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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春风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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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尹琎府邸。
尹琎见那少妇,实是吃惊,道:“你怎么来京城了?”少妇泪如雨下,拜道:“我走投无路,只能向尹公子求助,望公子念在你我两家父辈情谊,为我做主!”她正是陆峦所弃之妻金秀英。
尹琎见她怀抱婴儿,形容憔悴,不由动了恻隐之心,道:“金小姐请坐,到底何事,不妨告诉我!”
金秀英于椅上坐了,拭了眼泪,怀中婴儿熟睡正酣,红扑扑的一张小脸甚是可爱。秀英望着怀中孩儿,低声道:“不知尹公子认为秀英是否真是失德之妇?”尹琎道:“金小姐幼承闺训,家教甚严,岂会作此失德之事……”言念不禁黯然,想起了前妻傅竢,金秀英却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思,听他此言热泪盈眶,道:“多谢公子,小女子实是冤枉,怎奈夫君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听我解释……”怀中婴孩忽然醒了啼哭起来,她一哭,老妈子抱着的婴孩也跟着哭起来,此起彼伏甚是热闹。金秀英忙止了说话,拍着婴孩轻声细语哄着,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尹琎不禁看呆了,金秀英相貌普通,但此刻哄着婴孩的样子竟另有一种风韵,他回过神来道:“这孩子是……”金秀英脸微微一红,道:“这正是我所求公子之事。我自从被休弃回乡,本已心如死灰,但没过几日竟发现有了身孕,怀胎十月生下一对双生女儿。我左思右想,秀英可以无夫,孩儿不可无父,因此特地上京来寻找官人,希望他认下女儿……”
尹琎道:“你去寻过陆兄了么?”金秀英微微点头,眼泪流了下来,尹琎叹了口气,不问可知,陆峦定然不肯相认。金秀英道:“家父已然去世,我大姐二姐都远在江南,独我孤身在京,我寻找官人想让他见见女儿,不料他却狠心连面也不肯一见,我见不到他无法可施,左思右想之下,想到家父当年与令尊情谊甚笃,两家有通家之好,只有来求助公子!”
尹琎慨然道:“小姐暂且在我这里住下,待我去寻陆兄,希望他能见见你们母女,认下女儿!”金秀英大喜拜谢。尹琎见天色已晚,便命准备晚饭,又命家人安排住处,好生招待。金秀英便暂时在尹琎府中住下了。
翌日夜。傅红雁府。
尹琎与傅红雁一番缠绵方罢,两人共枕而眠,傅红雁用手指绕着尹琎发梢,笑道:“我听说六郎府中昨晚收留了一个美人,以为今天必不会上我的门了。”尹琎笑道:“你消息倒灵通,不过不是美人,而是陆峦被休之前妻金秀英。”傅红雁坐起身来,诧异道:“金秀英又进京了?她来做什么?”尹琎道:“只因为她被休之后发觉有孕,后来生下一双女儿,想要陆家认回骨肉。”傅红雁冷笑道:“陆家绝不会认下的!”尹琎也坐起身来,伸手搂住她肩膀,道:“红雁你说的不错!我今日去寻了陆峦,他听到我提一个金字,便立时翻脸转身走人,更别说认女了,倒把我撂在当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傅红雁道:“他陆家这等事做的还少么……”欲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六郎,你平白揽这事儿只怕不好收场。”
尹琎系了中衣衣带,下了绣榻,自去取了一壶香茗,坐在椅上斟了一杯,饮了一口道:“金小姐也是个薄命人,她对陆峦一往情深,怎奈陆峦视她如草芥,自从太傅过世,失了娘家依靠,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两家上一辈有通家之好,秀英也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她无法可施来求我,我怎能不应?”傅红雁斜倚在绣榻上,笑道:“陆峦那点儿心思,京城谁人不知,只可惜梅若青也看他不上。”尹琎笑道:“这我倒知道一点,陆峦毕竟美貌,梅若青当年也是动过一点心的,但是后来实在觉得此人木讷凉薄,终于还是选了莫濮。”红雁笑道:“既如此,如今莫濮身患重病,陆峦的机会岂不是来了?”尹琎一拍掌,恍然大悟道:“对啊,难怪他坚持不肯认女!这倒难办了,看来我要有负金小姐所托了,怎生想个法子让陆峦见见她才是?”
