　　“自打我懂事起，就没见我小娘病好过，除非我爹回家，我小娘就是病着也立马就精神抖擞，我爹简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灵！我最怕人生病了，特别是身边的人，师父你真的好了？”
　　赵萱望着秦出云一双清亮的眸子，有些心虚，赶紧在包厢里来回跑动了几圈，又伸胳膊踢了踢腿。
　　“你看，真没事了。”
　　“那以后可要注意，冷了赶紧添衣服，热了也别马上脱，那样最容易着凉了。”
　　“是是是，师父都记下了。”
　　赵萱看向桌子上摆着的一盘糕点，走过来拿起来一块尝了尝。
　　秦出云立刻又是期盼又有些小忐忑地看着赵萱。
　　“怎么样？好吃吗？我新研制的，里面放了葡萄干还有……”
　　“让我猜猜，”赵萱慢慢咀嚼着，“山楂、杨梅和樱桃！”
　　“师父你怎么一猜就猜出来了？不好玩……”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要是来‘常香聚’当糕点师师父可就失业了，想想就惨啊！”
　　“我还真想以后跟师父一样当个糕点师，每天都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糕点……但我爹和我小娘绝对不会同意的，而且……”
　　秦出云说到这儿，有些闷闷不乐。
　　赵萱急忙搂住秦出云的肩，柔声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尽管告诉师父，师父看看能不能帮你想个好主意！”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爹在北境抗击戎狄骑兵，前几日已经大胜回到栎阳，皇上论功行赏，我爹被皇上封为护国大将军，我们一家人都要搬到栎阳大将军府去住了……”
　　“什么叫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该高兴才对！”
　　“我只是舍不得师父……”说到这儿，秦出云把头靠在赵萱怀里，双臂环抱住赵萱的腰，“等我到了栎阳，想跟师父见上一面都难了……”
　　赵萱搂着秦出云，想到这一年多来吴玉兰深居秦府，根本没机会见上一面，反倒是跟秦出云一见如故，从一开始的刻意接近到渐渐真正疼惜起这小姑娘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加乖巧懂事，两人之间虽相处时间不长，赵萱心里是真把秦出云当自己的小妹妹。
　　赵萱拉着秦出云坐在椅子上，轻声道：“云儿，没关系的，师父知道你是将军府大小姐，不能随便乱跑，但师父可以呀！到时候师父不忙了就去栎阳看你，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
　　秦出云黯淡的眼神立刻就亮了。
　　“真的吗？”
　　“那当然，师父又没有一个当大将军的爹，一个整日病恹恹的小娘，还要守着什么将军府的规矩，大不了到时候跟老板告个假，不赚那几日的工钱，天高任鸟飞，想去哪儿去哪儿！”
　　“真好，我好羡慕师父！”
　　“这有什么羡慕的，真是小孩子，走吧，师父这就去给你补个及笄礼！”
　　最终，赵萱成功地用一款特大号青蛙王子造型的大蛋糕令秦出云心满意足地离去，当她返回豪华包厢时，见郭达和郝熊已经商量好分批撤离的人员名单。
　　赵萱仔细看着名单，道：“我看行，就按你们安排的来。”
　　这时心腹伙计端来一托盘各色菜式，放在桌子上，对赵萱道：“大当家，春兰姐来了，说是有急事。”
　　“赶紧叫她进来！”
　　心腹伙计离开后不久，只见春兰风尘仆仆走进包厢，朝赵萱抱拳。
　　“大当家，越国使团出现了一些怪事，属下摸不准，特来禀告大当家。”
　　郝熊急忙倒了一碗水递给春兰。
　　“先喝口水。”
　　春兰仰头咕咚咕咚喝完水，擦了擦嘴，说道：“今天一大早齐府被我收买的婢女就跟我说，本来打算今日就启程返回楚阳的使团队伍迟迟没有出发，她就觉得奇怪，利用送酒的机会偷偷听到使团正使和几个使团成员正密谋潜逃。”
　　“潜逃？逃去哪儿？”
　　“那婢女说自从丢了公主，使团上下都惶惶不可终日，应该是怕回去被越帝和太子降罪，想一跑了之，具体逃去哪儿还不知道。”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郝熊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就说咱们没好果子吃，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公主没了他们比我们更害怕！姐，要我说你还不如直接顶上去，替越国公主和亲，到时候把贤王迷得五迷三道的，什么‘骄阳峪’之难，什么抢了公主，什么怕夏、越两国追究，还有这麻烦至极的空城计，通通不在话下，全都一锤子搞定！”
　　郭达瞪了眼郝熊。
　　“就你这熊小子净出馊主意！万一假公主的身份暴露，那可是杀头的死罪！你这是把你姐往火坑里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赵萱看向郭达，思忖道：“郭伯伯，刚开始我听到郝熊这主意跟您的想法一样，但现在……我倒觉得可以一试！”
　　“你可别胡来！现在好多事都还没有头绪，你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坚决反对！”
　　“明知山有虎？什么意思？姐你在栎阳或者宫里有仇人？”
　　“好了好了，先不说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先吃饭！”
　　赵萱说着把春兰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递给春兰一副筷子，问道：“你来找我齐府那边安排人留守了吗？”
　　“大当家您放心，这次我带着二丫一起去的，那小丫头机灵着呢，帮咱们打听消息那婢女急于赎身嫁人，给够了钱让干什么干什么！已经跟二丫对接上了！”
　　“那就好，都别愣着，赶紧吃饭！”
　　赵萱说完先拿起一个馒头，她忽然觉得郝熊出的主意是个探查旧案真相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说服郭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