红雁抿嘴笑道:“也不尽然,我倒有一计。”说罢招手叫尹琎过来,尹琎放下茶盅,附耳红雁,红雁凑在他耳畔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尹琎大喜道:“想不到卿兰心慧质,多谢妙计。”说罢一揖到地。红雁眼波流转,笑道:“我理她金小姐银小姐呢,我是为了六郎你。”尹琎笑道:“那么我当好好谢谢你才是。”说罢一扑便扑上了绣榻,反手一扯罗帏,顿掩满室春光。
第二天一早,尹琎回了府邸,刚入花厅,便见金秀英伏几而寐,显然是等了自己整整一夜,不由甚是歉疚,见她衣衫单薄,便解下外袍为她轻轻盖上。金秀英一惊,醒了过来,见尹琎站在身旁,忙抓住尹琎的手臂问道:“公子你见过官人了!”尹琎点点头,秀英目光中流露出喜悦之意,道:“那官人可肯认女?”尹琎叹了口气,秀英脸色立时煞白,喃喃道:“他决意不认?”尹琎安慰道:“陆兄大约一时想不通,秀英你不要着急,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容我再想想办法。”秀英道:“如果官人一再狠心负我,说不得我只好去告御状了!”尹琎忙道:“秀英你须知如果告了御状,女儿或许能重归陆门,但是你今生就休想夫妻破镜重圆了!你要三思啊!”金秀英黯然点了点头。
莱阳郡主府邸。内室。
郡马莫濮刚刚喝了汤药,沉沉睡去。梅若青拿帕子轻轻拭去他唇边的药渍,将药碗递给丫环,那丫鬟躬身退下了,只留下若青独自在房间里陪着夫婿。
忽然莫濮一阵咳嗽,若青忙坐在他身边抚着他胸口顺气,好一阵子后终于止住了,又昏睡过去。梅若青眼望昏睡中的丈夫,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哪还是平时神采奕奕的样子,自己与他相恋数年,年初终于结成良缘,本待夫妻恩爱同偕老,却没想到他忽然遭此大病,一个多月来延医问药,访遍了京城名医,却众说纷纭不明病因,已经用了不知多少方子的药,始终未见起色,怎么不让梅若青忧虑焦急。想到伤痛处,真是柔肠百转。
转眼到了君悦公主生辰,这一日成宗帝大摆筵席广邀京城贵胄王侯,为公主庆祝二十岁生辰,梅若青因夫婿重病本无心赴宴,但公主生辰实在是不能不来,便只得好好打扮了一番,来至宫苑沁芳园。刚到园中,一小厮迎上前来,施了一礼道:“我家公子有请郡主那厢一聚,有要事相谈。”梅若青打量他两眼,觉得眼熟仿佛是哪家公子的小厮,却也想不起来。她此刻挂念夫君病情,赴宴已经是勉强而来了,横里出这么一档子事,心头更是不悦,哼了一声道:“你家公子何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鬼鬼祟祟?”小厮一怔陪笑道:“郡主说笑了,我家公子与郡主乃是旧识,此地人多眼杂不便相见,因此命小人来请,喏!公子就在那边亭子里等着郡主!”梅若青抬眼望去,见数十丈外的水榭里负手背立着一个青年公子,浅绿长衫碧玉冠,风姿翩翩温文和煦,看背影果然是眼熟的。她想了想说:“既如此,你带路吧!”那小厮眉花眼笑,连连打躬道:“多谢郡主体恤小人!郡主请!”
梅若青带着丫环随那小厮沿着弯弯曲曲的九曲回廊到了池水中的水榭,那小厮眼见将到,加快了脚步奔进亭子,躬身对那青年公子说了几句什么。梅若青放慢了步子,这时那公子转过身来笑吟吟地迎了出来做了一揖,笑道:“郡主芳踪果然难觅,今日一再恳请才得见芳容。”此人正是尹琎,他前妻傅竢与梅若青乃是表姐妹,他们也算颇为相熟,梅若青也笑道:“你捣什么鬼?我还道谁这么神神秘秘的,原来是你!”尹琎笑道:“我求见贤妹,乃无事不登三宝殿,实不相瞒,我是想请贤妹帮一个忙。”梅若青秀眉微扬,道:“有什么事儿难得住尹家公子?我家相公最近病势沉重,只怕我无心亦无力。”尹琎道:“此事对郡主也有益,而且若能积得阴功,上天垂怜,尊夫之病定能痊愈。”若青笑道:“你也别说这些了,先说什么事儿吧,我瞧瞧能不能帮?”尹琎笑道:“我请郡主见一个人!”说罢一拍掌,方才那小厮引了一个蓝衣少妇进得亭来。尹琎笑道:“原是故人,自当相识。”那少妇进来后敛衽为礼,低声道:“民妇见过郡主!”
梅若青于此地猛地见她,不由大大吃了一惊,转头对尹琎嗔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尹琎道:“金小姐为女认父,不得不求助郡主。望郡主看在一双婴儿份上,帮帮她们母女!”梅若青冷笑道:“这是他陆家家事,与我何干?尹六哥未免抬举若青了!”说罢转身便要出去。尹琎拦阻不住,眼见若青已经行出几丈远,忽然金秀英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哀求道:“求郡主可怜我一双孩儿,自从一出世就未见过亲爹……”梅若青停下脚步,长叹了一声,尹琎忙追上前去,拦住她道:“若青贤妹,陆峦一直对你纠缠不休,你难道不想让他死了这条心吗?助人即是助己,还请贤妹三思。”
梅若青终于开口道:“好罢,那么你让我如何帮她?”尹琎道:“只需贤妹约出陆峦,令他们夫妻父女重逢。”梅若青想了想道:“那么委屈金小姐扮作我的提灯丫鬟,约陆峦十月初八,曲江池畔相会。到那时自然相见!”尹琎大喜,连连作揖道:“多谢贤妹!”
梅若青眼波流转,嫣然一笑道:“六哥如此尽心,倒叫小妹不得不然耳!”金秀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喜极而泣道:“多谢郡主成全!”